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陆草木之花,可爱者甚蕃晋陶渊明独爱菊,时人甚爱牡丹。予独爱莲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远益清,亭亭净植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予谓菊,花之隐逸者也;牡丹,花之富贵者也;莲花之君子者也。噫!菊之爱,陶后鲜有闻。莲之爱,同予者何人?牡丹之爱,宜乎众矣!”
没错,崔耕要写的这篇文章,正是宋代周敦颐的作品,大名鼎鼎的《爱莲》。
短短百余言,顷刻即成。然而,其余波荡漾却是难以休止。
若是在别的场合,《爱莲》可能不会引起太大的轰动。一来,经典是需要时间沉淀的。二来,听众要有足够的文学素养。三来,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文章得符合看客的口味。
但是,现在则不同!
首先,武懿宗请的这些人,都是长安的头面人物。即便他们的祖先原来是以武功得了官爵,现在也早已转为修文了。方才众人能毫无滞涩的行文酒令,就是铁证。所以,他们理解这篇文章的妙处,毫无难度。
其次,由唐至宋,文章有了很大的变革和进步。所谓唐宋古文八大家,就是这场变革的领军人物。周敦颐还在所谓的唐宋八大家之后,写出来的文章,与现在流行的风格不同,真让人有别开天地,耳目一新之感!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现场大部分是什么人?往好里,是名门望族。往不好里,就是政治上的过气人物——那些正当红的,都在洛阳呢。
当然了,他们自己是不肯承认过气的。崔耕这个《爱莲》,算是到他们的心坎里了——俺不是过气儿了,是不想和你们争。正所谓“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是也!
要现场最高兴的,那还就得是武载德。
他之所以不搀和政事,不就是怕李唐复辟秋后算账吗?崔耕可是明了,这篇文章是称颂他的。有了这篇文章流传天下,他就相当于多了一张护身符啊。
至于武懿宗?没错,在他和崔耕的争执中。按自己的确该帮这个老兄弟的。但是……这不得分个轻重缓急吗?和自己的安比起来,老兄弟算个屁啊?
“好!好文章!崔京兆,您这么写王,真是谬赞了,真是愧不敢当啊,哈哈!哈哈!”
真难为老爷子这么大岁数了,竟然声若洪钟,震动屋瓦,看那意思,唯恐有人听不到似的!
在场的其他人也不甘人后。
“崔京兆这篇文章真是写的实在太好了,某家心有戚戚焉!”
“吾也爱莲花,咱们是英雄所见略同啊!”
“想来颍川王给这座酒楼命名为芙蓉楼,也是别有深意。”
“今日芙蓉楼上,欧阳莲儿娘子执笔,崔京兆咏莲,赞颍川王人品高洁,定能成千古之佳话。”
……
人们议论纷纷,兴高采烈,武懿宗则郁闷得想要吐血。他明白,今天与崔耕的斗争,自己算是一败涂地了。
非但如此,自己今日的所为,会和《爱莲》一起,传遍天下,成为整个天下的笑柄!
而崔耕,今天在长安城内,正式亮相,通过击败自己,会获得城上层人物的认可,以后行事事倍功半。
这是多么明显的差距啊!
而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
就在人们围着崔耕,乱哄哄地攀谈之际,武懿宗恶狠狠地瞪了欧阳莲儿一眼,低声道:“你做是好事!那崔耕岂是你所能招惹的?”
“妾身……我……”
欧阳莲儿此时间也是憋屈无比,她心中暗想,我名为“莲儿”,却是入幕之宾如过江之鲫,跟“出淤泥而不染”完不搭界。崔耕这是不是,故意写《爱莲》在故意讽刺我呢?
哼,好你个崔二郎,有文才就了不起吗?惹了姑奶奶,我让你后悔一辈子!
想到这里,她低眉顺眼得道:“王爷教训的是,妾身的确是太不知天高地厚了。不过,我虽对付不了崔二郎,有人能对付得了他。”
“谁?”武懿宗皱眉道:“该不会是你哪个老相好吧?”
“王爷您想什么呢?”欧阳莲儿娇嗔着介绍道:“此人叫韩归,与崔耕有着不共戴天之仇,愿为王爷效力。他托人送了五百贯钱给妾身,一番交谈之下,的确是颇有才华,应该能克制崔二郎。”
“韩归?没听过。”
“据此人以前是秘堂的人,虽有大才,却名声不显。后来,秘堂之主李休被崔耕害死了,他就立志报仇。”
武懿宗当然是知道秘堂的,疑惑道:“这么来,这韩归还真可能是个人才,你之前为何没告诉王?”
欧阳莲儿脸色微红道:“妾身看那韩归出手阔绰,还想多诈他点钱。现在崔耕如此无礼,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武懿宗这才再无怀疑,道:“贪财没关系,只要实话实就好。嗯,你明日就让那韩归来拜见王吧。”
“是。”
……
……
崔耕一首《爱莲》,使场的气氛欢快起来。武载德似乎成了今天的主人,频频举杯,热情招待今天的宾客。无论是世袭的国公,还是普通的衙役,都一视同仁,真个宾主尽欢。
武懿宗勉强支撑了一个多时辰,告辞离去。
但是,崔耕现在,却面临着一个非常严峻的问题——自己去哪呢?
京兆尹这个官名虽然古已有之,但在大唐(武州)年间,并没有这个职司。相应的,也就没修建京兆府衙了。
从理论上讲,崔耕得上表请武则天建京兆府衙,然后户部拨款,工部建造,什么时候建成了,崔耕什么时候再搬进去。至于现在,他就得在家里办公了。
来他早有准备,也命人找好了一个客栈,打算暂时安顿下来。不过,他刚把自己的布置出口的时候,武载德、惠范和尚乃长安有头有脸的人物,都盛情相邀。
“崔京兆,王在长安崇仁坊有处别业,虽不算大,却也幽静。丫鬟仆役,家奴院工俱,怎么也比客栈强得多。如果您不嫌弃的话,不如就暂且在那座别业安身。”
“僧常住天王寺,祖宅一直空着。您如果能住僧的祖宅,僧家里可就蓬荜生辉了。”
“堂堂的父母官去住客栈,这不是显着俺们长安的老少爷们儿不识礼数吗?崔京兆若看得起俺姓程的,就住俺家!但凡有招待不周之处,您唯俺姓程的试问!”
……
这么多人一招呼,自己再去住客栈,可就有点不识好歹了。但是,到底该住哪家呢?
他沉吟道:“官最近一段时日,主要是整治长安县的治安。不知诸位,谁的宅子离着长安县衙比较近啊?”
“那您可问着了!”有一个皮肤黝黑的黑大汉高兴得的道:“俺家有处宅子,就在长安县衙的边上。”
“请问您是?”
“俺叫程方明,世袭的宿国公。”
崔哥面色微变,道:“合力社的社长?”
“不错,正是在下。”程方明牛眼一瞪,不悦道:“怎么?崔京兆还怕我合力社污了您的名头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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