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拉倒吧!”没等崔耕驳斥,不远处的吉顼就急匆匆地跑上前来,不屑道,“这事儿不是明摆着的吗?这面大琵琶是谁献给你们可汗的?是龟兹人啊!龟兹人以音律见长是世人过公认的,他们懂得共振的原理,又有什么奇怪的?”
“不对,还是不对。”赛修伦摇头道:“你们让七弦琴能共振,是因为同出一琴。但我们可汗的这两把大琵琶相和,若是单单用巧合来解释,未免太牵强了。除非……”
“除非?”
吉顼哈哈大笑,道:“除非龟兹人早就拿你们可汗这把琵琶,暗中试验过不知多少次了!这也恰恰明了一个事情!”
“明了什么事情?”赛修伦道。
“明你们默咄可汗身边有龟兹人的细作!”吉顼眼中寒光一闪,厉声道:“赛修伦,难道你不觉得此番阴差阳错下,崔长史还为你们突厥立了这么一个大功吗?”
龟兹国民弱,吐蕃强大时就依附吐蕃,大唐强大时就依附大唐。眼见着突厥重新崛起,又和突厥勾勾搭搭的。
他们为了讨好突厥可汗,干出这种事来,还真的毫不奇怪。
不过,讨好归讨好,安排细作潜伏在突厥可汗身边,今天能偷琵琶,明天就能偷别的。万一有一天,龟兹国与突厥国不再蜜里调油,反目成仇了呢?到时候,甚至于有可能会给默咄可汗下毒。
这是一个天大的隐患啊!
赛修伦暗暗留了心眼,回头要立马修书一封告知可汗,龟兹细作必须尽早除掉,永绝后患!
这也是赛修伦阴差阳错挣到了一番大功劳!
但无论是龟兹细作也好,还是立了功劳也罢,赛修伦此刻心里很清楚,这些对于眼前的赌局没有丝毫帮助,毕竟他是真真切切地输了!
他知道辩无可辩,低下了刚才还嚣张跋扈的头颅,道:“在下愿赌服输!我愿意出一千金,来免去这吃屎的赌注,可好?”
崔耕耸耸肩:“官不差钱,定州也不差钱,我们大周朝廷更是不差钱!”
赛修伦真心不想吃屎啊,又竖起五根手指,道:“特使愿意再出五百匹一等一的战马,免去这吃屎的赌注,怎样?”
崔耕摇摇头:“你还是吃屎吧!”
“你……莫要欺人太甚!”赛修伦看着封常清在自己眼前将半勺大粪晃来晃去的,气骂道,“再添三千头羊羔子,绝对不能再多了!”
崔耕满不在乎地笑道:“赛修伦啊,别我们中原地大物博,我们大周泱泱大国,就我们定州府,都不差你这点东西。所以啊,你还是老老实实吃屎吧!你若不吃屎,又如何能告慰被你残害的三条的年轻性命?”
罢,他冲封常清沉声大喝:“常清,如果赛特使不主动吃,你便好好喂他吃!”
“遵命!”封常清铁塔一般的身子又上前一步,粪勺已经递到了赛修伦的嘴边。
“不用,我自己来!”
赛修伦知道今天这勺屎是避无可避了,随即一咬牙一闭眼,将半勺糖混入半勺大粪中,强行送入嘴中,用力地咽了下去。
“呕……”
在场的众女眷深感恶心,纷纷掩鼻捂嘴扭过头去。
但在场的大老爷们们就没那么多妇人之仁了,纷纷大感痛快,轰然叫好——不让这个突厥老狗吃点亏,难道那三名定州府兵就白死了?崔长史得对,赛修伦不吃屎,如何告慰那三名府兵的在天冤灵?
礼部主事张兴让更是激动地摩挲着双掌,凑至崔耕的耳边,声兴奋道:“多谢崔长史啊,这一路上,赛修伦自诩外邦使节,可没少刁难我等礼部官员。这下,真是替我们礼部狠狠出了一口恶气!”
突厥人野蛮无比,平时礼部没少吃他们的亏,当年那件所谓“李拾遗”事件,只是其中一桩事而已。
大周又自诩天朝上邦,不愿意与番邦国计较,所以平日里这些负责接待外邦事宜的礼部大官员,经常会被突厥人欺负得不要不要的。
一旁的王助却对突然冲上来的吉顼更感兴趣,问道:“不知这位大人如何称呼?能推断出默咄身边有龟兹人的奸细,这份见识着实不简单呐!”
“在下吉顼,参见王御史。”
王助稍稍回忆,道:“吉顼?听名字有点耳熟……”
吉顼赧然道:“前易州刺史吉哲,正是家父!”
“哦,吉哲的儿子。”
吉哲的案子就是王助亲手办得,他当然知道吉哲是谁。
一听吉顼的自报家门后,王助的脸顿时沉了下来,低声了一嘴“子不类父啊”,便不再理会吉顼了。
吉顼早就猜到会是这种结果,也不敢继续和王助套近乎,默默闪在一旁。
这时候,赛修伦已经连喝了几大壶水,稍稍压住了心头的恶心作呕,毕竟吃了这么半勺的大粪,还能站着话的,赛修伦果然还是有独到之处。
他又猛灌了几口清水,漱了漱口,然后看向崔耕,恨意滔天地问道:“姓崔的,敢不敢跟使者再比第二局?”
崔耕淡然一笑,伸出请道:“比就比嘛,只要赛特使还能吃得下,官随时奉陪!”
“你……”赛修伦又是一阵恶心,冲身边使团招招手,大呼道:“来人,带神犬上来!”
“喏!”
功夫不大,就有一个突厥人从马背上取下了一个大箱子。
箱子里面以黄绸打底,饰以珠玉,华美异常。
箱子正中有一狗,通体毛发光滑,两只眼睛骨碌碌乱转,甚是可爱。
这时有定州官员问道:“这就是你们突厥所谓的神犬?不就是一条狗崽子嘛?不知神在何处?”
“哼哼,你们中原人自然不知这只神犬的厉害!”赛修伦浑然忘记了刚才吃屎的尴尬,又自豪无比地介绍起来:“此犬乃我家默咄可汗万金购得,不仅善舞,还能占卜人的吉凶祸福。”
“啥?狗还会算命?”定州官员诧异至极。
“当然了,要不怎么被我们突厥国尊为神犬呢?你们若不信,特使就给你演示一番。”
随后,他又命人拿出早已准备好的道具来。
首先是一卷一丈见方的黄绸,上面密密麻麻,写了不少数字。然后是一堆竹片,每个竹片上也都写着数字。
赛休伦看向崔耕,道:“崔长史,看见没有?这黄绸上面,写的是从正月初一,到腊月三十的日子,每六个日期为一格。而这些竹片上,同样也写着日期。”
崔耕点头道:“看见了!”
赛修伦道:“你只要在竹片上选定了自己的生日,再把它覆盖在相应的方格上,神犬就能算出您的生日了。崔长史,你信不信?”
崔耕很认真地又点了点头:“我信!”
“咳咳……”
赛修伦好悬没被崔耕的话给噎死,都不知道怎么接话了。尼玛啊,会不会聊天啊?你崔二郎不应该是摇着头,斩钉截铁地不信的吗?
他只得进行下一步,问道:“那崔长史可知我这神犬,为何有这般神奇的事?”
“嗤,真是狂妄没见识的井底之蛙!”
崔耕嗤笑一声,道:“什么狗屁神犬啊。这种占卜算命的事,官随便找一只癞皮狗,训练三俩月就能办到!你们突厥真的就那么孤陋寡闻没见识?这种也配称得上神犬?”
赛修伦脸都绿了,大骂:“崔长史,莫要红口白牙大话啊!”
崔耕又呵呵道:“赛修伦啊,别拿你的无知去度量别人!你以为官不知道这所谓的神犬占卜是怎么回事儿吗?”
其实,当突厥人搬上这些奇怪的道具之后,崔耕就明白了赛修伦想整什么幺蛾子了!
不就是江湖术士的常用骗术——灵鸟算命嘛!
虽然在如今大唐年间,这个骗术非常罕见,但到了明清时期已经非常流行了。乃至到了现代社会,还有不少人用之在偏僻乡镇中骗钱。
只不过突厥人也不知从哪找来了一只狗代替灵鸟,若单论起训练难度来,狗可比鸟的训练可是要容易了很多。
这个骗术的关键就在于,那竹板上的数字和黄绸上的数字,只有一个数字会完相同。
所以,只要知道所覆盖的区域和哪块竹板,生日就呼之跃出了,与“占卜”毫无关系。
既然如此,这条可爱的狗也就跟神犬不沾边了,充其量是一只训练有素,比较听话乖顺的狗。
揭完骗术后,崔耕又指了指道:“谜底已经揭穿,好了,抓紧时间,请赛特使再吃一勺吧。常清,再给赛特使准备半勺,记住,半勺糖霜半勺屎,一定要让赛特使满意,让他知道咱们中原人的热情好客!”
“得令!”封常清又去准备了。
“你…等等…我还没出题,怎么又要吃屎了?比试都没开始,你以为我是让你来猜这神犬占卜的原理?错了!”
赛修伦一听又要吃屎,被吓得不敢卖关子了,急道:“即便占卜乃是虚妄,但我这神犬聪明无比却是事实。”
这回赛休伦也不装逼了,老老实实让神犬表现了一番“灵犬算命”。
在后世的灵鸟算命中,最后一步是骗子指出当事人的生日是几月初几,鸟则随便扯个签就算完事了。
但赛修伦的这只灵犬,竟然真的从三百六十个更的竹片中,亲自叼出了一只灵签出来。
上面所标的日期,正是崔耕指定的日期!
崔耕看罢,当场有些傻眼了!
这狗也太聪明了吧?他们平时是咋训练的?
崔耕倒是好奇突厥人是从哪儿买来的这只狗了,他很想知道原主人是怎么训练这狗变得如此聪明的。如果大批量训练这种聪明的狗,拿来充作军中斥候的话……
崔耕还在寻思,又听琵琶奏响!
原来是赛休伦命人弹起了琵琶,在声声乐曲中,只见狗窜蹦跳跃,与音律相合,宛如一个真正的舞者一般,蹦蹦跳跳的,自顾如痴如醉地跳了起来。
“哇,实在是太可爱了!”
“真的好想有这样一只狗啊!”
“可惜这狗价值万金,奴家的私房钱不够,要不然真的想将它买下来呢。”
“你想买,突厥人也不一定会卖呢!”
……
那帮女眷们被狗精彩表演所折服,尖叫连连。
见着场中这些汉人被自己的这条神犬给折服了,赛修伦很骄傲啊!
他长松了一口气,朗声道:“崔长史,现在第二题来了,既然贵国自诩物华天宝,人杰地灵,那敢问崔长史,贵国能拿出一只如此聪明的神犬来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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