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顺着崔耕的手指望去,却见原来漆黑的锅底,已经是红彤彤的一片。
封常清心翼翼地将表面一层红膜铲起,装到一个盘子里递给大家观瞧,确实是红铜无误。
“啊?果真能以铁换铜?”
“那是,人家崔相人称点金圣手,这点个铜又算得了什么?”
“某刚才还怀疑崔相呢,真是井底之蛙了。”
“没想到这哑溪不是害人的祸水,而是一个聚宝盆啊!”
“真是难者不会,会者不难啊!”
……
有了崔耕刚才的旁征博引,再加上铁的事实摆在眼前,人们对“以铁换铜”的法子,再无怀疑。
甚至有好事之人问道:“崔相学究天人,能不能告诉大伙,这个法子叫什么名目?又是什么道理呢?”
崔耕侃侃而谈,道:“原来大家以铜山炼铜,是把铜矿用大火焙烧,再加上吹炼、精炼等等工续,变成纯铜。官将其称呼为火法炼铜。今日在胆水中以铁换铜,官称之为湿法炼铜。至于这里面的道理么……”
道理就不太好讲了。
按照后世的观念来看,就是用铁置换出了硫酸铜中的铜。其实,就算这样解释,都非常粗浅。严格意义上,天然胆水中,不只是有硫酸铜,还有很多其他的矿物,具体的反映也很复杂。若不然,这胆水就不该是绿色而应该是淡蓝色了。
给这些毫无基础的人讲化学反应,基上就如同鸡同鸭讲了。崔耕好不容易,才用比较浅显的语言解释了一遍。
大多数人都没听懂,只是不明觉厉。
这边胡人清心思电转,已经迅速找出了湿法炼铜的弊端,道:“崔相,某却以为,您这湿法炼铜,不怎么划算啊!”
“哦?此言怎讲?”
“湿法炼铜要用铁就不用了,燃烧这么多柴薪,却仅仅得到这么一点铜,未必就比火法炼铜来得强。”
“呵呵,胡县令真是目光如炬。不过么……”
“怎样?
崔耕伸出三根手指,道:“湿法炼铜总共有三个法子,官刚才为了立竿见影,只是演示了一个。这还有另外两个呢……”
着话,崔耕指向一池水道:“第二个法子,就是将胆水引入水池中,在池底铺上茅席,并放入铁块。什么时候水池颜色变为淡黄,什么时候将清水放出,此时那用铁换出来的铜,就附着于茅席之上。将铜取出,再放入胆水即可。”
这个法子好,茅席完不值钱,放水排水也不费什么事,所需的无非是时间而已。
有人迫不及待地问道:“这个法子要等多久?那第三个法子又是什么?”
“怎么也得二十天以上。”崔耕指着另外一个池子,道:“若是想快,也不是没办法,那就是将投入水中的铁块,改为薄薄的铁片。根据胆水浓度,快则三天,慢则七天,也就差不多了。因为置换出来的铜会附着在铁片上,就不用铺上茅席了。”
有机灵地道:“但是,薄铁片需要锻打,价格要较同重量的铁块贵得多!”
崔耕微微一笑,道:“正是如此。到底要赚钱快,还是钱低,就看矿主的抉择了,毕竟鱼与熊掌难以得兼。”
经过崔耕一番介绍,在场众人的心思都热切起来。
很显然,湿法炼铜较火法炼铜存在几个非常明显的优点。
其一,投资少见效快,只要在有胆水的地方设置铜场,就地取材,设备简单操作容易,把一些薄铁片或碎铁块投入胆水槽里浸渍,就可以取铜。
其二,在常温下就可以取铜,可以免除火法炼铜中的鼓风、熔炉等设备,以及大量燃料,成大为降低。
其三,劳动强度比火法炼铜轻巧多了,还没什么环境污染。
其四,胆水炼铜不管是贫矿还是富矿,一概能用,所差的无非是等待时间而已。完可以,这就和郑白渠上的水磨差不多,谁拥有了一溪胆水,谁就有了一只会下单的金鸡。
什么叫入宝山空手而回?什么叫有眼不识金镶玉?自己以前就是!
至于现在?亡羊补牢犹未晚也!霎时间,人们看向**县令裴亮的眼睛无比热切起来。
没错,不是崔耕,而是裴亮!
大周矿产并不官府专营,民间可以任意开采,只要照章纳税即可。但是,大家都看上了呢?还得官府做主拍卖。要不然,当初胡人清怎么能垄断扬州附近所有铜山呢?
现在,很显然,只要裴亮用印,把此溪划归自己,那就彻底发达了。
缴税算什么?两倍三倍五倍的税都没问题啊!聪明人早就粗算出来了,水法炼铜的成在原来火法炼铜的三成以下。
裴亮被大家盯着心里发毛,道:“大家莫看官,这**县哑溪,官已经划给……那个……崔相的一位故人了。”
“理应如此。”
大家想想也是,崔耕先发现的这个法子,又是先在哑溪做的试验,怎么可能不先下手为强?大家难道还能跟当朝宰相争锋?
马上就有人退而求其次,道:“崔相,你原来,允许大家踊跃购买份子,可还算数?”
崔耕点头道:“算数,当然算数。”
“不知这**县哑溪分作多少股份?每股作价几何?”
哈哈哈~~
崔耕还没话呢,胡人清的大笑声响起,道:“崔耕,你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了。”
崔耕笑吟吟地道:“胡县令又有什么高见呢?下官洗耳恭听。”
“高见谈不上,只是有一个非常浅显的道理罢了。天下的胆水多了,你这个以铁取铜的法子也不复杂。各位贵人凭什么要从你手中买份子?直接买下胆水溪不就行了?你现在就把这个法子公布出来,岂不是愚不可及?”
崔耕冷笑道:“恐怕真正愚不可及的,是你胡县令!实不相瞒,现在天下绝大部分的胆水,已经有主了。”
他一使眼色,封常清已经端着厚厚的一盘文契走了过来,粗略判断,能有上千张!
“不,这不可能,绝不可能!”胡人清脸色剧变,道:“就算之前胆水的价值无人得知,就算所有的地方官都卖你崔相面子。但是,大周三百六十州,你怎么可能都走遍?”
这话绝对有道理,将国的胆水找出来,就算动用国的力量都不大可能,更何况崔耕以私人的人力财力?
但是,奈何,崔耕脑海中有后世的记载啊!
事实上,中国是个严重缺铜的国家,胆水也绝称不上富裕,在这个时代,主要有十一处规模较大的胆水矿场,其中又以信州铅山和饶州德兴、韶州岑水最为重要。
崔耕把这十一处抓稳了,就算基完成任务,用一个月的时间干这事儿,绝无难度。
当然了,他总不能实话实。
他道:“想当初,官求恳陛下,准许聚丰隆银号与朝廷合股,经营钱庄,代理部分官员乃至大军大俸禄。其中一个重要的理由就是,以钱票代铜钱,可解钱荒之忧。不过,聚丰隆只能开在城内,百姓还是需要大量铜钱,钱荒问题依旧没有解决。官深感愧对陛下,寝食难安,最终想出了这个湿法炼铜术。所以,事实上,这考察国各地胆水矿的工作,早在三年前就开始了。只是未免打草惊蛇,未曾在官府形成文契而已。”
“原来如此。”胡人清面色惨淡,道:“崔相一心为民,官输的不冤啊!”
其他人却顾不得他的死活,迫不及待地问崔耕道:“若国的胆水矿部开启,真能解钱荒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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