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武则天沉声道:“为什么不愿意?”
裴旻解释道:“望陛下恕罪,微臣的剑舞和公孙幼娘不同。她的剑舞,乃是女子之舞,优美有余,杀气不足。用铁剑可,用木剑、竹剑也可。但微臣的剑舞,却是男儿之舞。若要达到最佳效果,不仅要微臣专用的宝剑,而且要用真实的弓箭。陛下对微臣有再造之恩,微臣岂敢不竭力报效?然而,若微臣用了铁剑和弓箭,又有惊扰圣驾之忧。所以,微臣左右为难,不愿意献舞。”
壁龙柴云瑞冷笑道;“老夫当是什么呢?你不就是担心,自己用真刀真剑,有刺杀陛下之嫌吗?哼,有老夫在此,你就是真心行刺,也休想伤陛下半根汗毛!”
武则天也不觉得裴旻有行刺自己可能,道:“朕准你用铁剑、真弓献舞!”
裴旻跪倒在地,道:“陛下如此信任微臣,微臣敢不尽力?”
随即,裴旻将长大的衣衫闪掉,露出一身劲装,背背长弓,手持宝剑,舞将起来。
公孙幼娘和他配合默契,稍后带着那几十名舞姬加入。
如此一舞,代表了此时舞蹈的最高成就,当真是:“万夫为之雨汗,八佾为之慙顔”,“风生兮蒨斾,襜襜电走兮彤庭,晔晔隂明变见,雷走兮彤庭煜煜。阴明变见,灵怪离猎!”
场观众叹为观止,连大气都不敢出,唯恐错过他们任何一个动作。
舞到最后,裴旻和公孙幼娘,同时歌曰:“耀雄剑兮清边尘,威戎夷兮率土来宾。焉用轻裙之妓~女,长袖之才人?”
豪放狂迈,令人心中热血沸腾,只想拔剑而起,立功塞外,了却君王心腹事,赢得生前身后名。
一曲舞罢,场叫好声如雷。
武则天也甚为高兴,道:“裴爱卿之舞,天下第一,实至名归。我大周有此贤才,去流落于朝外,是宰相之过也。”
没办法,武三思只得带领众宰相班子,齐齐跪倒在地,道:“微臣死罪。”
武则天摆了摆手,道:“仅仅是有过而已,却谈不上有罪。诸位爱卿,你们以为,朕应该授给裴爱卿什么官职呢?”
武三思道:“不如封他为七品致果校尉?”
武则天皱眉道:“才是个七品官,了!”
武三思不由得暗暗翻了个白眼儿,心中暗想,什么啊?这裴旻以前就是个白身,又没立过什么功,给他个九品官都算是他祖坟上冒青烟了。
但是,尽管是这么想的,武三思脸色可不敢表示出来,道:“恩出于上,那陛下以为,该授裴旻何等职司呢?”
“朕以为……就授他一个五品的游击将军吧。”
裴旻福至心灵,赶紧敲砖钉脚,道:“微臣谢主隆恩,愿为陛下效死!”
他都谢恩了,人们还能啥,也只得捏着鼻子认了。
正在这时,公孙幼娘美目一闪,有了主意,道:“陛下,师尊和奴家同时献舞一首,他得了个五品官,那奴家呢?”
“你?那就赏黄金二十两,锦缎二十匹吧。”
“我不要!”
“嗯?”武则天面色一沉,道:“朕出口成宪,莫非你这个女子,还要跟朕讨价还价不成?”
“奴家不敢,只是……只是……”话间,公孙幼娘霞飞双颊。
武则天疑惑道:“只是什么?”
“只是奴家和崔监正情投意合,却身份不合,难成夫妻。不知陛下可否下旨,给奴家一个名号,与崔监正完婚呢?”
“这……”
崔英是武则天的宠臣,为他的婚事提供便利,武则天倒是没什么不愿意的。但是,这公孙幼娘出身青~楼,崔英现在年纪轻轻就已经是官居三品,他能愿意吗?
武则天迟疑地看向崔耕道:“崔爱卿,你以为呢?”
崔耕和公孙幼娘对视了一眼,点了点头,跪倒在地,道:“请陛下成。”
“崔爱卿,你可想清楚了。以你现在的地位身份,不知多少达官贵戚愿意与你结亲,就是娶个金枝玉叶都没问题。现在,朕再问你,愿娶公孙幼娘为妻吗?”
崔耕再次重重地磕了一个响头,道:“微臣心意已决,请陛下成。
“好,既然崔爱卿有意,朕岂有不成人之美的道理?婉儿,拟旨,封公孙幼娘为:永康郡夫人,秩三品,择日与少府监监正崔英完婚。”
“遵旨!”
上官婉儿刷刷点点,一份奏章顷刻写就。
稍后,饮宴正式开始。
在武则天的授意下,群臣不拘礼数,觥筹交错,开怀敞饮,放浪形骸。
今天大出风头的崔英,自然疑成了今天的焦点。
好么,升官得圣眷不,今天还娶了一个漂亮媳妇儿,这真是天下的好事儿都让他占了,怎么不让人羡慕嫉妒恨?
于是乎,大家齐心协力地给他灌酒。
崔耕眼瞅着气氛差不多了,摸了摸那粒丹丸,准备吞下。
正在这时,忽然有个好事之人道:“久闻崔监正诗才无双,不知喝了这么多了,还能否再做诗一首?”
崔耕哈哈大笑,道:“有何不可?但不知以何为题?”
“今朝裴将军和公孙娘子的剑舞绝伦,就以此为题吧。”
“这个……”
崔耕仔细一会想后世的记载,不由得暗暗皱眉:赞裴旻的诗歌不少,但大部分是他当官之后所赠。这些诗里面有不少赞扬他功勋的句子,既不应情也不应景儿。
这可咋办?
不过,他转念又一想,又释然了:嘿嘿,没合适的诗怎么了?我是谁?崔英啊!既然要走了,那咱们就玩把大的吧!
想到这里,崔耕故作迷离之色,摇头晃脑,却吟诵不出,拖延道:“取纸笔来!”
不消一会儿,文房四宝已经摆好。
但是,他拿笔凝思,却还是不肯着墨。
这回有不少人看出了端倪,揶揄道:“崔监正,你这是官场得意,文场失意,文思枯竭了吧?”
“崔监正江郎才尽矣!”
“卿之五彩笔,莫非已经还给神人了?”
……
在众人的揶揄声中,崔耕丝毫不露惧色,道;“怎么的?真以为监正做不出绝妙好诗?告诉你们,不是我不行,而是我的靴子不行!”
然后,一抬脚,道:“你们谁能动……呃……高力士高公公给监正脱靴子,我就能写出好诗来!”
闻听此言,不少人心中暗想:看来崔英这厮是真喝多了!你做不出诗来就做不出吧,反正你都当上三品官了,无伤大雅。但是,你用“让高力士磨墨”来搪塞,实在太过不智。
高力士是谁?陛下的贴身宦官啊。我呸!你真是好大的一张脸!人家是专门伺候陛下的,你让他伺候你?你想干啥?当皇帝嘛?
“……”顿时,没人搭茬。
高力士见现场气氛一凝,皮笑肉不笑地道:“怎么?崔监正想让杂家服侍?我是没问题,杂家就是服侍人的命,就是不知……你受不受得起了。”
言毕,上前把崔耕的靴子脱了下来。
然而,没文思,脱靴子也没啥用啊。
崔耕提笔半晌,找理由道:“还是不行,这墨都干了。唯有请邺国公磨墨,监正才能写诗。”
我擦!
你是要疯啊!
张昌宗皱眉道:“崔监正,你要是醉了,就回去休息,这诗不做也罢。”
“啊,不!”高力士见崔耕给自己使了个眼色,连忙道:“杂家以为,崔监正清醒得很呢。邺国公,人家崔监正不是刚刚救了你一命吗?救命恩人让你磨墨,还委屈你了不成?”
顿了顿,又道:“杂家这靴子已经脱了,你不磨墨,是看不起杂家这个刑余之人吗?”
“好吧。”
张昌宗被高力士挤兑得没办法,来到崔耕面前,一边恨恨地磨墨,一边低声训斥道:“我怎么就不知道,你这孙子喝醉了要耍酒疯呢,早知道就不让你喝了。明日你酒醒了,官再找你算账!”
“……”崔耕目光迷离,只是不理。
少顷,墨已磨好。
有好事之人继续挤兑道:“崔监正,力士脱靴,昌宗磨墨,你今日的风头真是一时无两。就算千古之后,也应能成一段佳话。不过,这事儿有个前提,那就是你的诗得写的好!现在,你总没理由推脱了吧?”
“理由?”崔耕无耻道:“监正的酒没喝够,却做不出好诗来!”
那人好悬没被气乐了,冷笑道:“崔监正,你要是指望再喝几坛酒,就地一倒,可不怎么高明!事到如今,靴子也妥了,墨也磨了,你还能不写吗?”
“谁监正要装醉的?只要你再让我喝三杯酒,我马上就作诗!不过……”崔耕看向武则天道:“我要陛下面前的那坛酒!”
武则天原来一直看好崔英,却没想到此人如此酒后无德。她有心跟崔英一个教训,示意道:“给他!”
“喏!”
高力士抱着大半坛上好的木兰春,来到崔耕的面前,道:“喝吧,喝了好做诗。杂家倒要看看,你这次还能找什么理由!”
……
……
与此同时,远处一个无比怨毒的目光,正看向崔耕。此人正是,在李隆基的帮助下,穿着七品官袍,混入宫中的李英。
见崔英如此狂傲不羁,他不由得心里一沉,暗暗寻思:如果此人真是崔耕大话,今日如此大出风头,显然是已经丝毫不记后果了。换言之……他这是准备跑路啊!如果今天我没揭穿他,以后恐怕再也没有机会了。
真是不甘心啊!
怎么那么巧,正在这时,有个太监走到他的身边,道:“临淄王让奴婢给您传句话:崔耕已离成都,去向不明。”
然后,那太监匆匆离去。
好了,就是现在!
尽管只有八成把握,但是,李休已经等不及了。
他一步一步地往前挪去,心中定下了计划:待会儿,我就把一坛子酒,泼到你崔耕的脸上。这样一来,你的易容术必然出现破绽。
嘿嘿,不得诏令无故返京,易容改名蒙蔽圣躬。崔英,我倒要看看,你这回怎么死!
李休想美,缓步向前,耳中听到崔耕道:“好,好酒啊!陛下的酒就是好,监正诗兴大发。罢了,也不写了,就直接念出来吧。第一句:腰间宝剑七星文。”
李休继续前进,已经离着崔耕只有一丈来远,只听崔耕念道:“第二句:臂上雕弓百战勋。”
李休抓住了一坛酒,只听崔耕念道:“第三句是……”
哈哈!崔二郎你这回死定了!
李休心中狂喜,就准备把手中的酒水泼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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