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席散去,已是近两个时辰之后了。
周怜被众人相让着走出斜阳殿,到仍跪角落的谷婉仪身前停下。
“宴席已散,谷妹妹快些起来吧。”
“谢娘娘……”
谷婉仪才道谢着起身,却又跪了回去。她已冷硬的石地上跪了近两个时辰,哪还能轻易站起?所以身子才站起一半,又酸痛麻痹的软了下去。
周怜矮身结结实实的扶了一把谷婉仪,轻声慰道:“妹妹莫急,慢慢来。”
谷婉仪感激涕零,深深看了眼风华绝代的凤妃,待要些感激的话语,却被她抢先开口。
“月色正美,不知谷妹妹可否陪宫走走?”
周怜心知谷婉仪跪得久了血脉受阻,做些运动会有助血液循环,走走会让她的腿舒服些。
聪慧如谷婉仪,略一思量已明白凤妃的苦心,当即应了。于是,她由贴身侍女搀扶着,缓缓跟凤妃身后,走向宫灯迷蒙的凄凄夜色。
寒月如勾,清冷的星月之辉将雪色耀成泛着浅浅蓝色的银亮光泽。
冷练的月光寒辉,如水光潋滟流转,周怜身上幻化出如轻烟薄雾般的光晕。恍惚间,宛若月宫仙子降临人世。
“娘娘好美。”谷婉仪痴痴看着月光下的凤妃,忘情的赞叹道。
周怜头一遭被女人这般衷心称赞,还真有些不习惯,赧然一笑,岔开话头问道:“宫初到,不该多问多管宫中旧事,但今日看妹妹受这般委屈,心里当真不是滋味。皇后怎地这般苛待妹妹?其中可是有何误会么?”
谷婉仪亦步亦趋的跟凤妃身旁,幽幽轻叹一声,道:“臣妾也不知哪里得罪了皇后娘娘,想来是臣妾出身将门,对宫中礼数多有不懂,以至犯错太多,才惹皇后娘娘厌恶的吧。”
周怜瞥见谷婉仪满脸的无奈,不禁暗自摇头。如此女子,就算不能如她兄长般驰骋沙场,也不该到这深宫中受煎熬的。若未进宫,许她也会是个快意江湖的豪情侠女吧?
想到侠女,周怜心中又浮现出两张模糊的娇颜来,她们是叫文心和无痕吧?是令人羡慕的,自由自闯荡江湖的侠女呢!只怕她终此一生,也没有当侠女闯江湖的命咯。
“娘娘可知下月便要为圣上选秀的事么?”谷婉仪弯起恬静的笑,淡淡的问。
“选秀?”周怜微微侧首,想起适才宴席上,皇后似也提过此事,“听皇后,是为了帮圣上填充虚空的后宫,所以把三年一次的选秀提前了一年。”
谷婉仪点点头,“不错,皇后娘娘不愧为一国之母,真是大肚呢。虽然臣妾自入宫便已明,白圣上不可能是任何人一个人的圣上。但扪心自问,无论怎样,自己也断然无法如皇后娘娘这般主动为圣上张罗着纳妃嫔。圣上都还反对呢,皇后娘娘却仍坚持,真真让我等女子自叹弗如啊。”
周怜轻扬眉稍,怎么听,谷婉仪所讲的都觉得有些蹊跷。
如若皇后筱莲是为雪孤的偏宠而争风吃醋,以至有意为难谷婉仪,又怎会大肚的主动张罗为他选秀收纳人?只为了显示她身为一国之母的宽容大肚么?那又何须雪孤反对的情况下,还毅然继续坚持?是她心思百转千回的沉晦难测,还是她对雪孤的爱已到了另一个让人望而生畏的层次?
此中种种矛盾颇为错综复杂,似有什么东西被隐层层迷雾之中,若隐若现,却总是看不清透。
周怜心有所念,与谷婉仪前后默默而行,宫女太监们远远的跟后面。出了凤仪宫,踏上狭长的甬道,寒冽的夜风加肆无忌惮的呼啸而来。
远远的,有含糊的歌声随风飘来。
那是个男子的清亮声音,只是声调不知是隔得太远或是歌者已酒醉,低回高亢间有些失控,掩不住的浓郁凄怆、萧萧悲凉。时高时低的声音幽远绵长,如泣如诉,宛若子夜哀歌。
有些人听得心醉神迷,有些人则听得毛骨悚然,连暗夜的寒风似都成了源自幽明鬼府的恻恻阴风。
周怜心思重重的含首慢行,对随风轻浅如鬼哭狼嚎的歌声也未甚意,直到零星难得清晰的字句随风飘进耳中,她才如遭电击的怔怔愣原地。
……你发如雪,纷飞了眼泪,我等待苍老了谁……
……我用无悔,刻永世爱你的碑……
发如雪?是谁唱发如雪!
“是谁?谁唱歌?!”
周怜叠声追问,明知望不断重重如山宫墙,却还是极目循着歌声之源遥遥眺望。但见繁星点点,皓月冰冷清寒,只有夜风摇得树影婆娑而舞,悠远的轻歌浅唱却已没了声响。
一个太监瑟缩上前,躬身应道:“回娘娘,这歌该当是……当是舞康王所唱。”
“舞康王?”周怜黛眉浅蹙,幽幽目光仍凝着暗夜下深宫一隅,“这后宫深夜,怎还会有王爷高歌?”
那太监自是听明白了凤妃话中深意,即刻答道:“原受封后众王爷都已迁出宫去,只是舞康王身子有异,圣上宽厚仁爱,便留舞康王仍居宫中。为了避嫌,王爷自请搬到了远离后宫女眷所居之地,独宿宫边‘故人归云馆’清养。”
周怜双目倏然染上层轻浅水雾,遥望的目光又深邃沉郁了几分——舞康王,该是雪舞吧。是因其身残故留之宫中,实则该项是为了牵制昔日的太子雪影。他于这暗夜独自清歌发如雪,该是何等的寂寞凄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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