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的屏息恭候之中,一袭冰丝银线雪玉锦袍、头带雪玉珠帘霜银冠的胤帝,宫女太监的前护后拥下登上王位。掀衣袂坐定间,烟云四散飘渺,意境雍容,只是那沟壑深陷的眉心与略显憔悴的神色,将他威慑八方的王者气势弱化了几许,凭添了几分年迈老者历沧桑后的疲怠。
匍匐堂下的百官齐声道:“吾王鸿福万载,康寿齐天。”
但见胤帝将宽宽的袍袖一挥,低沉浑厚的声音道:“众卿家平身。”
“谢圣上。”
又是哗啦啦声响过,文武百官颔首躬身而起,双手交于胸腹前,隐袍袖之中。
雪羽然而出,居中而立,躬身颔首道:“启禀圣上,微臣有事奏报。”
“哦?”胤帝半瞌的眼眸睁大了几分,扬苍眉拂手道:“爱卿有何事奏报啊?边关又起纷乱不成?”
“蒙圣上圣威,边关安然,我城池亦固若金汤,微臣今日要奏报的是……”雪羽顿住,伸手将周怜招到身畔,勾起邪美的浅笑继续道:“圣上,您看他是何人。”
周怜惶然抬首,迎上胤帝炯炯鹰目,心口霎时一紧。她分不清这份忐忑的情绪是源自她的紧张,还是始于“他”身体的能反应,总之,她觉得自己的心已高悬而起,隐隐痛着。
“这……你,你是雪月?你是寡人的八子,月儿?!”胤帝直激动得几欲起身,却似乎使不上力气,只得坐那里伸出手来,颤声道:“月儿,快,快上前来让寡人瞧瞧,快来。”
周怜怔那里不知该如何,直到雪羽她身后推了一把,才踉跄两步上前,缓步踏上白玉阶梯。此刻她眼前来近的,已不是高高上的君王,他只是一个年迈的父亲,一个思游子心切的父亲……
“父,父王……”周怜胤帝身前跪倒,她已恢复了冷静,依着雪羽先前给她讲好的“剧”,做起她擅长的表演来。哪怕只是为了这老者眼中温暖的慈父目光,她也愿意以她娴熟高超的演技,来扮一回他所思念的那个儿子——雪月。
“月儿,你果然是寡人的月儿啊!”胤帝眼中泪光闪现,水雾泛红的眼底翻涌着,他倾身拥住“雪月”单薄的身子,苍老的声音略带哽咽,“月儿啊,你终于回来了,可知寡人……”
周怜心中叹息一声,挺直了身子以迎合胤帝温暖的拥抱,“父王,儿臣不孝,让父王忧心了,儿臣日后再也不会擅自离开父王身边了。”
恍惚间,她觉得自己似乎回到了她的时代,而此时,则是正摄像机前做着完美的演出。她甚至觉得,这一段戏过后,就会听到导演喊“卡”的声音。
“好,好……”胤帝连道了几声好,缓缓松开“雪月”,双手轻钳着他的双肩,怜爱的目光他脸上身上流连,“月儿,你瘦了……”
“父王……”周怜昂起头与胤帝的目光相对,头顶霎时一凉,貂帽已顺着她光溜溜的光头滑落。
胤帝愕然瞪大了双目,颤抖的手掌缓缓抚上“雪月”光秃秃的头顶,张合了几次嘴才找回声音,“月儿,你这是怎么回事?啊?你的头发呢?”
周怜闻言,蓦地红了双目,差点直接扑到“慈父”怀中痛哭一场,只是她的“专业精神”还,心里再委屈难过,戏还是要演下去的。于是,她红着眼眶,吸了吸鼻子后,就把雪羽事先帮她设计好的那套欲“遁入空门”的辞搬了出来,末了就是以再三保证再也不任性的私自出宫,永远乖乖陪“父王”身边之类的做结束语。
胤帝听后慰然而笑,又了几句,而后受过百官的讨好恭贺、阿谀奉承之言后,便草草下了早朝,拉着“雪月”去后宫一叙别情。周怜难免有些慌乱,不经意间便求救般的看向雪羽。胤帝见状,还道“雪月”是提醒他要对雪羽加以封赏,当即龙颜大悦的开了金口,赐雪羽大将军黄金万两、锦缎百匹……这些倒还不错,只是胤帝后加上的一句,险些把周怜气晕过去——再赐大将军美人十个。
雪羽神色淡然的领赏、谢过圣恩,而后留给周怜一个深深的眼神,便与其他官员一同退出了谡和殿。周怜受不了的翻了个白眼,心中忿忿报怨着“男人没一个好东西”之类的话,而后又觉得现如此报怨多有不妥,因为,她现,也是“男儿身”啊……想到这里,她不禁又怨天尤人起来。
周怜一路被胤帝拉着,被宫女太监簇拥着到了雪国帝王的寝宫——圣颐宫。胤帝才拉着她可容四、五人同坐的宽大软椅上坐定,便有太监来报,太子与四皇子前来请安。周怜早已见过两人,但还是睁大了眼睛等着看他们要如何表演,她倒要看看他们这两位皇子的“演技”如何,有没有做“影帝”的钱!
太子雪影与四皇子雪墨先是依礼向胤帝请早安,而后便惊喜于“雪月”回宫,面色上均一派欣慰、欢喜,丝毫看不出他们早知“雪月”会回宫之事般。
待他二人退去,周怜不禁暗自咋舌,心道:“怪不得人家都这宫里深似海呢,原来个个都是能拿影帝、影后的料,戏演得真叫入木三分哪!幸好他们不会到现代去跟她抢饭吃,不然……”
通报的太监又噔噔噔跑了进来,身子弯成了九十多度的道:“禀圣上,二皇子、三皇子前来请安。”
胤帝早已习惯了每天早上接受众人的问安,周怜则郁闷的轻蹙起了眉头,不会让她这刚进宫的第一天早上,就要把“龙之九子”见个遍吧?
她总算看透,这出戏不好演,光要面对这些皇子,就够她累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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