<b>最新网址:</b> “咕咕..咕咕。”
斑鸠的叫声在夜空中回荡,凄恻绵长。
吴秋舫蜷缩在床上,漆黑的梦境所留下的阴影,牢牢地镌刻进他的脑海,他思念起了晏青云。
伤离别在人间最是常见,自打吴秋舫记事起,便与晏青云不曾分别。若真是一五一十地说来,最多就是老道长出门采药两三日,所花时日压根算不上久,且他人总归还在山中,即使看不见,秋舫也知道,一旦卯足力气呼喊一声,也必能得到那个清冷道长的回应。
如此种种之下,少年郎自然很难体会到这份情感。
可如今他离山已足一月,这一个月来,他时不时便会想起晏青云清雅枯瘦的模样来,而晏青云倒也真放心得下这个小道士,除了中途传给周宗一封信以外,并未透露一下自己新的境况,更不可能过问秋舫修行有没有长进,亦或是身体可还安好,想到此节,秋舫心中多少都带着一丝抱怨,自己的师父究竟挂念着自己没有。
但老道长始终是吴秋舫最为亲近之人,要说不去挂念又怎么可能。
“不知师父他老人家身体如何?”
秋舫在心中默默念道,不过转念一想,他又甩了甩头,以晏青云的道行,除非是与什么顶了天的大人物相斗,那体魄定是五毒不侵、百病不染,倒也无需他去操心。虽然方才梦中所见过于真实,此时他的心悸还难以完全消退,但对晏青云的本事还是有着十足的信心。
而后他又细细品味起李长风说过的话来。
无论梦境真假与否,他额上的剑纹却是实打实的出现过。
秋舫带着几分担忧地摸了摸自己的眉心,眉心的剑纹自打被熊珺祺施法隐去之后,即使经此一梦,也并未现身。这倒是让少年郎心中松了一口气,否则明儿一早,等他出了门去,风随星瞧见了,指不定又得惹出什么乱子。
可这头能得到安心,那头可不能省心。
吴秋舫又眨了眨右眼,想到李长风在离去之时,还说要再送他一宝,一道金光射入自己右眼。可如今自己的右眼始终无异,并不像钻入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再者说来,若李长风当真如此厉害,那他又怎可能是一个十岁左右的小童,这也太不符合常理了一些。
一系列问题盘旋在他心头,想来想去,他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少年郎终归不是个傻子,即使这看不见且摸不着的梦境显得如此真实,但好说歹说,顶多也就是个别出心裁的梦境罢了。
人人都清楚,梦便是梦,终归是虚妄的幻想。
吴秋舫哑然一笑,他偏着头骂了一句自己何必浪费这么多心思去想莫须有之事,怎么傻到将这个奇怪的梦当起真来了。
骂完自己,他随即再次闷头倒下,想要在温暖的被窝里等待着天明的到来。只是内心祈求不要再做一些奇怪的梦,至少不要让自己瞧见晏青云令人担忧的情景。
如今墨宗的结界已经修复,不说所有人的一举一动都在掌握之中,但若是有人动用法力,结界缔造者大概是能够察觉得到的,因此他也不敢贸然使用法力,自然无法再去那神秘的后院之中一探究竟了。
再次进入梦乡,不算难事,秋舫仰脖就睡,倒也没有遇上辗转反侧的困扰。
只不过,这老天并没有让他安枕一夕的意思。
秋舫刚闭眼不久,屋外便狂风大作,乌云中的一声惊雷,劈开沉沉夜幕,方才还是繁星满天,此刻全化作了蔽月黑云。
还沉浸在梦乡之中的吴秋舫并未完全醒转,只是在半梦半醒之间微微蹙了一下眉头,像是炎炎夏日里,酣睡正香的时刻,被小小的蚊虫叮咬一口,只觉得有些痛意,却不至于让人疼醒。
随狂风而来的,还有瓢泼大雨,雨不听下坠,愈来愈大,好像女娲补天时漏了一处,暴雨如注,砸在砖瓦之上,劈啪作响的杂音惹得吴秋舫有些烦闷地翻了个身。
突然又是一道惊雷落下,恍若金蛇吐信,恰巧在墨宗的正上方炸开,轰鸣之声震耳欲聋,此时的秋舫才总算是完全醒转过来,他揉了揉惺忪睡眼,从床上惊坐而起,恼道:“今晚还真是不太平。”
喃喃说罢,秋舫站起身来,屋外的风雨太甚,灌进这小小柴房,令秋舫裹了裹衣衫,晚秋时分,距离入冬也没有多少时日了,一阵突如其来的风雨交加,自然会觉得沁人心脾。
正当他伸手去关上在风雨中飘摇的门窗之时,今夜的第三道惊雷又再次落下,此雷似乎有些不同寻常,还是直奔墨宗而来。
许是墨宗的人做尽了伤天害理的坏事,惹得仙人也看不过意了,这才使了几道雷劈来,专门教训一下墨宗这群贼人。想到此处,秋舫兀自干笑了几声,这仿佛成了沉寂深夜里,他为数不多可以聊以慰藉的小心思。
但他高兴得有些早,随着第四道惊雷划破天际,天地为之色变,暴风与骤雨也昭示着这再也不是秋夜里的普通雨夜。
秋舫眉头一蹙,将头从窗户探出,察觉到此雷过于凶猛了一些,隆隆雷声之中,还夹杂着男男女女的惊呼与叫喊,想必是墨宗那些不曾修行过的下人们,被这雷声与暴雨所震慑住了。
打雷下雨本是稀疏平常之事,只是今夜的雷由远及近,由小及大,起初闷雷炸在天际,还不足以令人起疑,但这后两道雷竟直接劈在墨宗的结界之上,难怪众人会惊慌失措。
秋舫目光如炬,认真瞧着窗外的电闪雷鸣,不慌不忙地思索起这雷的奇特之处,他堂堂修真者,怎会怕了这么几道天雷。
可不待他想个通透,右眼却突然传来一阵钻心刺骨的剧痛,令他忍不住呻吟一声,几近昏厥。
他用手捂住右眼,急忙退后几步,跌坐在床沿边上,喉咙里也跟着喊出声来,声音冒出屋外,顷刻间便被雨声吞没。
一瞬间,他想起李长风在梦境里说过的再送他一宝,心中一阵惊疑冒起,吓得他寒毛直竖。
难不成,这梦境里的一切都是真的?
疼痛夺走了他思考的能力,他只觉得有一柄匕首刺进他的右眼,不对,若是细细想来,更像是有什么东西即将要破眼而出。
“轰隆!”
第五道惊雷瞬间砸下,不偏不倚砸到墨宗的护宗结界之上,法力与惊雷相撞,迸出千万火花,铺散在空中,绚烂如白昼。
这番奇景,秋舫并没有机会看到,撕心裂肺的剧痛从右眼扩散至全身,他蜷缩在床上,艰难地喘着出气,比起惊雷与结界的相撞,这间小小的柴房之中才算是真正的险象环生。
虽然疼痛难耐,但秋舫还是不敢动用法力为自己镇痛,只能硬扛着,任由痛感游遍他的全身上下。而他的右眼早是疼得失去了知觉,若是此刻去找一面镜子照上一照,便会瞧见一个奇景———左眼还能随着他的意识移动,右眼却不听他的使唤,静静地躺在眼窝之中,一点生气都没有。
第六道惊雷一出,仿佛时空都为之停滞,护宗结界还算牢固,硬生生吃下自天上而下的雷击,墨宗所坐落的大地似乎也被惊雷所涵洞,跟着颤抖一下。
窗外的惊呼声大了起来,数道惊雷猝不及防地砸下,墨宗那些从未见过世面的下人与小弟子无不是哭天抢地地躲在房中。
而风政已经站在屋外,他黑衣如旧,凝神望着天空,脚下淌着墨海,像他这般境界的人,早已看出今夜的惊雷不同凡响。
“宗主,是不是东极门听到了风声?”
风政的身边站着另一个中年男子,此人穿着胡服,眉宇间存着一股阴骛之气,似乎并不像是夏国的人。
夏国与荒国的交界处便是洛城,荒国人在此居住的颇多,出声者正是其中的一员,但他还有一个特殊的身份———墨宗的笔墨使。
人如其名,他手中持了一柄长长的毛笔,这支笔不同平常书写所用之笔,大了数倍有余,就连笔尖的狼毫也坚硬如银针,看上去便不是一个好相与之辈。
“应该不是,就算东极门知道了屠妖大会,也不可能这般莽撞。”风政的表情虽然凝重,但他一生见过的大风大浪多了去了,此时倒也算是镇定自若。
“那这是什么,这雷,一点都不寻常。”
笔墨使蹙眉说道。
风政沉吟片刻,并没有搭话。
血墨使此时也从院外赶来,女人家出门总归是要慢上一些,特别是她这样漂亮的女人。她并不知道风政二人此前的谈话,只见他们站在雨中,也是疑惑道:“是东极门在背后捣鬼?”
风政摇了摇头,方才说过的话不想再去重复,他眉峰紧锁,认真思考着背后的缘由。
以他对东极门的了解,必然不会出此下策,直接攻打墨宗。何况以他错误的线报来看,周宗此事最多也是大病初愈,更没有精力发动这一场争斗。
但风政实在猜不透这几道惊雷是从何而来,三大家族秘宝一事,就连墨宗的几位墨使都不曾得知,一直是他亲手操办,这雷自然不会为了秘宝而来。
既然不是为了秘宝,那便是为了屠妖大会,东极门没这么傻,难道,是那妖物的同党?
风政面色一沉,那一日,要不是周宗先出手重创妖物,也轮不到他捡漏将其捕回,这般厉害的妖,自然是有同党的,前几日只身闯墨宗的金面黑衣人便是其中之一。
但眼前惊雷的威力是一道大过一道,一定得是极高的高手才能驱使自如,闯入墨宗的金面黑衣人还差了些火候,掌控这般凶猛的惊雷,有些不太够格。这般说来,这妖物要是还有更强的同党,那屠妖大会怕是会更加棘手。
念及此处,他扭头向着两位墨使低喝道:“这几日加强防备,屠妖大会,必有一场腥风血雨!”<b>最新网址:</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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