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路回来,天差不多也黑了。这一夜,楚天英便如热锅上的蚂蚁,再无半刻安生,眼见鸡啼三声,天光大亮,并无一条两之计,眼见再不能拖延,一顿足:“只有实话实了,肯原谅好,实不肯谅解,这几十斤排骨肉便交给他,红烧也好,清蒸也罢,都由得他了。”跟龙玉凤打个招呼,出村十里,一条岔路,那日雷九鸣从这个方向走,今日必从这个方向来,无论哪条路,堵着路口总不会错。他先折一把荆条绑好了,跳到一棵大树上远远望着。大约晌午时分,只见一队人马迤逦而来,中间一顶大红花轿,旁边一骑马上,正坐着雷九鸣,青茗他马头略后一点。花轿后头,另有一个五、六十岁的青衣老者,非常抢眼。他抢眼,不是他长像特殊。这老者身形矮胖,圆圆的一张脸,与龙腾霄倒有七、八分相似,混人堆里,实再平常不过。他抢眼,是队伍离着楚天英藏身的大树还有百余步时,这老者竟就发现了楚天英,抬眼向他望来。来隔着这么远,能勉强看清人脸就不错了,但这老者的眼光亮得惊人,与楚天英眼光一对,便恍似一道冷电,闪得楚天英两眼一眯,竟有一种睁不开来的感觉。
楚天英唤声娘:“这老家伙是谁?内力之强,似乎还号称青城七子的秋风子之上,通道他是雷九鸣的老爹,南雷神雷震远?武林中传南北两雷神各负惊人绝艺,武功比许多名门大派的掌门人还要高,确实不假。但忽地自己又否定了:“不对,没有公爹亲来迎儿媳妇的,这人绝不是雷震远。”意识到这一点,心下惊:“这人还是雷震远的下属,风火神雷教果是卧虎藏龙,怪道那天一句话,吓得青龙真人的徒子徒孙屁滚尿流,这人敢莫就是那什么龟千寿?那是玄武堂堂主了。”
风火神雷教北教设地水风火四坛,沿袭了未分拆前的旧统,南教则另起炉灶,改坛为堂,设青龙、白虎、朱雀、玄武,无论是四坛的坛主还是四堂的堂主,均是武林中的一流高手,足以独挡一面。
寻思间,迎亲队伍已到面前,楚天英将衣服脱了,将一把荆条绑背上,霍地跃下,路边一跪,双手胸口一捶,号啕大哭起来:“我有罪啊,罪该万死啊。”他这一招,学的乃是戏文中的将相和的招数,叫做负荆请罪。
他一跃下地,雷九鸣便看见了他,见他这个样子,又惊又疑,飞身一跃,到了他面前,叫道:“楚兄,你怎么啦,这是玩的什么,快快请起。”伸手相扶,楚天英内力平平,却有一身蛮力,一压,雷九鸣竟是扶他不动。
楚天英痛哭流涕的道:“雷兄,我有罪啊,我向你请罪,任你将我千刀万剐,绝无半句怨言。”
“你有何罪,莫非……莫非你表姐她……她出了什么事?”雷九鸣惊得脸色发白。
“她好好的,没什么事?不过又有事。”楚天英这话前后矛盾,听得雷九鸣一愣一愣的,急道:“到底是有事还是没事?”
“雷兄,且莫性急。”楚天英眼泪微收:“我个故事你听。”
这当口,他突然又要故事了,真是急惊风偏碰着慢郎中,雷九鸣无可奈何,只得道:“你吧。”
楚天英抹一把眼泪,道:“有一对兄弟,哥哥和邻家女孩订了亲,但成亲前,邻家女孩家里突然反悔了,要退亲,那做哥哥的是个傲气的人,果真就写了退婚书,谁知那邻家女孩却是个深情女子,不惜断绝父女关系,硬要维持旧约,嫁给那哥哥。”
“一往深情,好。”听到这里,雷九鸣大声叫好。
楚天英没想到他听故事这么入戏,给他喝得一怔,暗叫道:“呆会就不好了。”继续道:“但那做哥哥的却是傲气十足,男子汉大丈夫,过的话做过的事,绝不收回,任那女子门前跪了一天一夜,硬是不要她。”
雷九鸣摇头叹道:“这就是那做哥哥的不对了,难辜负美人恩,岂能如此负情,后面如何?”
“那两兄弟还有一个母亲,老太太怜惜那邻家女孩一片痴情,便做主,硬要收邻家女孩做儿媳妇。”
“好。”雷九鸣鼓掌:“这老夫人是性情中人。”
“谁知那哥哥是属牛的,撞倒南墙不回头,见老太太硬要招儿媳妇,竟就离家出走了。”
“负情背恩,这做哥的简直岂有此理。”雷九鸣大是愤慨。他旁边的青茗却是扑哧一笑。雷九鸣鼓起眼睛:“你笑什么?”青茗忙摇头:“没有。”原来他是想起了雷九鸣那次也是为拒婚离家出走,情形一模一样,这时反别人岂有此理,因此好笑,不过这话可不敢。
楚天英续道:“但那老夫人却是个有性气的,见儿子如此,火上来了,便命儿子抱一只大雄鸡代替他哥哥与那邻家女孩拜了堂。”
“雄鸡拜堂,有趣,有趣。”雷九鸣意兴盎然。
“邻家女孩是做了这家的儿媳妇,但老夫人思念儿子,不久就过世了。”
“可惜,可惜。”
“那儿子却把老夫人的死怪了他嫂子身上,认为是她嫂子硬要嫁进来,逼走了他哥哥,老夫人思念他哥哥,因此致死。便恨死了他嫂子,于是就想了个主意,瞒着他嫂子带人来家里相亲,假他嫂子是他表姐,将他嫂子许配给了那人。”
“叔嫁嫂,这子可算胆大包天。”站雷九鸣旁边的那个老者突地开口,看着楚天英,两道眼光便如两柄利剑。楚天英与他眼光一对,情不自禁打个突,暗叫:“雷九鸣这书呆子没听出来,这老家伙却似听出来了。”闪开眼睛,道:“不想便这几天发生了一件事,有仇家找上门来,仇家放暗器,那儿子眼见无幸,他嫂子却突地以身相代,救了那儿子,那儿子意识到自己的嫂子是好人,而这时候,迎亲的队伍已到了门口。”
“一波三折,这故事好听。”雷九鸣鼓掌,道:“后面呢?”
楚天英看着雷九鸣,结结巴巴的道:“后面……后面那儿子就负荆请罪来了,盼那人大人大量,原谅他的过失。”
雷九鸣突然间明白了,指着楚天英道:“你……你就是故事中的那儿子?”
楚天英点头:“是,你今天要迎娶的娘,不是我表姐,是我嫡亲嫂子,我那日因心中恼了她,便想出了这嫁嫂的鬼主意,不想……”
话未完,霍地住口,原来雷九鸣神色大是反常,身颤抖,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蓦地里眼睛一翻,往后便倒。
旁边的青茗急叫一声:“公子。”一把抱住。楚天英跳起来,叫道:“雷兄。”要伸手相扶,青茗手一推:“走开。”楚天英只有乖乖的站到一边,心中惴然:“这事坏了,这书呆子是个情痴,一时想不开,痰迷心窍了。”
这时那老者已代青茗抱住了雷九鸣,伸指雷九鸣人中穴上一点,内气透入,雷九鸣悠然醒转,霍地里高叫一声:“玉凤。”一口血喷出来,又昏了过去。
那老者大惊,忙伸指封了他的穴道,叫道:“速送少教主回总堂,飞鸽送信给教主。”青茗抱起雷九鸣坐进轿中,轿子如飞而去。
那老者回转身来,两眼盯着楚天英,他眼光先是犀利如剑,这会儿忽地一变,竟发出冷气来,便似有万丈寒冰,将楚天英牢牢罩住,楚天英打个冷战,瞬时间彻骨生寒,心中大惊:“这人是人是鬼,明明炎阳烈日,怎么突地里变成了数九寒天。”
那老者一声阴笑:“兔崽子,连我家少教主也敢戏弄,果然是好胆子。若叫你死得快了,如何解得少教主心头之气。”倏地伸指,一指点楚天英颤中穴上。他出指如电,而且楚天英恍似给他的冷光罩住了,无半点躲闪的余地,只觉颤中穴上一麻,一股冰寒至极的冻气透体而入,瞬时间扩散到身,整个人便如掉进了冰窟窿时,从里到外给冻住了。他想叫,但上下牙却只是捉对儿撕打,大热天里,鼻孔呼出的,竟是白色的冷气柱。
他身体给冻住了,神智却反而加清醒,又惊又怒,寻思:“这是什么鬼功夫,仿似给人身体里灌冰水似的。”
那老者冷冷的道:“这是老夫独门玄阴指,子,你将冻足七天七夜才死,这阴寒一日盛似一日,但你的感觉不但不会麻木,反而会来敏锐,你将能真切的领受到什么叫冷的感觉。”
“玄阴指,这是龟千寿的独门绝技,这老家伙果然是龟千寿。”楚天英到这会儿才终于知道这老者是什么人了。
龟千寿完了,对身后一名汉子一挥手:“把他送回去,给我看牢那女子,若少教主有什么不测,我要他家鸡犬不留。”
这汉子叫易冰,是他手下的一名舵主。易冰躬身应命,带了几名手下,抬了楚天英,径往楚家来。
楚天英没想到事情会闹到这个地步,这时悔已无及,心中暗叫:“嫂子,这回可真把你坑到家了。”
到楚家,易冰将楚天英往院子里一丢,家人慌忙抱住,却似抱住一个大冰块一般,身打颤,慌地松手。龙玉凤闻声奔了出来,见楚天英这个样子,大惊,叫道:“英,你怎么了?”一眼看到门口的易冰几个人,嗔目叫道:“你们是什么人?把英怎么样了。”
易冰双手叉腰,喝道:“我们是风火神雷教的,这子中了我家堂主玄阴指,将冻足七天七夜才死,奉堂主命,不许你家任何一人离家半步,妄图离开者,看这头石狮子。”大叫一声,对着门口的石狮子一掌拍去,但见石屑纷飞,那头石狮子竟给他拍去了半边脑袋。
“好厉害的大开碑手。”楚天英暗吸一口冷气,他身僵硬,脑子反发明晰,念头急转:“嫂子想他掌下突围,绝无可能,便是龙大叔能来,只怕也不是他对手,除非爹爹复生。”
龙玉凤见易冰如此功力,也是又惊又怒,这时无心想其他,先将楚天英抬到床上,眼见他冰块也似,急搬几床棉被厚厚盖住,又旺旺的生了两盆火,但却半点作用也不起,楚天英仍是身往外冒寒气。
龙玉凤急得两眼含泪,叫道:“英,你怎么样了,你话呀。”见楚天英虽大睁着眼睛,却是既不能言也不能动,只往外喷寒气,同时想到易冰的楚天英将冻足七天七夜而死的话,心下急,而前后一想,竟是前无依后无靠半个帮手也没有,悲从中来,忍不住仰天痛叫道:“天雄哥,你到底哪里,你弟弟妻子给人欺负了,你知道不知道。”一时间大发悲声。
眼见龙玉凤急成这个样子,楚天英心中即感动又悔恨,竭力,嘴唇竟然能动了。原来他经胳经霹雳丹强力烧灸后,热力大增,抗寒力比别人强十倍还不止,竟把龟千寿玄阴指的寒力,抵消了一部分,否则以他那点微末内力,身上下,休想挣得动半根毫毛。
“嫂子,嫂子。”
龙玉凤正自悲痛欲绝,忽听得楚天英开口话,又惊又喜,收了泪眼,喜叫道:“英,你好了?”
楚天英竭力,才能将一个个字吐出来,却仍有些变音,勉力道:“嫂子,杂屋地窖里有一条秘道,直通屋后竹林,你将大菜坛子搬开就是入口,你带了家里其他人,快快走吧。”
地窖里竟然暗藏得有地道,龙玉凤可真不知道了,又惊又喜,道:“好极了,我叫人来背了你,我们即刻就走。”
楚天英道:“你们走,不必管我,我中了龟千寿独门玄阴指,已活不过七天,走也没用。”
龙玉凤一听又哭了起来:“你不走,我也不走,我们好好的,风火神雷教为什么这么对付我们,对你下这等死手。他们还讲不讲理。”
楚天英心中苦笑:“风火神雷教这次还真没有不讲理,是我自己不长眼,什么人不好惹,竟惹到了风火神雷教的少教主身上。”道:“现不是讲理的时候,你带了他们,赶快走吧,迟恐不及。”
龙玉凤哭道:“要走就一起走,也许还有人解得了龟千寿的玄阴指,我们可以四处打听。”话出口,她就知道不对,玄阴指只有七天期限,短短七天时间里,到哪儿打听这样的人去,而且他们这一逃,风火神雷教势必四处追杀。龙玉凤武林世家之女,虽未江湖中走动过,但风火神雷教有多大势力,她还是知道的,一时涨红了脸,激愤的道:“我要找龟千寿问问,他凭什么用这种毒辣的手段对付我们。对了,英,到底是什么事,你是不是什么地方得罪了他们。”
楚天英道:“是,是我先得罪了他们,什么事你就别问了,总之带了家人,赶快走吧。”
“你怎么得罪他们了,你杀死了他们的人?是不是他们的人做坏事,你管闲事。”龙玉凤紧张的盯着楚天英,她知道楚天英虽然爱胡闹,但真正伤天害理的事从来不做,若杀了人,必是对方做伤天害理的勾当。
“不是,我没杀他们的人。”
龙玉凤霍地站了起来:“杀人才要偿命,你即没杀他们的人,他们凭什么这么对付你。”冲出去找易冰,要见龟千寿,易冰一声冷笑:“你不够资格。”龙玉凤激愤的道:“你们风火神雷教到底讲不讲理?我家英到底什么地方得罪了你们,就要下这般死手。”
“什么地方得罪了我们?你要去问那鬼,他差点害死了我们少教主,却还我们不讲理。”
“差点害死了你们少教主?”龙玉凤又惊又疑:“你们少教主是谁,我家英对他怎么了。”
“我家少教主叫雷九鸣,至于那鬼做了什么,你问他自己去。”
“雷九鸣?”龙玉凤吃了一惊:“那天他不是到过我们家,还和英称兄道弟吗?怎么突然闹成这个样子了。”龙玉凤心下惊疑,见易冰不肯再,跑回来,对楚天英道:“英,原来那天来我们家的雷九鸣就是他们的少教主,你不是和他好好的吗?怎么会突然间闹成了这个样子。”
楚天英不想,但听她提到雷九鸣,心想:“这件事她迟早会知道,要恨我反正会恨我,不如提早出来,她一生气,也许就肯走了。”牙一咬,便把怎么想把她嫁给雷九鸣的事,前前后后都了。
“什么?”龙玉凤一声惊呼,连退两步,她再想不到,楚天英竟然恨她恨到了这个样子,生出了这样的主意。身子软得象抽了筋的面团,慢慢软倒。
“嫂子,嫂子。”楚天英叫了两声,见她不应,道:“现你该知道我是咎由自取了吧,是我害了你,你快点走吧,找哥哥去。”
龙玉凤这时却已完听不清他的话,脑子里嗡嗡的,似乎整个天地都旋转,千头万绪,想起了很多东西,却又似乎什么都没有想。慢慢爬了起来,到公公婆婆的灵位前,蓦地里抱住姜氏的灵位,放声大哭:“婆婆,婆婆,我的命怎么这么苦,怎么会这样啊。”哭了许久,情绪慢慢平复,慢慢的能想事情了,却是半点主意也没有,忍不住抱着姜氏的灵牌又哭了起来,哭着哭着,不知如何睡了过去,却梦见姜氏躺病床上,对她道:“照顾英,他永远都长不大,他要是顽皮了,你也莫要生他的气,他还。”她刚想要话,姜氏却不见了,她急叫:“婆婆,婆婆。”霍地醒来,忍不住垂泪哀叫:“婆婆,你叫我如何是好。”
睡这一会儿,脑子却霍地清明起来,忽地想起楚天雄当日写给她的退婚书,一咬牙,对姜氏的灵牌道:“婆婆,为救英,我只有这样了,你和公公天有灵,原谅儿媳妇吧。但请相信儿媳,决不会玷污楚家门风的。”起来到自己房里拿了楚天雄的退婚书,出来对易冰道:“前因后果我都知道了,其实我和楚家已没什么关系,楚天雄当日亲手写了退婚书给我的,你可以回禀龟千寿,我自己愿意嫁给他们少教主,但有一个条件,他得解了楚天英身上的玄阴指力。”着把退婚书拿给易冰看。易冰大喜,急急飞鸽传书给龟千寿,傍黑时,龟千寿飞骑来到,见了龙玉凤,道:“你确是真心想嫁给我们少教主?”
龙玉凤一咬牙,道:“楚家对我怎么样你是知道的,哥哥不要我于前,弟弟偷嫁我于后,他们不仁,我也不义,有退婚书手,我想嫁谁就嫁谁,谁也管不着,但不论如何,我和楚家终是有一段因果,所以请你放了楚天英,他一个孩子,你不必和他计较。”
得龙玉凤亲口应许,龟千寿再无怀疑,神态立即恭敬起来,躬身道:“是。”即命人去抬了花轿来,到里间,去楚天英胸口一拍,楚天英僵冻的身子立即能动了,身子抖个不绝,大叫道:“冻死我了。”
龟千寿捏开他嘴,将一粒药喂进他嘴里,道:“还有三天冻,三天后便没事了。”
听要三天才好,龙玉凤有些怀疑,道:“你不会骗我吧?”
龟千寿躬身道:“你即答允嫁给少教主,便是少教主夫人,便借十个胆给龟千寿,我也不敢骗你。”
他得诚恳,龙玉凤点了点头,对楚天英道:“英,我再不能照看你了,伤好后,你就去找你大哥吧,再莫要闯祸了。”
她两人的话,楚天英都听耳朵里,立即知道龙玉凤是没有办法的情况下,以嫁雷九鸣为条件,换取龟千寿玄阴指的解药,心下大急,大叫道:“嫂子,你不能这样,我死与活无关紧要,你绝不能委屈自己去嫁给那姓雷的。”
龙玉凤含泪一笑,道:“英,心珍重。”转身出来,到楚江龙姜氏灵位前,叩了三个头,出门上轿。楚天英急怒攻心,狂呼乱叫,但手足僵冻麻木,半点也动弹不得,张嘴大哭:“爹,娘,哥哥,嫂子,我真混哪。大哥,你快回来呀,你老婆给别人抢走了。”然而任凭他把嗓子叫破,也无用处。
狂乱中,他猛然想到一个主意,狂叫:“拿霹雳丹来,拿霹雳丹来。”当年楚江龙共练了四颗霹雳丹,给他一家伙吃了三颗,还剩一颗,一直收那儿。家人还犹豫不敢去拿,他急怒欲狂,狂叫道:“快拿来,否则我把它塞到你肚子里去。”那家人吓住了,忙取了霹雳丹来,给他服下。
楚天英想,霹雳丹是热的,玄阴指是寒的,以霹雳丹的热力驱玄阴指的寒气,刚好是克星,他却没去想,互为极致的两件物体到了一起,虽是相克,但相克引发的力量,却无异是一场龙虎斗,人的身体是否承受得了。
霹雳丹一入肚,便如一道烧红的铁汁注进冰水里,立即引发了剧烈的反应,楚天英狂叫一声,一个身子直弹起来,复又落下,随即满屋大滚,所到之处,床倒椅塌,砖飞石走,整个人便如一条疯牛进了泥潭。
一干家人吓得面如土色,胆的吓得哭了起来,却是半点办法也没有。
楚天英直滚了大半个时辰,才逐渐平息下来,这时一个人已形如厉鬼,五官七窍皆有血流出来,陷入了昏迷中。
直到第二天中午,楚天英才醒过来,五脏六腑,四肢百骸,无处不痛,但身子却能动了,他大喜,爬下床,才走出一步,膝盖一软,扑通摔倒,趴地下呼呼喘气,一咬牙,慢慢又撑起身来,却只觉得膝盖发颤,他咬牙暗骂自己:“窝囊废,给老子站稳了。”强咬牙撑着,终于立定了身子,这时家人闻声赶了过来,见他醒了,大喜。楚天英喝家人把他的弓和剑放到马上,再扶了他上马,一拉马缰,冲了出去。
“我一定要把嫂子救回来。要不就让那老乌龟再给我一指头,彻底冻死算了。”伏马上,他暗暗发誓。
龙玉凤对楚天雄的爱,楚天英是再清楚不过的,现龙玉凤不但不计较他嫁嫂的事,为了救他,反不惜自毁名节,放弃心爱的人,转去嫁给雷九鸣,这种义举,即叫他感激万分,叫他对自己的所作所为倍感羞愧,他不惜冒险吞服霹雳丹,以及此时不顾身痛疼欲裂,强行赶路,都是源于这种心态。
龙玉凤自进楚家门,直到今天,楚天英才真正完意识到龙玉凤的好。
霹雳丹加玄阴指,两虎相斗带给楚天英身体的损害真的是非常大,实话,若不是楚天英的身子先前给霹雳丹练过,大异常人,他早已经死翘翘了。但就是这样,他也吃了大苦头,打马飞奔,马儿每一个颠簸,五脏六腑便如翻转过来一般,头花眼昏,呕心烦恶,几欲死去,恨不得立时停下马来,平卧地上,但却咬牙苦撑,反而打一鞭,催马快行。
风火神雷教南教总堂,江西九宫山,修水边上,依山傍水,即可得山势之险,亦可获修水之利,由修水入鄱阳湖,再放舟长江,通达天下。
雷九鸣娶媳妇,当然是风火神雷教的总堂,楚天英问路急赶,傍黑时到了一个镇,身体实是撑不住了,即使人能咬牙死撑下去,马也撑不住了,只得住了一晚,鸡鸣时硬爬起来,练了一遍金刚门内功,呕出几口黑血,身体略觉轻快些,上马又行。这一日便不曾住马。天黑时分已到了江西境内,直到第四日傍黑,方赶到风火神雷教总堂。
远远望去,但见好大一片镇子,灯火通明,喧闹不止,楚天英找个人一打听,才知道雷九鸣恰今夜娶娘,这喧闹声是喝喜酒的人发出来的。
听到这话,楚天英差点从马上摔下来,暗叫道:“皇天保佑,终是叫我赶上了。”
若是雷九鸣已经昨天或前天和龙玉凤拜了天地入了洞房,那他这会儿赶到是无意义,木已成舟,他还能把船拆了重变成树?但还没拜天地,那就还有挽回的希望。
楚天英经过霹雳丹练过的身体强悍无比,经过这几天跋涉,他的身体反而完恢复了,一路上已踌谋几百种方法,思量怎么能把龙玉凤救出来。
凭他的功夫,想风火神雷教的总堂救人,老实话,真是比登天还难,风火神雷教的厉害他太知道了,光龟千寿手下的一个舵主,便五个楚天英加起来也未必斗得过,何况还有包括龟千寿内的四大堂主,及威震武林的南雷神雷震远。
硬来是蚂蚁斗大象,惟有取巧,那天江上生擒雷九鸣主仆的例子启发了楚天英,雷震远就雷九鸣这一个宝贝儿子,可以,雷九鸣是雷震远甚至是整个风火神雷教的死穴,若是能生擒雷九鸣,那他就能掌握主动了。
但怎么才能生擒雷九鸣呢?楚天英一面寻思,一面进了镇子,到总堂门口,但见红灯高挂,喜笑喧天,道贺的人不绝于门,门口迎宾的,是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一张圆脸,两眼笑起眯成了一条缝,他总是笑着,所以眼睛也总是眯着,看上去不仅仅是和蔼可亲,还有一点的好玩。但楚天英武林世家之子,却绝不敢窥了这人,因为但凡大帮大派担任迎宾的人,十九是成了精的老江湖,别的不,一对眼睛,绝对要亮,江湖上的成名人物,便认不了个十十,至少也能认个七八成,就算不认识,大概什么来路,基上也能摸个八、九不离十。要知道这种场面,没个招子亮的把门,把敌人放进去捣起乱来,那可真是防不胜防。
楚天英细看这人,果见他虽眯着眼,但眼眯里射出的一缕精光,却是锐利逼人,心中暗暗叫苦,想这人眼睛底下混过去,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怎么进去呢?翻墙进去是绝不可能的,象风火神雷教总堂这样的大帮派的根要地,守卫之严,几乎可以滴水不漏,并不是任何人都摸不进去,但楚天英这样的身手想摸进去,难。
老实话,以楚天英这样的身手想要风火神雷教总堂这样的地方救一个人出来,真是千难万难。但楚天英一则下了死决心,一定要把龙玉凤救出来,二则他生来天不怕地不怕,阎王敢惹,鬼敢缠,因此并无半点退缩之心,街角看了一会,忽地想到一个主意,到铺子里买了一个大盒子,把弓和剑装了进去,瞄着连来了两拔人,都带了捧着礼品杂物的童子,便晃身一闪,跟了后头,直撞进去。
那两拔人互不相识,都以为他是对方的人,而那迎客的中年人却又以为他是来客中某一位带来的,而重要的,他看上去实是太不打眼。就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替主人捧着剑盒的丫角童,那迎宾的中年人眼光虽利,却连瞟都没瞟他一眼。
楚天英暗叫侥幸,到一个僻静处,把剑和弓拿出来,耳边忽听得“咦”的一声:“惊神弓。”随即手中一轻,那张弓竟忽地一下子不翼而飞了。
楚天英大吃一惊,霍地转身,四周林叶寂静,哪有什么人,他又惊又怒,叫道:“是谁,凭什么拿我的弓?”
“这弓哪儿来的。”
“关你什么事?”楚天英怒叫,那声音的来处,却忽地发觉了一件怪事,那声音明明是左后方传来的,然而左后方视界开阔,是一块大空地,百余步内,一株草也看得清清楚楚,而那声音低而近,照理多不会超过十步,而且那抢弓的人也没理由不躲到就近的树丛后而远去百步外,也没可能一瞬间就跑这么远,因为楚天英是弓一离手,立即转身的。
“这家伙能让声音转向。”楚天英又惊又怒,喝道:“有种就显身出来,别鬼鬼祟祟的。”
那人哼了一声,道:“快答我的问题,你从哪儿弄到的这张弓。”这时喜堂那边鼓乐声起,开始要拜堂了,楚天英又急又怒,叫道:“你管我从哪儿弄到的弓,快还给我。”
那人低笑一声:“原来是张来历不明的弓,那我就没收了。”
楚天英大急,惊神弓是他大的倚仗,绝不能丢,但这人如鬼如魅,怎么取回来,心中急转,霍地想到一计,叉腰叫道:“我数三声,再不把弓还来,我就大叫起来,我揪不住你,风火神雷教的人能揪住你,想来你也是武林中成名人物,一旦做贼抓住了,颜面上只怕是不大好看罢。”
那人没想到他有这么一招,哈哈一笑:“滑头,你以为这样我就怕你了。”
“老猴子,等揪住你的猴子尾巴,看你还怎么跳。”楚天英针锋相对,他听出这声音颇为苍老,所以叫他老猴子。
“无礼。”那人似乎给他激怒了,但随即却又哈哈一笑:“你这滑头有趣得紧,还你弓不难,我问你,你那比面条粗不了多少的胳膊腿,拉得弓开吗?”
楚天英一生恨别人看了他,闻言大怒,叉腰道:“老猴儿看人,把弓还我,我一箭不射你个透明窟窿,我就不姓楚。”
“是吗?”那人又是哈哈一笑,道:“给你。”楚天英手一沉,那弓竟又回到了他手上。
楚天英毛骨怵然,他神贯注,竟仍然而没能见到那人的一片衣角,那弓仿佛是从虚空里钻出来的一般。
“这家伙到底是人是鬼,若是人,怎么会有如此身手?敢莫是那天蛟潭遇到的那老猴子?听声音却又不象。”楚天英惊疑不定。
“猴儿,把弓拉开我看看,惊神十八射的第二式,盘弓射日。”楚天英站着不动,道:“什么惊神十八射,什么盘弓射日,拉弓放箭,哪来那么多名堂。”
那人“啊”的一声,叫道:“原来你子身宝山不知宝,竟不会惊神十八射。”
楚天英脑子灵活之极,这人的话内含蹊跷,楚天英脑子急转,突地想到一事:“难道那画的就是惊神十八射,对了,正好十八幅图形。”
原来惊神弓弓背两侧,各画了九幅武士射箭的图形,姿势各不相同,楚天英当时只以为是一种装饰,照这人的法,竟是所谓的惊神十八射,刚要出来,远远的听到一声高叫:“吉时到,人拜堂。”
楚天英大急,撒腿就跑,那人他身后叫道:“你这猴儿,娶老婆还早着呢,急什么急?”
楚天英哪里理他,一阵急奔,到大堂里,只见雷九鸣笑得满脸春色,龙玉凤也给牵了出来,喜娘正把红绳递到雷九鸣手里。
想抓着雷九鸣做人质,必须要靠到他身边才行,楚天英人群里一阵乱钻,只听礼宾高呼:“一拜天地。”
楚天英这会儿还隔着一大群人,正自焦急,和雷九鸣并肩站着的龙玉凤忽地一把扯掉盖头,右手高举,手中一把匕首,厉声叫道:“一女不嫁二夫,我是有丈夫的,今日为丈夫节。”高呼一声:“天雄,来世再见。”
变起突然,所有人都愣住了,便离得近的雷九鸣也是呆愣愣的睁着眼睛。是呀,谁想到娘子会喜堂上掏匕首出来。
眼见龙玉凤便要血溅喜堂,这时方显出楚天英应变之速,他几乎想也不想来,伸手前面之人肩上一搭,腾身跃起,左脚复一人头上一点,右脚跃出,同时间取弓搭箭,他这姿势,不自觉的学了惊神弓上的一幅画中的姿势。来也怪,他平日拉弓,虽也拉得开,但那弓仿似他的敌人,拼命的和他争力,而这会儿学那画中的姿势,那弓忽地变得软绵绵的,身的力气不出的顺畅,而奇异的是,楚天英心中有一种感觉,他一定可以射中龙玉凤手中的匕首。往日他手中的弓是死的,射出去的箭,准与不准,靠运气,而今日的弓是活的,它自己有眼睛,能准确的飞向要射的目标。
楚天英一箭射出,耳中听得一声叫好:“跃马张弓,好。”正是先前那人。
楚天英脑中电光一闪:“原来这一式叫跃马张弓。”
箭如闪电,“叮”的一声,正中龙玉凤手中的匕首,将匕首射得急飞出去。
楚天英高叫一声:“嫂子。”
龙玉凤整个一条右臂都给这一箭震麻了,正自惊惶,一眼看见楚天英,又惊又喜,叫道:“英,怎么是你?”急奔过来。
楚天英一箭成功,落下地来,方要迎上去,左侧一声怒叫:“臭子,你竟敢到这里来撒野。”
楚天英转头看去,原来是龟千寿,眼发冷光,作势便要扑过来。若给他近身,楚天英半根指头也消受不起,再不多想,双脚一盘,斜身就是一箭,仍是弓上十八幅图画之一,耳中听得先前那人叫道:“盘龙左式,好。”
射向龟千寿的那一箭,疾若电闪,到就到。龟千寿来未将他放眼里,但这一箭之来,惊雷迅电,只一眨眼便到了面前,那种快法,真是闻所未闻,他也真是了得,急使一个铁板桥,那箭带着怪风,呜的一声从他胸前飞过,正射他身后丈许处的柱子上,连羽没。劲力之雄,让人咋舌,便是龟千寿这样的老江湖。也惊出一身冷汗。
这时宾客四散,右侧也有一个老者向楚天英直扑过来,楚天英脚下不动,弓换右式,兜头射出,那老者手中持一枝钢鞭,伸鞭一拔,身子一震,退了一步,眼中露出惊异之色,似是不相信楚天英这一箭竟有如此大的力道。他极是勇悍,大吼一声,复向前扑,楚天英如何敢让他扑过来,连环三箭,那老者挡一箭,退一步,挡到第三箭,手中钢鞭脱手飞出,他高头大耳,一张红脸,这时节红得仿似要滴出血来。
“好一招盘龙右式,鬼头,凭你三箭射落青龙堂田霸田堂主手中打龙鞭,便可名动江湖,田老儿这回可要羞熬了。”还是先前那人,这人与风火神雷教也不知是敌是友,楚天英射落田霸钢鞭,他竟是兴高彩烈。
“原来这老家伙是四堂之首青龙堂的堂主田霸。”楚天英又惊又喜。惊的是风火神雷教高手云集,龟千寿田霸这里,其它两堂的堂主肯定也这里,还有高坐大堂之上的雷神爷。喜的是这惊神弓配上惊神十八射,威力竟是大得不可思议。若光论力气,当世强得过楚天英的没几个,但楚天英这一身力是散的,没有深厚的内功做基础,不能气力合一,通过气将身的力调集到一起使用。所以他虽神力惊人,遇上内功好手便缚手缚脚,不是对手。而这惊神十八射姿势怪异,竟可将人身劲力部调集拢来,凝聚于箭尖发射出去。而楚天英给霹雳丹练出的神力若聚一点发射出去,那是非常惊人的。所以纵以田霸之能,连挡他三箭后,也要手臂酸麻,握不住钢鞭。
这时龙玉凤已奔到面前,楚天英喝声:“走。”张弓搭箭,却引而不发,他三箭之威,竟将大厅内外上千豪客皆震住了,一见他箭头指过来,都是心下凛然,谁也不敢动。
高坐大堂之上的一个老者这时腾地站了起来,他五、六十岁年纪,高大威猛,巨眼如环,铁须如戟,两眼电光四射,暴喝一声:“好了,给老夫留下来。”
从他坐的位子,楚天英知道他必是雷九鸣的父亲,武林中大名鼎鼎的南雷神雷震远,心中一跳,箭尖转向,一箭当胸射去。
“好箭,可惜还嫩了点。”雷震远大喝一声,反手一抄,竟把箭抄了手里。
楚天英大吃一惊,第二箭拉开了弓,却不知是该放还是不该放。
雷震远巨目如电,俯视着他,喝道:“娃娃,技若止此,今天你走不出我的风雷堂。”
蓦地里长笑声起,楚天英身边,突然多了个人,这是一个青衣老者,也是五、六十岁年纪,高而瘦,手掌特别长大。他的突然出现,把楚天英吓一大跳,若不是听到笑声,认出这人便是一直跟他身后的神秘人,不定扭身就是一箭。
只听这人笑道:“师兄,这娃娃古怪得很,我倒有个主意,三年一会的雷谷之战,不如就改这里,我借这娃娃之手,射你十八箭,你看如何?”
师兄两字入耳,楚天英身子一震,终于知道这神秘人是谁了,这人便是南雷神雷震远的师弟,北雷神张孝友。他两人是同门师兄弟,四十年前师父死时,因谁也不服谁,将偌大一个风火神雷教一拆两半。江湖传两人每三年一个绝密之地比武一次,以决优劣,四十年来谁也胜不了谁。想不到又到了两人决战之期,而楚天英鬼使神差,竟这种情况下撞上了,一时间又惊又喜:“想不到风火神雷教两雷神都给我撞上了,这姓张的要借我的手射雷震远一十八箭,那是什么意思?”
正胡猜,只听雷震远大喝一声:“好,让老夫看看,三年来你也有点长进没有?”
张孝友嘻嘻一笑:“师兄多多指点。”转头对楚天英道:“娃娃,是输是赢,靠咱爷俩是否能够精诚合作了,赢,带了你嫂子走,输,那就只好留下了。”手一伸,巨掌一下按了楚天英头顶上,身子腾空而起,整个身体,竟然以一只手为支撑,倒立了楚天英头顶上。
他这举动怪异绝伦,这么立大顶似的倒立楚天英头顶上,那叫什么功夫,两人又怎么个精诚合作法,楚天英正摸不着头脑,忽觉得顶心一热,一股巨大的热流如洪水一般注入他体内,瞬时间只觉身胀热无比,似乎给吹到极限的汽球,立即就要爆开了。
“娃娃,开天劈地第一式,射这老子。”
楚天英立即明白了,张孝友是以这种法子将内力注入他体内,以他博大精深的内力配上楚天英的惊神十八射,共战雷震远。
这法子极富创意,楚天英又惊又喜,不迟疑,搭一枝箭,照惊神弓上的第一幅图形,前弓后箭,霍地拉了个满弦,只觉身充满了无穷无的劲力,而所有的劲力,都奇妙无比的聚到了那只箭上。
“开。”他手一松,那箭以几乎肉眼看不见的速度,直射向雷震远胸口。
“来得好。”雷震远大喝一声,双目凝神,不敢有半点轻忽,沉肩坐马,窥得一点黑点来到胸前,就用接来的楚天英先前射的那枝箭,斜里一拔。两股大力一触,他身子一震,退了一步,那枝箭斜地里飞了出去,钉旁边墙上,直没入羽。屋顶灰尘纷纷洒落,墙壁震动,似乎整个大厅都晃动。
这时候,箭啸声才刚刚响起,箭竟比声音还快,声若闷雷,让人心血下沉。
一箭之威,一至于斯,大厅内外数千群豪,无不变色。
站楚天英身后不远处的龙玉凤眼见楚天英这一箭如此威风,又惊又喜。暗叫:“英从哪里学来如此可畏可怖的箭技,他与北雷神合斗南雷神,不论这一战结果如何,都将名动天下,他肯冒险来救我,足见心中已真的接纳了我,只是天雄哥,你到底哪里?”
“盘弓射日第二式。”张孝友又是一声大喝,楚天英双腿回盘,又是一箭。
“回头望月第三式。”
楚天英右脚往前一踩,霍地扭过身来,一箭射向雷震远腰际。
雷震远依样画葫芦,仍是以箭枝拔打楚天英射击来的箭,接一箭,退一步,脸色来疑重,三箭接下来,他发现楚天英的箭竟是一箭重过一箭,显然随着楚天英与张孝友内力配合的加默契,和对惊神弓特性的加了解,箭上的威力也大。
要知道张孝友的功力与雷震远伯仲之间,再加上楚天英的神力,两者相合,给惊神十八射以特异的方法拧到一块,这种力量之大,真有劈天裂地之威。若不是张孝友的内力与楚天英身体的融合并不能达到紧密的地步,有半力道用不上去,则天下没有任何人敢截击这凌厉无伦的一箭,但就是这个样子,雷震远接得也已是颇为吃力。
“老子快撑不住了,娃娃,连环箭,青龙吐水第四式,丹凤朝阳第五式,盘龙左式,盘龙右式。”
张孝友高呼声中,楚天英连环四箭,雷震远一张红脸殷红如血,头顶一股气柱直升起来,聚而不散。这是他身上的汗水给内力蒸发后出现的现象,显然他已了力。
“再给他连环四箭。”张孝友大呼声中,楚天英四箭射过,蓦地里张孝友一声高呼:“威凌天下。”带着楚天英一个跟斗往上翻起,空中连翻两个跟斗,变成他以一手托着楚天英的姿势,楚天英头下脚上,对着雷震远顶心一箭射落。
这已是惊神十八射的第十三式,也是威力大的一式,盖因箭枝凌空下射,无论气势劲力,先就压人一头。
雷震远知道到了关键时候,蓦地里大喝一声,身子急旋,风声猎猎,地下的尘屑给急旋的气劲带得飞了起来,他身周形成一个圆圈,远远看去,他一个人就象一股龙卷风,急速的旋转。
那枝射落的箭一接近他的身体,立即弹飞出去,叮的一声钉了梁上。
惊神十八射还有六射,张孝友喝道:“师兄,后六箭,你心了。”他这时也已将身内力运到极至,被真气蒸发的汗水,形成一团气雾,将他一个身子罩了起来,稍远些便已看不见人,倒仿似楚天英头上顶着一团白雾一般。
便这时,呆立一边的雷九鸣突地窜到厅中,对楚天英凄然一笑道:“楚兄弟,你一箭射死我吧。”
他的举动过于突兀,楚天英猝不及防,一箭将射未射,急忙转向,一箭仰天射去,顿时将屋顶射穿一个大洞,碎瓦纷纷落下。
张孝友的内力运使之中,突地岔了方向,大吃一惊,急忙收功,一跃离开楚天英头顶,但他的内力是何等浑厚,虽然一觉不对立即收功,楚天英还是受了内伤,一口血急喷出来,一跤坐倒。
“英。”旁边看着的龙玉凤惊呼一声,急扑上来。张孝友伸袖一拂,便如一堵无形的气墙,将龙玉凤拦住,同时伸指急点楚天英身上数处大穴。
雷九鸣来是不想父亲与楚天英张孝友拼下去,他倒也不是认定他爹爹会输,而是因龙玉凤先前自杀的举动使他心伤肠断,觉得斗下去没什么意思,却没想到会出现这么个结局,他是个善良而有些书呆子气的人,并不想任何人受伤害,急了,奔过来叫道:“楚兄弟,你没事吧?”
张孝友将一股内力输入楚天英体内,他后背一拍,楚天英一口淤血喷将出来,霍地睁开眼睛,脸色苍白的一笑:“死不了,多谢雷兄关心,雷兄,这件事实是对不住,千刀万剐,都弟身上,但我嫂子爱的是我哥哥,她真的不能嫁给你。”
雷九鸣点了点头,黯然道:“我知道,后来龟千寿持退婚书来,你嫂子亲口答应嫁给我,我虽高兴,但也疑惑,知道象玉凤这样品性高洁的女子,如何会另嫁他人,必是另有缘故,现看来,我的猜想是正确的。”
龟千寿过来,涨红了脸道:“是我失察了,当时我以玄阴指冻住了这鬼,她要救这鬼的命,所以施了这个鬼计,我办事不力,愿受惩罚。”
雷震远哼了一声。他就这么一个儿子,娶个儿媳妇闹出这么大一个笑话,面子上自是下不来,但阴差阳错,张孝友突然出现,而且和楚天英这鬼颇拉上了点关系,冲着张孝友的面子,一时间不知如何处置。
张孝友却笑了起来,道:“你们乱七八糟的,到底是怎么回事?”
楚天英道:“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雷兄,你想怎么责罚我,都由得你。”
雷九鸣摇了摇头,道:“是我无缘,与你无关。”回头对雷震远道:“爹爹,放他们走吧。”
雷震远哼了一声,要他这么轻易放人,实是不甘心,这个面子丢得实太大了。
张孝友虽不知道其中的前因后果,但大概意思摸得到,这时笑道:“师兄,这件事恰巧给我撞上了,也是机缘,你就当给我个面子,这子其实已经受到惩罚了,只不过这混子是个怪胎,刚才那一下,我的内力岔入他体内,换做一般人,早已七窍喷血而死,而这子却只受了点内伤,真是奇哉怪也,但至少苦头是吃了。”
张孝友即开了口,雷震远只得给他面子,盯着楚天英看了一会,忽地道:“你到底多大了。”
“到下个月十八了。”楚天英看向龙玉凤:“是不是,嫂子。”他自己也弄不大清楚了。龙玉凤点了点头。
“十八?”雷震远瞪大了眼珠子,蓦地里仰天长笑起来:“怪胎,真是怪胎。”
雷家的喜酒是做不成了,楚天英龙玉凤不好呆下去,虽然雷九鸣一意挽留,叔嫂俩还是连夜出了镇子。张孝友和他两个一同出来,到镇外,对楚天英道:“你给我内气岔入体内,虽然你体质怪异,抗得住,但我雷电门雷电真气功法特异,终有后患,我传你一路功法,叫做神雷九掌,专练刚阳之气,与你的体质颇为适合,久久练之,自然见功。”
楚天英大喜,跪下便要行礼,张孝友一把带住,呵呵笑道:“你我可没师徒的缘份,传你功法,只是因为你是助我斗我师兄负伤,一点补偿而已,他日见面,你可也射我一十八箭玩玩。”当下传了楚天英神雷九掌,长笑而去。
楚天英这一趟风火神雷教之行,不但救出龙玉凤,还发现了惊神弓上的一个大秘密——惊神十八射,学会了神雷九掌,遭遇之奇,当真是做梦也想象不到。尤其巧遇北雷神,与他合力共斗南雷神,那惊雷炫目的一战,从此后的一生里,莫想有半刻钟能够忘记,而这一战,也叫楚天英三个字响彻武林,他再不是无名之辈。
张孝友为人风趣幽默,毫无架子,反倒是颇有童心,楚天英倒还真喜欢上了他,不过知道自己不够资格做他的弟子,事实上谁见了他这样一个怪胎,都不会要他做徒弟的,心下默然,不过很快就高兴起来了,对龙玉凤道:“嫂子,幸亏我终于将你我救出来了,否则将来真不知道见我大哥。”
龙玉凤想到喜堂上那一幕,楚天英晚来一刻,或者没有那张惊神弓,这时她已血溅华堂,不免脚后跟发软。
楚天英诚恳的道:“嫂子,我以后一定听你的话,再不让你伤心。你就是我惟一的嫂子。谁要打你的主意,我定射他十八个透明窟窿。”
听他得真诚,龙玉凤即悲且喜,抚着他头道:“英,你长大了。”到家,楚天英果然象变了个人似的,再不胡顽,而是每日苦练武功箭术,惊神十八射琢磨就觉得心应手,出箭也来快。张孝友传给他的神雷九掌招式简单,着重于练气,但随着功力日深,威力便也日渐显现出来,简简单单的一招,却仿似惊雷乍放,无可阻挡。楚天英心中暗喜:“这神雷九式和大力金刚掌都是走的阳刚的路子,却是要霸道得多了。”加倍苦练。金刚门武功,少林派反正不会准他用,性就不练了。
楚天英数次向龙玉凤提出,出门找大哥去,顺便查一查怪船的线。原先担心两人武功太低,受屑之徒欺负,现有惊神弓手,谁也不怕。但龙玉凤仍是瞻前顾后,楚天英惊神弓的威力,她已是见识过了,但江湖险恶,很多时候不能仗武功,尤其她一个漂亮的女孩子,楚天英看上去又然是一个娃娃,易惹起不怀好意之人的歹心。而且婆婆临终也一再嘱咐,千万不可到江湖闯荡,只须家等着,楚天雄终会回来。她心中甚至有一个傻傻的念头,想:“假若我们今天走了,天雄哥恰明天回来,岂不恰好错过。”所以始终下不了决心。
楚天英也不能勉强她,闲时琢磨楚江龙那句话:“做梦也想不到的事。”怎么也理不出个头绪,去问龙玉凤,她做梦也想不到的是什么?龙玉凤想了半天,摇摇头道:“我每每做楚,你大哥都会我眼前出现,但做梦也想不到的事,还真不知道。”
这日楚天英突然想到那天蛟潭遇到的那个若仙猿似的老者,暗叫:“假若他真是天地三剑中的九幽剑袁矮子,并且愿意收我做徒弟,那倒真是做梦也想不到的事。”一时心中大动,每日便去蛟潭附近寻那老者,却是空潭寂寂,人踪俱无。不过楚天英并不死心,认定象天地三剑那样的人物,绝不是轻而易举就那么见得到的,仍是天天去。
眨眼已是八月十五,这夜月明如镜,龙玉凤睹月思人,颇为伤感,楚天英不想去打扰她,早早到了自己房里,却又呆不住,百无聊懒,突然就想:“袁矮子蛟潭隐居,八月十五了,铁定也会想家里人,我若给他送两斤月饼去,不定他肯见我。”一时激动起来,便抱了一坛酒,两斤月饼,几样熟菜,到门口,却又寻思:“这半夜三的,这蛟潭里别有什么恶物出来伤人。不定真的有蛟呀龙呀什么的,也出来赏月,顺嘴把我捞了去,那就糟糕了。”便又转回去,背了惊神弓。他现对自己的箭术,信心十足,有弓手,龙潭虎穴他也敢闯一闯。
还没到蛟潭,远远的便听到一种奇异的吼叫声,这种吼叫声低沉郁闷,和牛的叫声差不多,但深长有力,细听之下,不只一个,有两个,一起一落,楚天英心中大奇:“这是什么?难道这半夜三的,竟有两只大水牯潭边斗架?”飞步过去,近,声音大,便好象天边打闷雷,整个地皮似乎都给震动了。
“这绝不是牛叫声,是什么怪物?”楚天英又惊又疑,先把弓取手里,掩到潭边,从一块大石头后伸出脑袋,往潭里一看,惊得差点跳起来,此时浩月当顶,照得潭面滢白一片,纤毫可见。只见水面上,两条巨蛇翻滚嬉戏,不绝的发出吼声,喷出的水柱,激起十余丈高,落将下来,便似落了一阵大雨。巨蛇的头有两个水牛头那么大,眼睛象两盏灯笼,发出碧幽幽的光芒,腰身有水桶那么粗,青黑色的鳞甲月光下反射出一种让人毛骨怵然的光芒,从头一尾,至少有十多丈长。
“我的娘。”楚天英头皮发麻,一颗心几乎不跳了:“这潭里竟然有这么大一对的蛇,这要是吃起人来,得多少人才够它一顿?”他把身子紧帖着石头,屏声敛气,生怕呼吸声大了,给巨蛇发觉了,把他叼了去当点心。看了一会,他觉出了不对,这两条巨蛇头上都有角,不是蛇,倒象传中的龙,但是龙却又没有爪子,而且头上的角也不似图画里的龙一样,象鹿角一样的分叉,就是一个独角。
“是蛟。”楚天英终于明白了,倒吸一口凉气:“它们还没有变成龙,若是它们变成了龙,这一带就要变成水乡泽国了。”
传中蛟化龙时,会招来大洪水,千里之地,一夜之间顿成泽国。
“难道它们会今夜变成龙?”楚天英紧握着惊神弓,想象着双蛟化龙时电闪雷鸣,滚滚洪水扑天盖地而来的恐怖情景,手心里汗水直冒。
月到中天,双蛟的吼声来频繁,楚天英鼓大了眼珠子,一眨不眨的看着,心中打鼓,脑子里一片空白,什么都不能想。他从双蛟的叫声中感觉得到,一定有些事情会发生。
蓦地里其中一头蛟一声巨吼,口一张,喷出一颗鸡蛋大的珠子来,直向空中射去,那珠子月光的照射下,化成饭碗大一团莹光,照得蛟潭四周晶莹一片,仿似蛟潭里升起了一个月亮。
“这是蛟的内丹。”楚天英心中惊呼:“它把内丹吐出去,吸足了月光的精华,就要化龙了。”
随着那珠子往空中急射,两条蛟也同时腾身而起,尾随着珠子向空射去,这会儿楚天英才算看清了双蛟的貌,却有一种心脏都不跳的感觉。两条这么大的庞然大物,十几丈长的身体,竖眼前,那种恐怖的景象,换做任何人,都会和他一模一样。
但楚天英终是天生胆大之人,脑子时突然闪过一个念头:“它们是变龙。”这念头一闪,几乎想也不想,霍地里大吼一声,往石头上一跳,一箭便射了出去。
双蛟灵异之极,楚天英一出声,双蛟便已发觉,其中一条蛟扭头向楚天英扑来,却没避开楚天英的箭,一箭正中颈窝,负痛狂叫,反而显凶悍。另一条蛟口一张,一吸气,往上急飞的珠子立时急速回射。
给惊神弓威力无伦的一箭射中颈窝,那蛟竟然不死,大出楚天英意料之外,心下发慌,手却不乱,另一枝箭已搭弦上。
便这时,忽听得一声低叱:“臭子坏我大事。”断魂崖上,一道青光急射下来,其速之快,竟仿佛赶得上楚天英的箭,眨眼便划过数十丈空间。
那条负伤的蛟见又来了敌人,车转头便向那道青光迎去,但那道青光实太快,它刚转过头呢,青光已到,竟一下将它斩成了两段。
青光一顿之际,楚天英看清了,竟是个人,便是那天遇到的老者,手中一柄剑,比匕首长不了多少,但剑尖前方竟吐出一尺多长的青芒。楚天英知道,这是剑芒,乃是内功达到绝顶之境才有的现象。剑芒无坚不摧,怪道那蛟虽有鳞甲护住,仍给一斩两段。
楚天英再无半点怀疑,这老者绝对是天地三剑中的九幽剑袁矮子,因为袁矮子刚才这一扑,有如电裂长空,正是剑术中的高境界:以气使剑。若不是袁矮子,天地间再找不出第二个身材这么矮而剑术这么高的人来。
楚天英又惊又喜,却又发愣:“袁前辈我坏他大事,什么意思?”
他哪里知道,袁矮子早十多年就发现了这潭中的双蛟,但双蛟内丹未成,便一直守着。今夜是双蛟内丹大成之日,他养精蓄锐,只等双蛟腾身半空,内丹吸足了月光的精华徐徐回落时,他才突然出击,一剑斩双蛟,收取双蛟内丹。但他千算万算,却没算到横里杀出个楚天英,惊动了双蛟,提前回收内丹,他便也只好提前发动,但一剑却只斩了一条蛟。
时迟,那时快,剩下的那条蛟一面回收内丹,一面将尾巴一摆,便向袁矮子扫过来,袁矮子犹是不甘心,大吼一声,脱手飞剑,正中急速回收的内丹,同时双掌一并,迎击那蛟扫来的蛟尾。他也是迫不得已,若以剑迎击蛟尾,固能伤了那蛟,但苦守十多年的内丹便要落空,所以只能用剑击内丹,同时仗着自身精纯浑厚的内力,冒险硬挡蛟尾的一击。他过于自信,待到双掌与蛟尾一触,感觉到一股排山倒海般的巨力猛击而来,才觉不妙,却已迟了,两股巨力一碰,他一个身子便如一个皮球一般,给扫得飞了起来,半空中鲜血急喷,人力有时而穷,袁矮子近百年苦修,一身内力已达到了人体所能达到的极限,但与蛟这种天地间的异物相较,仍然远远不是对手。
那青蛟内丹给袁矮子飞剑一击,直向潭边的楚天英飞去,楚天英一把接着,不及细看,那条青蛟一声怒吼,直扑过来,楚天英知道它想抢回内丹,双手不空,放怀里面,又怕给青蛟一口气吸了去,急中生智,把内丹往自己口里一塞,张弓搭箭,对着青蛟的血盆大口,一箭射去。青蛟外面有鳞甲护体,但口却仍然是软肉,这一箭从嘴里射进去,从后脑射出来,它顿时承受不住:“啪”的一声,一个巨大的身子落进了水里,激起数丈高的水花。
袁矮子这时也掉进了潭里,半浮半沉,给青蛟落下的水花一激,倒给冲到了岸上。那青蛟受伤虽重,仍不甘心,水里打一个翻身,身子一挺,复向楚天英扑过来。
楚天英一箭建功,信心大增,照着青蛟两眼之间,一口气连射十八箭,箭箭透体而入,那蛟冲到距潭边三、四丈处,再撑不住,头往下一栽,水桶大的腰身一下子弓起来,便潭中不住的翻滚。
袁矮子先前给冲到岸边,这时青蛟一阵翻滚,激起的水流又把他带了下去,他受伤极重,若给卷入潭中间,给青蛟两下翻滚,非死不可。楚天英眼疾手快,从大石上一个猛子扎下一步水,捞着他就回了岸上,躲到大石后,看那青蛟潭中垂死挣扎,直滚了有大半个时辰,这才断气
眼见青蛟肚皮向天,终于不动,楚天英一颗心才落了下来,转头看袁矮子,只见他双手捏着指印,虽脸如金纸,呼吸还算平稳,知道他正自疗,不敢打扰。记起青蛟内丹,却猛地一下子跳了起来,那内丹是给他塞了嘴巴里面,这时嘴里面却空空如也,那丹竟化了,只余下满嘴的异香。
“这是怎么回事,这青蛟的内丹剑都击不碎,怎么到嘴里反而融化了,这家伙到我肚子里,也不知会怎么样,若是发作起来,把我也变成一条蛟,那就糟了。”楚天英又惊又疑摸摸肚子,又身上下看看,还好,并没有鳞甲生出来,只是觉得身子一边凉一边热,此外也没有其它太怪的感觉。但心下总是提心吊胆尤其想不清的,是袁矮子飞剑也击不碎的内丹怎么到他嘴里就化掉了解,顿足道:“早知这样,我就不会含嘴里了,现可怎么是好。”
他哪里知道,那内丹乃是青蛟精血化成,见风而凝,万物莫能伤,入嘴而化,重归百脉之中。他闭着嘴巴,津液生成,那内丹自然也就随着津液慢慢化掉了。
这时袁矮子突地一张口,咯出一口黑血,睁开眼睛道:“好是好得不得了,千古奇遇,坏也是坏透了,双蛟受了你的惊吓,提前收丹,内丹未熟,阴阳二气未能疑成一体,阴是阴,阳是阳,装你肚子里,却就象冰炭同炉,从此有得你乐了。”
见袁矮子开口话,楚天英大喜,道:“袁前辈,你好了?”
袁矮子坐直了身子,道:“这孽畜好大的力道,没得三、五个月将养,这伤好不了。”将楚天英上看下看,面上露出疑惑之色,道:“怪了,你这混子,上次我见你时,你阳经膨胀而阴脉闭塞,整个一个阴阳失调,但仅仅一、两个月不见,你的六阴经好象给人强行梳理了一遍似的,竟不再闭塞了,这是怎么回事?
楚天英搔头:“我也不知道,不过前段时间我中了龟千寿的玄阴指,差点给他冻死,或许是他的玄阴内力替我梳通了六阴经吧。”
袁矮子摇头:“绝无可能,他的玄阴指力只会侵入你的六阴经,而不会打通你的六阴经,看你脉象,似乎是有人以强横手段,硬生生把你的六阴经劈开一般,这是怎么回事?”
“那我也不知道了。”楚天英搔头:“到硬来,当时我急于化解龟千寿的玄阴指力,便吞了一粒霹雳丹硬攻,当时那一下,便仿似往冰水里扔红炭的感觉,差一点就死过去了。”
“是了。”袁矮子一拍大腿:“受了寒毒用热火攻,怪道你的六阴经看上去这么古怪。象你这么折腾,那不仅仅是不长个子,理当活不过二十岁,因为阴阳两方面的潜力,都给你瞎折腾净了。但你子前世不知积了什么德,我守了十多年的一粒双蛟内丹,竟给你吞了下去,这丹阴阳同体,恰好可以补上你消耗的阴阳二气,先我还担心你子阴阳失调,受不住双蛟的阴阳二气,谁知你蛮攻硬打,把六阴经也强行扩大了许多,刚好容得下双蛟内丹的阴气,傻运,你子真是傻运。”
听他的法,似乎还是因为因祸得福,楚天英又惊又喜,却仍是有些担心,道:“依你,我吃了这双蛟内丹是不妨事的,但它会不会我肚子里兴妖作怪,例如身上长鳞头上长角的。”
袁矮子呵呵笑了起来:“傻话,你以为你会变成一条蛟啊,内丹无它,也只是气血而已,正好比你吃了猪肉不必担心变成大肥猪一样,不必担心它作怪。但双蛟内丹修练千年,所含阴阳二气雄浑无比,你要想部吸收化为已用,却不是三、五年做得到的事情,而因为内丹未熟,阴阳未凝成一体,你体内便会各行其道,你将两气完吸收融为一体之前,你着实有些苦头吃,这还要你会化阴阳为一体的功法,否则只会各长各的,到后阴不阴阳不阳,男不男女不女,倒成了人妖。”
楚天英吓一大跳,想起怪船上见的那男不男女不女的家伙的古怪模样,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他却机灵,忽地里搂头就拜,叫道:“师父,千万成弟子,就收了我做徒弟吧。”
袁矮子呵呵而笑:“你倒想得美,吞了我苦守多年的内丹,再要我传你功夫,怎么就这么会打算盘?”
他不应,楚天英只是叩头,袁矮子看了他一会,道:“你子古怪透顶,阴差阳错也能捡个宝,倒还真有几分傻运,收你做弟子玩玩,倒也不是不可以,不过我所练的功法走的是纯阴的路子,并不能阴阳兼顾。”
楚天英一听有希望,忙叩头道:“弟子另有机缘,从北雷神处学得了神雷九式,专练阳经的,可以和师父的阴功配合着练,那不就阴阳兼顾了?”
“北雷神张孝友,他传过你功法?”袁矮子听了大奇,盯着楚天英道:“你子奇遇不少嘛,张孝友的神雷九式也算武林中的一门绝学,不过即便和我的阴功合着练,也是各练各的,无法融到一起,仍是糟蹋了双蛟内丹这千年难遇的宝物。”
他这么,那是应允了,楚天英再机灵不过一个人,立时恭恭敬敬跪好,口称师父,叩下头去。
袁矮子受了他三个头,令他坐好,道:“当年师父收我时,曾跟我,我九幽门功法鬼气森森,过于阴损,他年我若收弟子,必须要找一个福泽深厚之人,否则会中途夭折,我看你这子,傻福不浅,倒合祖师爷的胃口。来我若有三年时间,好好调整于你,配合双蛟内丹带给你的无穷内力,当可光大我九幽门,只可惜,我实没有时间,蛟潭双宝,九叶灵芝和双蛟内丹,分别入了你叔嫂俩之口,我必须另去寻觅天材地宝,否则克制不了那老怪物,因此我多能有三个月时间,一面疗伤,一面教你,学得多少,就要看你的悟性了。”
楚天英听了大奇,道:“那老怪物是什么人?师父名列天地三剑,已是剑仙一流人物,还克制不了他?”
“天地三剑,嘿,天地三剑。”袁矮子念叼两声,遥望远山,也不知想什么。
楚天英又惊又疑,寻思:“师父的老怪物,到底是三头,还是六臂,以师父之能,竟还克制不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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