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九儿怎么来了?”
孙嬷嬷还未请来,叶清倒先一步到了凤藻宫,见她来此,崇康帝眼睛微眯,奇道。
叶清大方笑道:“奉老祖宗懿旨,来看看皇贵妃。老祖宗如今不大记得事了,倒还记得每日里让我到这边瞧瞧,说这是皇伯伯的血脉,要看顾好了……”
崇康帝闻言,面色微微一滞,眼中闪过一抹伤感之色。
太后变成半痴,说起来还和他有关。
当日他实在忍无可忍,与太后起了几句口角冲突,气的太后从凤榻上摔了下来,连头也摔破了。
那一刻饶是以崇康帝心如铁石的心性,都差点万念俱灰。
他从未想过要气死生母……
万幸,宫中有杏林圣手,将太后救了回来。
却不知哪里出了问题,太后仿佛衰老了十数岁,但不再念叨“太上皇不吃金丹”“必是你害死”云云。
前事竟忘了个干净,对他还比从前好了些。
崇康帝起初哪里肯信,但观察一些时日后,发现果真是忘了。
张老供奉告诉他,这是因为太后心中极痛极苦,然后才将这些记忆给主动忘掉,不然怕熬不过这关去……
不管如何,只要太后还活着,崇康帝就满足了。
不然,他当真没法和天下人交代,也无法同自己交代……
此刻听闻太后还关心着他,心里难免绞痛。
意兴阑珊下,不愿再多言。
叶清倒也不在意,笑着上前问了元春几句话,又代太后将车轱辘子一般说了不知多少遍的话再重复一回。
元春站起来受了后,叶清让她快坐下,她自己则想去一旁椅子边落座。
结果路过乌木边花梨心条案时,“咦”了声,笑道:“这不是贾琮么?”
崇康帝侧眸看来不语,元春则忙笑道:“昨儿归宁省亲,因知三弟擅工笔,便问家里何人有画像,要了些来。这是从我家三妹妹那里要来……”
叶清“哦”了声,道:“是探春妹妹啊……”
元春:“……”
一脸无言的看向正抽嘴角的崇康帝。
然后就见叶清居然将那画轴卷起,对元春笑道:“贾琮是个极小气的,有那份画匠能为,让他画副画像也不给,要他的像儿更不能。欠我那么多人情,只说日后还日后还,却不知哪一日才能还上……罢了,今儿就从皇贵妃处得一副,做个念想罢。”
元春自然舍不得,可她却一个字都不能说,只好巴巴的看向崇康帝,崇康帝提醒:“小九儿,要这个做甚?仔细让太后见着了,你的好多着呢。”
叶清哈哈笑道:“那不能……”说着,面上的笑容渐渐敛去,轻轻一叹,道:“太后等不及了,说必是要在明年千秋节前办了我的大事,不然她怕看不到了。我也不能再让她失望了……”
崇康帝闻言,眼中露出一抹恍然,怪道叶清要强取元春的画像……
给元春使了个眼色,让她懂事不要小气后,见孙嬷嬷被内侍领了进来。
“陛下,娘娘凤体安康,胎位正顺,大小脉搏皆极有力,不需要再滋补了。滋补太过,婴孩太壮,产关难过……”
孙嬷嬷看顾一番后,同崇康帝说道。
不过崇康帝并没在意她的话,摆了摆手,便让她退下了。
叶清见无事,便起身笑道:“既然贵妃无恙,那我就回去告诉老祖宗了。”
崇康帝点点头,道:“去吧。”
叶清洒然离去。
崇康帝也站起身,要往前宫去,不过又叮嘱了句,道:“滋补之物不能多吃,但也不能断绝了。朕的骨肉,注定要至尊于世,身子骨不能太弱了。”
说罢,摆摆手不准元春起身相送,阔步离去。
元春缓缓站起身,面上多了些怅然悲色……
她这些时日跟着宫中老嬷嬷们学过不少女人事,知道孕期女人都不可滋补太过。
不然腹内婴孩先天太壮,产关就真要变成女人的鬼门关了。
可是,天子又何曾在乎这些……
“抱琴,让人去贾家,再取一副三弟的画像来。有这些画像在,就好似家人在身边一般。”
“是,娘娘。”
……
回至大明宫养心殿,崇康帝刚刚落座,眉头便皱了起来,问向身边戴权道:“小九儿果真是从慈宁宫出来的?”
戴权闻言一怔,随即躬身出门,未几而归,答道:“清小主的确是从慈宁宫过来的,皇后娘娘也在那里。”
崇康帝闻言,眉头疏散开来,暗自摇了摇头,不再多言此事,道:“叫苏城过来。”
戴权忙打发侍者前去叫人,一盏茶功夫后,紫宸殿大太监苏城至此。
崇康帝开口便问:“龙首原上那人还没死么?”
戴权闻言面色一凛,如石头般老老实实的站在一边。
他听出了天子语气中的暴怒和不耐,这位帝王,已经有些等不及了。
苏城也是老脸一紧,忙答道:“主子,还未有消息,不过如今武王府已经不进药材了,连米粮都进的少了,东院里的那株老桑树也死……哎哟!”
还未说完,就见眼睛怒红的崇康帝抄起御案上一方玉镇纸,狠狠砸了过来,正好砸在苏城额头上,让他惨呼一声。
崇康帝厉声咆哮道:“猪狗不如的蠢奴才!这都多长时日了,半个月前说老槐树死了,如今又是老桑树死了,朕管他什么树死?朕只想让那人先朕去死!他再不死,朕都要死了,朕都要死了!!”目光中,难掩对死亡的恐惧和焦躁厌怒。
苏城顾不得额上的伤,忙磕头道:“主子龙体要紧,主子龙体要紧。主子放心,龙首原上已经被龙禁尉层层围住,连只鸟都飞不出。都中贞元勋臣们也早就不理此事了,他们死伤惨重时,就盼着龙首原上发一句话下来,可那里始终没动静,剩下的那些人已经当他们死了。主子要想解决,今日奴才就上去,亲手送王爷上路!”
听闻此言,崇康帝从暴怒中缓缓平静下来,却忽然想起了太上皇、想起了那日的皇太后,想起了现在的皇太后……
他喘着气,将临末路的眼中闪过一抹哀色,声音低沉嘶哑道:“罢了,再等一个半月吧。等贾琮携大同总兵的人头回来,震慑百万诸军后,再送那个废物早点上路!”
若非是那个废物太可恶,留下了那么些无法无天的混帐勋贵,他何至于此?
……
荣国府,大观园。
沁芳亭上,贾母由王夫人、薛姨妈、李纨、凤姐儿并贾家诸姊妹们围着,笑看园中美景。
贾母喜欢这园子,同薛姨妈道:“倒比南省的园子还好看些。”
薛姨妈笑道:“南省园子只精巧别致,不似老太太家这个园子,既有江南之韵,又有帝京之壮丽。连瀑布也造了出来,亏得他们能想的出!”
正在一旁忙碌着安排小丫头子煮茶的凤姐儿笑道:“还不是三弟够威风,把都中会造园子的大匠都请了来。几日功夫就把荣庆堂、荣禧堂给重盖起来,竟和原先一点不差,好似原就那样般。又日夜不停的起园子,他们都怕三弟是锦衣卫指挥使,怕被捉进诏狱里吃牢饭,怎敢不用心?”
众人笑了起来,贾母啐了口,笑骂道:“偏你话多!只怕旁人不知道你有个霸道不讲理的小叔子?你别忘了,当年你托他的福,也往诏狱里走了一遭,魂儿都吓掉了,还敢偏嘴!”
凤姐儿闻言一滞后,又笑道:“说起来,就好像昨日一般。谁又能想到,当年坐在东路院假山前缝补衣裳,被打的没处好肉的孩子,能成长到今天这个地步……真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罢了,不说他了,夸他再多也听不到,且三弟那小气的性子,就算知道我夸他,也不分我几万两银子花花。咱们自高乐咱们的罢!”
看出贾母、王夫人等人渐渐不喜,凤姐儿心思玲珑,赶紧转移话题。
众人这才又笑了起来。
偏薛姨妈似要为准女婿打抱不平,嗔道:“这园子就是人家修的,还把会芳园也一并圈了进来,你还说人家小气?”
王熙凤一迭声娇笑道:“哎哟哟哎哟哟!姨妈这是替准姑爷抱屈呢,我可得小心了!”
这话让贾母等人都绷不住喷笑出声,迎春、探春等人也纷纷大笑起来。
唯黛玉似笑非笑,宝钗一张脸尽是羞红恼火……
贾母大笑着叫道:“姨太太快撕了这猴儿的嘴,敢拿姨妈说笑,还拿她宝妹妹说事,这还了得?”
王夫人也笑着责怪道:“凤丫头愈说愈不像了。”
说着,目光有些奇怪的看着王熙凤。
刚才当着贾母的面说的那些话,就不该出自她的口。
老太太面上虽没说什么,但那番话却必定让她心里不受用。
贾琮当年的经历,于二房关系不大,毕竟那是大房的事。
可贾母作为当家老太太,家里出现了凌虐荣国子孙的事,她有推卸不去的责任。
这二年来随着贾琮平步青云愈发出彩,诰命圈子里笑话贾家笑话贾母的声音就没断绝过。
凤丫头莫非疯了,敢当着贾母的面说这些话?
正当王夫人审视的看着王熙凤时,就见从竹桥方向急匆匆的跑来一丫头,正是凤姐儿身边的得用丫头丰儿,她急急跑来,都顾不得同贾母等人请安,就对凤姐儿哭道:“奶奶不好了,后街那个女人难产出大红了,稳婆让来问保大还是保小,要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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