泽故意引诱魏斯说话,让诺曼士兵从两翼迂回包抄,从情感角度来说,这种不择手段的做法有失风度,甚至可以用上“阴险狠毒”这类的形容词。不过,对魏斯而言,对手这样分兵作战,反而给了他各个击破的机会。夜幕下,他带着战士们机动作战,不仅让地面之敌摸不着头脑,亦叫天上的诺曼战舰无法辨认敌我,几个回合下来,干掉了诺曼部队好几十人,而己方只有两名战士受了擦伤。
趁敌人病,要敌人命。打完一通,魏斯在转移途中抽空朝对面喊话道:“不用费劲了,我的哥哥。在洛林的地面上,任何侵略者都不可能战胜洛林人!”
为了动摇敌人的军心,这番话是特意用诺曼语说的既然各为其主,大义当前,没必要顾虑对方的处境。魏斯喊话之后,对面那位斯卡拉男爵大人过了一会儿才做出应答,而且这一次也用了诺曼语。
“你错了,我的弟弟,诺曼帝国之所以长盛不衰,是因为它能够以包容的胸怀接纳来自各个地方、各个民族的杰出人才。在我们的帝国总参谋部,有好几位将军都出生在帝国领土之外,这并不妨碍他们得到皇室和军队的信任,而在洛林,已经有越来越多的人接受自由之洛林的理念,这是诺曼帝国给予保证的真正自由!别再痴迷不悟了,我的弟弟,你为之效力的那群人,永远也无法给予洛林这样的自由!”
魏斯在一棵大树后面停了下来,用阿尔斯特语回应道:“真正的自由,是人民自己选择的自由,是阿尔斯特的自由精神,而不是外人强加的所谓独立自由!”
说完,他在大树枝叶的遮蔽下,朝树林上方的诺曼战舰射击,三发子弹过去,又成功报销了敌人一盏探照灯。可以想象,战舰舰桥上,敌人的指挥官必定暴跳如雷,但这艘战舰此刻就如同一头被挡在铁栅栏外面的野兽,徒有獠牙利爪却排不上用场。
爆了敌人造价昂贵的探照灯,魏斯迅速转移,这一次,他们在树林里狂奔了两里路,在一处沟壑中隐蔽下来。不多会儿,一队三四十人的诺曼士兵从他们前方经过,而诺曼战舰爬高了几百尺,降低了被枪弹爆灯的几率,探照灯对地面的照明效果也由此减弱了一些,这么好的机会,魏斯他们当然不能放过。而且,这一次除了痛击敌人,他们还要尽可能从敌人那里获取一些弹药以作补充。当然了,魏斯使用的半自动步枪是阿尔斯特制式口径,没办法使用诺曼人的子弹,在这种情况下也只能“忍痛割爱”。他照例带头开火,打光弹仓里最后三发子弹,便将这支步枪往旁边一放,拔出手枪,爬出沟壑,以林间的树木为依托跳跃式地向敌人逼近。
战斗打响之后,这股诺曼士兵一边射击,一边喊叫,忙乱的枪声、仓促的喊声反映了他们的惊慌与恐惧,仿佛跟他们交战的不是普通敌人,而是一群可怕的幽灵,而这正是魏斯想要的效果。靠近敌人之后,他故意很大声的喊道:“一队、二队突击!三队、四队包抄!歼灭敌人!一个都不要放走!”
此时,他麾下始终只有那几名战士,菠米弹用光了,子弹也所剩无几,但他这样一喊,前面的诺曼人自然会压力骤增仗打到了第三个年头,原本不通对方语言,经过战场交锋以及兵民相处,他们或多或少也能听懂一些,特别是这种简单直接的作战口令。果不其然,他们丢下阵亡同伴的尸体,投出几颗菠米弹作掩护,扶着伤员匆匆后撤。魏斯可不跟他们讲骑士精神,手起手落,打空了两支手枪的子弹才罢休。
挨了揍的诺曼士兵刚撤走,赶过来增援的还没到,魏斯招呼战士们过来打扫战场。刚刚的短暂交火,他们击毙敌人9名,但步枪只找到两三支,从这些诺曼士兵身上获取的菠米弹不到10枚,唯独子弹数量还比较多。至于那些撤走的诺曼人,貌似没有给对手留下一枪一弹。
纵使精神高度紧张,局面极为不利,也没有将反游击作战的基本原则给遗漏,这究竟是一支什么样的部队啊!联想到泽作为诺曼帝国的洛林军事总督,居然亲自带领这样一个团级规模的部队投入战斗,魏斯愈发好奇,当战士们从敌军阵亡士兵身上翻找弹药时,他从其中一名敌军士兵的口袋里翻出证件,揣进自己口袋里。
刚刚这样的机会只缴获少量弹药,失望只是其次,魏斯不得不重新考虑接下来的作战行动。没有弹药,特别是缺少提供持续性、爆炸性火力的家伙,凭他们这几个人,不但很难扩大战果,稍有疏忽还会被敌人咬住。因此,再次转移之后,魏斯全局性地观察了这里的形势,做出了结束战斗、带队撤离的决定。他们要走,在林子里抹黑抓瞎的诺曼部队是没办法阻止的,而泽是聪明人,一招没有得逞,也就断了用亲情为诱饵的算盘,两人不再对话,对方也就无法通过这一点来判断游击先遣队的进退。
以区区数人之力,小半夜的功夫击毙击伤近百名诺曼士兵,而且还不是一般的杂鱼烂虾,撤出战斗之后,战士们跟着魏斯在黑漆漆的山林中快速行进,他们身体有些倦怠,可精神是饱满和高昂的。因为泽的出现,魏斯的情绪有些复杂,但总体来说还是积极的。一行人连续行进了两个多小时,把敌人的地面部队和飞行战舰远远抛在身后,这时候,魏斯在特殊视野里发现了两个绿色虚框,他带着战士们赶了过去,发现是两个编在第二批后卫部队的战士,得知他们先前也跟诺曼人交了火。为了掩护掩护队伍里的伤员,一些人主动留下来打阻击。他们没有跟敌人硬碰硬的干,而是秉承魏斯的游击战法,用灵活的方式牵制敌人。不过,这些战士们毕竟没有魏斯的“金手指”,他们摸黑跟敌人交战,敌人同样可以摸黑包抄,再加上对方人多势众,又有飞行战舰助战,一番交战,留下来打阻击的战士死伤殆尽,他们两个也受了伤,而后敌人的注意力被其他方向的战斗给吸引过去了,这才侥幸摆脱了敌人的追击,但其中一人伤在腿部,靠着同伴的搀扶根本走不快。
此时已是下半夜,离天亮还有大约两个小时,好在前一天下过了雨,山林中湿气颇重,现在已经有了起雾的迹象。魏斯让战士们就地取材,帮腿部受伤的同伴做了一副简易的担架,顺带休整了一阵,再次补充了食物和水随身携带的补给也基本上消耗光了。
连夜的战斗和行军,对精力体力消耗极大,魏斯早已饥肠辘辘,从诺曼运输舰上缴获的肉罐头虽然算不上美味,好歹油汪汪的,分量也足,一盒下去那可是相当给力,但这时候他注意力根本没有放在食物上,而是以一名指挥官的强烈责任感总结战斗、揣摩敌情、分析后手。吃着吃着,他停了下来,掏出从敌人口袋里找到的证件,确认敌人还未追上来,便借助打火机的光亮看了看。
一张满脸英气的照片下面,写着这名士兵的部队番号,皇家第1陆战师k4步战连……
诺曼帝国的第1陆战师,不正是北方边境战役之中撵着十几万联邦军到处跑的那支王牌部队!原来是老对手,只是,他们的军服好像发生了一些变化,以至于他先前揣测这是诺曼人的一支特战部队若以联邦军特勤部队的战斗力来衡量,这支敌军部队似乎还差点意思,但如果只是一线部队的精锐,那么他们的表现和发挥也就完全合乎常理了。当年他们在阿尔斯特自由联邦的北境以一敌十,锐不可当,如今却被一小股正规游击作战部队打得灰头土脸,虽说环境条件以及魏斯的独特作用是主要因素,但他隐隐有种引以为傲的感觉:敌人的气势和气运正在走下坡路,联邦军队则刚好与之相反。
这场战争,已然在某个拐点转变了方向。也许,这一次转向是彻底的、不可逆的!
魏斯一只手拿着打火机,拿着敌军士兵证件的手以拇指翻页,粗略的看了看,这名士兵服役已有六年,战争爆发前就已入役,荣誉记录已有七八条,按说这样的士兵应该得到擢升,至少是担任士官若是送到军事院校培训个一年半载,转任军官也不是不可以,但他依然留在这支部队,继续当个貌似连职务都没有的大头兵,跟泽所说的“包容”、“机会”好像格格不入,究竟是受到了不公正的待遇,还是他自愿待在这样一支光荣的王牌部队?
从战略角度审视这场战争,问题的答案或许一点也不重要,而从战术的角度来揣摩对手的状况,问题的答案也许也许包含着很多重要信息。
魏斯将打火机和敌军证件一起收回到口袋里,三两下将罐头里的食物送进肚子里,然后本能地环顾四周,当他的目光跟一名战士的视线相交时,发现对方在用疑惑的眼神打量自己。休整时间还未结束,他把大伙召集到一块,以坦然的心态将他和泽的故事讲了一遍,并且以笃定的语气告诉战士们,有国才有家,他始终将联邦及其捍卫的自由精神放在第一位,至于同胞兄弟之间的血脉亲情,若真是走到那一步,他宁可让这种情缘成为后半生的遗憾,也不会心慈手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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