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怜晋封公主大典的这天,梨雪堂洁白若雪的千树梨花绽放开满园芳菲。
华丽奢靡的织锦玉袍上绣着清艳绮美的青鸾,长长的裙摆气宇恢宏的辉煌大殿上迤逦而过。如孔雀开屏般的发式上镶满了各色珠宝,连垂身后的缕缕发丝亦点缀着朵朵栩栩如生的花饰,阳光下闪耀出点点星芒。
这一日,天色如湾清澄碧波,成群的鸟儿云端徘徊欢唱。
这一日,凤国之尊的甄帝晋封了她的第一位公主,赐国姓“朱”,封号倾雪。
这一日,周怜拥有了凤国甄帝之下尊贵的身份——公主殿下,她成为了大凤王朝的朱怜,成为了倾雪公主。
晋封公主的典礼繁复而郑重,周怜顶着厚重的头饰,穿着沉重到难以想象的礼服,只盼望这一切早些结束。因为,她就快撑不住了!若是早知道晋为公主的过程是这么辛苦的,也许她会考虑主动退出代嫁公主的竞争行列,只是如今后悔也来不及了。
似乎嫌还对她折磨得不够似的,典礼结束后,甄帝把顶着一身“重量级行头”的周怜又带到了瑞霞宫,明言暗话的了许多才放她回储香宫。
回到飘香飞花的梨雪堂,周怜迫不及待的让如初帮忙卸下了繁重的华服饰物,而后便如才经历过一场战争似的瘫倒床上。
“……”如初惊觉失言,暗自吐了吐舌头,慌忙改口道:“公主殿下,累坏了吧?奴婢给您备下沐浴的热水了。”
周怜埋锦被里的脑袋摇了摇,闷声道:“晚些再吧,我现没那个力气……”
如初乖巧的应了声,俯身给主子揉捏按摩起来,“公主,听春儿被活活打死了,但她至死也未出指使她的人是谁。不过,绯衣主的罪责还是逃不了的吧,谁让春儿是她的贴身丫鬟呢。”
“恩。”周怜沉沉的应了声,良久方才缓缓坐起身向如初道:“去帮我暗查下春儿的底细,还有,封过了公主出嫁的日子也就不远了,你是愿留凤国,还是随我嫁去雪国?”
“奴婢……”如初虽知自己的主子比其他主子都体谅善待奴才,但也未曾想到她竟然会向自己征求意见。踌躇片刻,她跪拜于地诚然道:“奴婢愿终生侍奉主子左右,永不相离。”
周怜感动莫明,眼底竟隐有湿意翻涌,扶起如初道:“傻丫头,你总要嫁人的呀。不过你既愿意跟着我,他日必不会亏待了你,定然为你寻个好人家。”
“公主……”如初闻言蓦地红了双颊,羞答答地垂下头摆弄着衣角。
周怜粲然一笑,清亮如水的目光穿过如初纤细的肩头望向窗外,皓洁无暇的梨花被清风摇落,纯白的花瓣纷飞漫天,宛若流霜飞雪。
恍惚间,似已回到了那常有玉雪纷飞的冰雪国度,又看到了那邪魅绝世的无双俊颜,又听到了那如泣如诉的委婉箫声,又见到了那遗世**的落寞身影与他孤凄飘渺的清冷浅笑……
“如初!”
突然的呼唤直把如初吓了一跳,“公主,有何吩咐?”
“脱衣服。”
“呃?”黄昏向晚,紫红色的霞光染醉了荒凉的天地。
踏着摇曳满地的如雪落花,“如初”脚步匆匆的离开梨雪堂,走出了守卫森严的储香宫。
纤细的倩影一路走离繁华的宫阙楼宇,走上人烟稀少的鹅卵石径,行过竹海穿过梧桐林,来到一片圣洁如仙境般的雪白花海。
白色木屋的白色回廊里,一袭月牙白儒袍的修长男子扬出手中细碎屑末,喂着荷花池中的几尾锦鲤,昏黄流红的金色晚霞他身上镀出神祗般的光华。
他蓦然抬眸,看到了雪白花海中着烟粉宫装的她,欣长的眉轻拢,“你怎么来了?”
“烈公子。”换上如初衣饰的周怜昂起头与烈后对视,慢声道:“我今日已被晋封为倾雪公主,不久便将嫁到雪国。”
“这与我何干?”烈后黯然拂袖,转身向室内走去。
周怜不急不徐的跟上,“你难道不想跟雪国君月帝带些话语么?”
烈后止步门前,霍地转身,凌厉的目光逼视着周怜,“你这话什么意思?你知道些什么?”
周怜生生被烈后几乎凶残的目光逼得倒退半步,攥紧隐罗袖中的拳头神色却淡雅如常的道:“烈公子莫要多心,我只是不忍看有情人劳燕分飞遗憾终老罢了。许多事,我也讲不清楚,只能句——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灯火阑珊处。”
烈后霎时如遭雷击般怔住,瞠大的双目仍直直凝着周怜,却已无威吓骇人的意味,而是充满深深的震惊与丝缕欣喜若狂。
“你的意思是……”
周怜抬首看看西沉的太阳,福身道:“烈公子,今日天晚了,您好生思量这一席话吧,告辞。”
言罢,不给烈后挽留的机会,周怜好不潇洒的翩然转身,雪白花海之中如云烟般散去,悄无声息。
蓦然回首,那人却灯火阑珊处。
烈后觉得自己的心就要跳出喉咙,翻江倒海的思绪已纠成一团乱麻,那压抑心底许久的蒙尘往事,重又鲜明得血淋淋的呈现眼前。浓浓的哀伤缓缓的席卷,却势如排山倒海,崩溃了他多年伪装的冷漠淡泊。
真的吗?她还,还灯火阑珊处等待着他吗?
他多么期望,一个蓦然回首,便能再见到她对自己浅笑如花。
他多么期望,多么期望还能再见到她,哪怕只是惊鸿一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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