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薛远此言一出,场顿时鸦雀无声。
有没有搞错,大家不是来弹劾来俊臣的吗?怎么又牵扯到龙门温泉刺驾案了?最关键的是,此案还牵扯到太子!此案一发,不知多少人要人头落地,大家还是谨言慎行为好。
哒哒哒~~
正在这时,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响起,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其人正是著作郎崔耕!
到了现在,他已经有八成的把握,是自己不知不觉间上了一个恶当,那个王永有问题。要是因为自己的错误,成千上万人丧了性命,那自己可就百死莫赎了。
亡羊补牢,犹未晚也!
他抖擞精神,来到薛远的面前,道:“薛洗马,听你的意思,是要出首了?嗯,不错,按朝廷律例,出首之人非但无罪反而有功。不过,官甚是奇怪啊。”
“崔著作奇怪什么?”
“我大周律例虽然允许亲亲相隐,但谋反案不在其列。你既然早知此案,为何不提早报知朝廷?”
薛远对此早有预案,道:“不是薛某人不早报知朝廷,而是薛某人刚刚想到。”
“什么意思?”
“大家请看!”
着话,薛远陡然往左边跨了几步,把太子李旦的手腕子抓住了,指着他腰间悬挂的一件玉佩,道:“此玉非但玲珑剔透,光滑润泽,而且有冬暖夏凉之功,所以其名为“如意玉”。太子殿下,不知薛某人得对不对?”
李旦强自镇定道:“此玉乃是前几天一个胡商献给太子的,有何不妥?”
“哦?前几天?恐怕是三个多月以前吧。赶巧了,就在三个月之前,薛某人偶然遇见了刘健。太子殿下,您知不知道他跟我了些什么呢?”
略顿了顿,不待李旦回答,薛远就似笑非笑地继续道:“他男子汉大丈夫,生不得五鼎食,死亦得五鼎烹。近日要和几个好朋友,一起干一件大事,。”
李旦道:“这么模棱两可的两句话,明不了刘健和龙门温泉刺驾案有关吧?”
“然也!不过,虽然他没那件大事是什么,但我注意到,他腰间有一块美玉,和您这块一模一样!薛某人问他此玉的来历,他避而不答,只是这块玉的名字叫如意玉,有冬暖夏凉之功,乃是世间难得的珍宝。”
两块一模一样的玉佩,一个出在太子亲卫的手里,一个出现在太子手里,不用问,肯定是太子为了笼络人心,赐给那亲卫的啊。
事实上,听到这以后,已经有不少人暗暗相信,龙门温泉刺驾案的确是李旦干的。无它,武则天死了,他这个太子不就名正言顺的上位了吗?
李旦当然也意识到了此事的严重性,吓得满脸惨白,跪倒在地,连连磕头道:“儿臣是冤枉的,是有人在陷害儿臣,还请圣人主持公道!不信的话,您尽可派人去查那个胡商啊!”
“查胡商?”
武则天脸上看不出什么喜怒,淡淡道“旦儿,若是真有人陷害你,又岂会留下这么一个大漏洞?恐怕那胡商早就不知所踪了。”
李旦把头点得如同鸡喯碎米,道:“对,对。若是那胡商失踪了,就可以证明儿臣的清白!”
武则轻笑一声,道:“证明不了。还有一种可能,是那个所谓的胡商根就子虚乌有,是你编造出来。所以,查胡商毫无意义……嗯,朕年纪大了,兴许真有些人等不及了呢。”
“儿臣不敢,儿臣不敢啊!”
贼咬一口,入骨三分。事到如今,李旦还能什么?也只能是连连磕头了。
武则天没理他,又看向薛远道:“薛爱卿,单凭你的这件事,只能明刘健有很大的嫌疑。但要据此认定他参与了龙门温泉刺驾案,还是有些牵强了,不知你还有没有别的证据?”
薛远道:“有证据!那三个黑衣人虽然在刺驾之前就自戕了头面,让人难以认出来面目。但是,在刘健的脚底板上有七颗黑痣,呈北斗七星状。陛下一查那刺客的尸格,就可真相大白了。”
凡是命案,仵作都要填写尸格,将尸体的特征写明。所以,薛远的这个提议完可行。
武则天看向来俊臣道:“来爱卿,你主管龙门温泉刺架案,可有一个刺史的脚底板上有七颗黑痣?”
“有!绝对错不了。”来俊臣回答得斩钉截铁。
“好,真是朕的好儿子啊。竟敢丧心病狂,意欲弑母!来人,把太子武旦(李旦)拿下!”
“喏!”
马上就有一群甲士上来,如狼似虎一般把李旦往外拖。
太子完了!
朝廷危矣!
来俊臣顺利过关了!
现在几乎所有人的心目中,都同时涌出了这三个想法。
道理很简单,太子刺王杀驾,武则天岂能不穷治其同党?派谁去呢?来俊臣呗。此人今天被大家逼到了绝境,这一缓过手来?岂能不疯狂报复?大家能不能侥幸活命那还真不好。
然而,事实证明,他们还是太甜了,事情的严重性远不止如此!
只听薛远继续道:“启禀陛下,微臣还知道有两个人与刘健过从甚密,一个叫陈范,一个叫裴丘,兴许这俩人就是另外的两个黑衣人。”
“陈范?裴丘?他们俩是干什么的?”
“陈丘两年前为梁王府旅帅,秩七品,因为贪污了五十两金子,丢官罢职,现在就是一个平民百姓。裴丘是一个江湖人,微臣听他做过庐陵王的幕僚,也不知是真是假。”
“好!好得很哪!”武则天怒极反笑,道:“朕的两个儿子,一个侄子,都想朕死,朕还真的成了孤家寡人了。”
武承嗣等的就是这一天了,道:“姑母莫要气坏了身子,,虽然他们三个丧心病狂,但还有侄儿我啊、我对您可是一直忠心耿耿,时刻盼着您长命百岁啊!”
“你?”武则天叹了口气,意味深长地道:“承嗣,承嗣,你这个名字起得好啊,看来这皇嗣的位置……”
“且慢!”
事关皇储归属,可就容不得娄师德继续含混下去了。要不然,作为内史令,青史斑斑,留给他的就是千古骂名!
娄师德道:“龙门温泉刺驾案关系重大,到底是不是太子、庐陵王和梁王共同谋划,光凭薛远的一面之词可不成,还请陛下下令有司详查,再做定论。”
“还请陛下下令详查!”人们齐齐跪倒在地,唯有武承嗣和来俊臣的几个党羽鹤立鸡群。
这一举动,再次挑动了武则天那根异常敏感的神经,冷哼道:“尔等可是要聚众逼宫?”
娄师德道:“臣等岂敢做出如此丧心病狂之事?只是想提醒陛下,太子和庐陵王也就罢了,但宫中可是曾经传出风声,陛下有意让梁王继承大宝。既然如此,梁王又为何冒此奇险,刺王杀驾呢?”
“嗯?让梁王继承大统?”武则天微微一愣,道:“朕怎么不知道呢?”
“……”
这回几乎所有人都傻眼了,原来传的有鼻子有眼的梁王继位之,完是子虚乌有啊!
唯有崔耕明白,自己再一次弄巧成拙了,是自己授意吉顼散布的这个流言,为的是逼来俊臣狗急跳墙。万万没想到,阴差阳错之下,竟然起了反效果,使娄师德的求情之举,完无效!
这可咋办?
随后,形势向着无底深渊飞速滑去。
武则天诏令连发:其一,来俊臣抗旨囚禁壁龙,罪无可恕情有可原,着罚俸三个月。其二,削去太子李旦、庐陵王李显、梁王武三思一切职位,交由来俊臣权审理,务必将其同党一打尽!其三,在场所有官员,暂时停职。待俊臣仔细甄别后,确认无罪的,再官复原职。
换言之,来俊臣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绝境大反扑,并且大获胜!
郑愔现在对自己的这个主子简直佩服的五体投地,趁机表现道:“崔著作,你强闯推事院闯得好啊。以这件事为引子,定了皇嗣之位;以这件事为引子,诛了朝中的心怀叵测之徒;以这件事为引子,不知天下多了多少孤儿寡母,不知天下人该如何谢谢你呢?”
“你……”
事到如今,崔耕现在已经把事情的前因后果想清楚了。
王助的那个家仆,肯定是被来俊臣收买了。来俊臣派他来找自己的目的,就是服自己强闯推事院,救出另外一个来俊臣早已安排好的人——太子洗马薛远。
一切的一切,就是为了让薛远告发太子、梁王、庐陵王谋反之事。之所以绕这么大的圈子,主要是为了表明此案和来俊臣完无关,不引起武则天的怀疑。
在这场计划中,表面上看自己是没什么损失,但实际上,我不杀伯仁,伯仁因为而死。因此迁怒自己的人恐怕再所多有,自己以后的名声就算臭了大街。
另外,来俊臣有了拥立之功,毫无疑问,武承嗣上位之后就会权倾朝野。到了那时候,还不是想要自己圆就圆,想要自己扁就扁?
好毒的一招连环计啊!
不过……嘿嘿,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真当我崔耕崔二郎没有后招?
想到这里,他朗声道:“不错,天下人是得感谢崔某人,因为要不是我,来俊臣的奸谋就得逞了!”
着话,他打了个手势,道:“来俊臣陷害太子和两位亲王,实在是罪大恶极。这位义士,你跟在他身边日久,一直和他虚与委蛇,到了现在,也该挺身而出,揭穿他的阴谋了!”
他指的当然是吉顼。
吉顼听了这话,不由得心中暗笑,崔二郎,任你有欠条妙计,也难挡人心诡谲。你以为让我当卧底,我就乖乖听话,?有那么容易的事儿?官还想着当宰相呢,这次算你倒霉。等你死后,我会给你上两柱香的,哈哈!
他想美,脸上已经浮现出莫名的笑意。
可正在这时,耳边陡然传来一声大喝,道:“好,知我者崔著作也,我!”
啥?
除了自己以外,来俊臣身边还有崔耕的另外一个卧底?
吉顼目瞪口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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