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没有重睡下，院子里就咚咚咚的响起了敲门声，听声音是从母亲那间屋子传来的，断断续续的敲门声持续了有好些时间，却没有人话，门也没有吱呀的响动，我以为就这样平息了下来，谁知响起了女人的声音，凄厉的叫着父亲的名字拍打着门……一声声凄惨的呼喊带着深深的悠远……“……开门……我回来了……开门……”
我断定那一定是母亲的魂魄院子里游荡，一个白影晃着从窗前飘摇而过，母亲死的时候是穿着父亲从城里带回来的白色夹克外套。过了一会敲门声再次响起：“咚咚咚……”
“……快开门……开门……我要进去……”
缓慢而悠长的叫喊伴随着一阵一阵软弱无力的敲门声被寒冷刮着深夜的院子里漂浮回荡。
奶奶似乎也听见了这声响，我看见奶奶的眼皮微微动了一下，又紧紧的折合起来，转脸朝我了，鼻子里呼出的热气我脸面均匀的拍打着。
那声音后来嘎然而止。我想她应该是走了。
偷偷的睁开眼睛朝窗户上看外面的动静，寒风将窗帘布吹的飘了起来，就这时我看见玻璃外有张女人的脸，紧贴着玻璃，形态几近扭曲，那不是母亲，她没有眸子，只是空洞的白仁，头发夜风中散乱的漂浮着，那张脸上撑开着几个血窟窿，黑红色的血液窗外积雪的映照下颜色显的加凝重，一滴一滴顺着玻璃下滑着，流过的地方是一道道血痕……
我下意识的闭紧了眼睛，屏住呼吸，奶奶的胳膊紧紧的搁我身上。
她也许还会叫我的名字，叫我出去，陪她一起……
我额头的汗水不自觉的就冒的噗噗作响，头发湿成了一股……似乎做好了一切心理准备等待她叫我的名字。
可是外面却一片沉寂，过了好长时间还是没有声响。
我再一次将眼睛偷偷睁看窗户外面，窗帘还是飘动着，玻璃外面却什么都没有了，只剩下灰白的积雪映射出的白光。她走了。
第二天起床后父亲就径直来了奶奶房间，我还被窝里睡着，听见奶奶和父亲低声交谈。
“妈……昨晚……她果然来敲门了……吓死我了……”
父亲话就急促的喘起了气。
“你有什么好怕的……她不能把你怎么样的……不要理会……继续睡你的觉就行了”
奶奶对爸爸道。
“……可是……”
父亲担忧道“……好了……忙你的去吧……”
奶奶有点厌烦了，没有再什么。
父亲拖着杂沓的步子走出去了。
早晨起来上茅房的时候，我看见院子里的雪上有些脚印，很的脚印，奶奶是少有的大脚老人，而柳儿姐也是个高挑个，脚自然不了，父亲就不用了。我的脚还太，所以我就怀疑那脚印是昨夜她所留下的。
雪不下了，太阳从云朵里探出头了，这天变就变，冬日里能有这般大的太阳也算稀奇，那阳光倒有点初秋骄阳的影子，晒的人眼睛竟有点灼热。院子里的积雪从太阳升上天空开始就快速的融化着，快到中午的时候大院子里的积雪基都融化掉了，雪水顺着房檐下的水涡流出了院子，房上融化的雪水顺着瓦片滴答滴答的往下流淌着，院子中间一片地已经干了。
我蹲奶奶房间外的窗沿下晒着太阳，父亲点燃一根香烟背手院子里瞎转悠，袅袅白烟熏呛的父亲眯起了眼睛。
“他妈的X，真是猪杀的天，活见鬼……能热死人”
父亲昂脸瞅着天上的太阳骂了句，将身上那件泛着油光的黑色夹克脱掉搭了院子的椽上。
“是时候该宰猪了……圈里就剩这一头了，再不杀了备给过年，怕到时候也给死了”
奶奶站屋檐下对父亲道。
“哦……我先磨几下刀子……”
父亲把烟叼嘴里，眯起眼睛应着奶奶。端起放屋檐下接的半盆雪水，从院子中央摆的八仙桌抽屉里抽出一把带着黄色铁锈的杀猪刀。
坐低矮板凳上，用脚倚住圆形的砂轮，一手按着木头刀柄一手摁住刀背，嘴里叼着烟，磨起了刀。
砂啦砂啦的磨刀声院子里刺耳的响起，被绳子捆绑结实了的肥猪躺一边哼哧的叫着，似乎已经预料到自己的死期就要到了。行人从门前侧目而过，会热情的跟父亲打招呼：“旺平，磨刀哩啊！”
这时候父亲连眼都不会抬，低头用手指刀刃上蹭一下，试着锋钝，居傲的应道：“恩……过年了……杀只猪”
接下来又会用手蘸了水抹刀刃上继续砂啦砂啦的磨……
杀猪刀被父亲磨出了白晃晃耀眼的光芒，拿手里一晃动明晃的光线就摇曳着射入我的眼睛，比头顶上的那盘烈日都要灼热。
磨好了刀，父亲看自己手里放着寒光的杀猪刀起身直了直腰，看眼背后挣扎的猪，阴冷的笑了笑。
柳儿姐厨房里烧了一锅热水提出来倒进立院子的大水缸里，水缸上蒸汽袅袅，隔壁黑狗叔过来帮忙将猪放进热水缸里，烫猪毛，猪热水里烫的蹬再蹄子直扑腾，将水都渐到我面前了，我蹲屋檐下远远的看着。
片刻功夫，猪一身黑毛就只身下白花花的皮肤了，喘着粗气被抬到了八仙桌上，用绳子捆住四条蹄子，它只能侧身挣扎，傲傲直叫。
“柳儿……去拿个盆子出来……”
父亲挽起了锦缎袖子，朝柳儿姐吩咐道，仿佛他们之间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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