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当夜到次日午后四点，发生了很多事儿。
首先是悲痛欲绝的肖老板无法接受儿子的尸体将会接受火化的事实。
在乡下，埋葬亡灵都希望能够埋葬肉身，所谓的火化，都是针对城里人。
肖凯是乡下人，还是个年轻伙子，不就是在城里死了吗？为什么就要享受城里人的待遇？这事儿，肖老板没法接受。
反正牛昊好歹，肖老板就是要到殡仪馆索取尸体。
这当然是不现实的，既然这事儿让公安和保险公司的涉及到了，就得遵循潜规则。
除非，事发之时不经公，私了，各自拉着尸体回去。
还好，肖家闻讯赶来的亲友，不乏明白事理的人，多番劝导，最后才让肖老板接受这一事实。
其次，因为出了这一起车祸，牛昊私下解决了今后运送鹅卵石的问题。
临时决定，牛昊联络了胡建业师父，看看能不能为凤凰村分忧，直接替换肖凯。
那胡建业也爽快，回答，反正都是跑车，这样子也算是固定行业，可以先做做看。牛昊也表态，临时交代是一千块一趟，但既然长期合作，那就一千二。
再次，因为肖凯的死，公安机关和保险公司的处理结果，让牛昊陷入一个困境。
公安机关的态度是，这次事故，双方都死了人，双方都在弯道上占了线，可以，大卡车和双桥车都有责任，所以，责任是对等的。鉴于此，交警大队表示对这次事件不予深究，各安天命，双方不能对对方产生任何经济和人事纠纷。
保险公司也做出中立的决定，巧合的是，双桥车和大卡车都是购买的同一家保险，撞坏的车，保险公司负责修理，至于人死了，他们不负责。
双桥车那边，表明这样的处理结果勉强接受，下午的时候，事先将尸体从殡仪馆取出来，送到火葬场，最后带着骨灰盒离开了。
肖凯这一方，也不得不接受这么一个事实。
约莫是三点半，肖凯的骨灰也终于出来了。
肖家人拧成了一股麻绳，似乎对牛昊充满着敌意。
那肖老板直接：“如果不是给牛昊运送鹅卵石，肖凯也不会出这次车祸！”
然而，肖家来就不乏明事理的人，他们都：“肖凯的死，根与牛昊无关，牛昊只是雇佣了肖凯开车，那是符合雇佣相关程序的……”
这些明白事理的人，马上就遭了白眼，言下之意就是，胳膊肘往外拐了。
反正牛昊已经感受到了肖家同仇敌忾的气息。
牛昊一直默不作声，从纳雍回到清溪镇，牛昊一直在思索。
当看到肖凯的骨灰盒连进入自家堂屋的资格都没有，当看到肖家人在屋后荒地里搭建的灵堂里哭的一哩哇啦，牛昊咬了咬牙，终于做出了他认为正确的决定。
趁着肖家人都在，牛昊直接站在露天帐篷门口，朗声道：“各位，我几句吧！”
其实肖家一直很不爽，大概也是因为牛昊迟迟不表态。
现在看到一直闷着的牛昊终于话了，就都围拢过来。
牛昊扫了一眼帐篷，道：“关于肖凯的死，我也很痛心，想想他连正屋都不能进，也算悲催，这事儿，我让咱牛老头给他招魂，超度吧！”
大伙儿继续沉默。
死者死在家中，灵堂才能设在自家堂屋。
像肖凯这样死在野外，自然只能在露天搭建帐篷设置灵堂。
这是悲剧，按地方风俗的就是，亡灵死了，这是孤魂野鬼，需要招魂正位，超度埋葬。
惨呐！
想来牛昊让他牛老头给肖凯超度亡魂，也是情理之中。
但也有表示不屑的，牛昊这一决定根就没能让肖家人心里畅快。
就目前市场来看，请道士超度亡魂埋葬等相关法事，普通道场也就三天，一边利市钱不会超过三千块。
就这么点，能让肖家舒服？
这当然只是牛昊的试金石。
见肖家人并没有更大的情绪表现出来，牛昊心里有底。
肖家毕竟也知道，真正意义上，肖凯的死，真的跟牛昊没什么关系。
这是一种负面情绪，就像肖老板自己的那样，如果不是给牛昊运送鹅卵石去纳雍，肖凯能死在吊水岩？
换句话，这事儿真要扯皮，明事理的人就会反问：人家牛昊让你运送鹅卵石，随时付款，运费一分不差，没让你出车祸啊！
当然，事儿要是达到这么个地步，那就真的是扯皮了。
目前看来，肖家的态度还是蛮可以的，所谓的抱怨，谁都能接受。
换位思考，谁不会那么想？毕竟人家死了人。
牛昊就咳嗽一声，接着道：“各位，对于肖凯的死，这次大家去纳雍也产生了费用，办理肖凯丧事，也需要一大笔钱，这样吧，作为我是肖凯的雇主这一点来，我愿意拿出十万块，帮助补贴费用……”
肖家人更加没吱声了。
牛昊这是从人道主义上来表态的。
牛昊要是一分不给，肖家有种去咬他啊？
保险公司和公安机关给出的结果就摆在那儿，你不服你可以想法院提起诉讼。
但这事儿，随便你走到哪儿，找到什么牛叉的律师，大概也不了了之，各安天命终究是这事儿最后的处理结果。
审时度势，现在也临近过年了，亡灵骨灰都拿回来了，也得让亡灵入土为安吧？
因此，肖家很多人都点了点头。
毕竟，谁都会算，牛昊这么一掷千金，一下子给出十万块，一切费用，在清溪镇这样的大环境中，办理整堂丧事，也是够了。
情况十分有利，牛昊转头面对阴沉沉的肖老板两口子：“肖老板，你们的儿子就这样走了，我真的很心痛，真的，我不能是责任，但从人道主义上来，我内疚，十万块给你们补贴安葬亡灵，另外我再给十万块，权当给你们作为抚恤金吧！当然，因为你们没有了儿子，以后有需要我牛昊的地方，尽管，我绝对义不容辞，就算你们把我当成了你们的半个儿子，我也会做到！”
这一番肺腑之言，又增加了十万块的筹码，肖家终于有人按耐不住，带头鼓掌，并发出了一声嚎叫：“好！”
肖老板动容了：“牛总，请原谅我因为失去儿子，所以悲痛才发出的那些怨言，其实你这么做，怎么呢，我没有资格接受！”
牛昊摇摇头：“肖老板，啥也别了，你的难过，我都理解，只要你能理解我的心意，就好！”
“理解，理解，牛总豪掷千金，道义凛然，肖家要是不接受，就是王八蛋！”肖家的族长拍着胸脯当场表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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