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通!
崔无诐的身体倒伏于地,两眼之中各插了一把匕首,鲜血汩汩而出。
“杀人啦!”
“有刺客!”
“保护陛下,保护皇后!”
……
人们顿时一片慌乱,胆子的趴在地上;胆子大的,将李显夫妇团团围拢。
太监杨思勖更是手持一柄钢刀,将李显夫妇挡在身后,如临大敌。不用问,他这次若能再立了擎天保驾的大功,就能封公封侯啦!
然而,但是,接下来什么重要的事也没发生。
所谓的刺客,正是今夜唱曲的四男四女,他们的兵刃,就是藏在那些乐器之中的。
这些人杀了崔无诐之后,将金姬裹挟其中,迅速下了城楼,消失于上元夜观灯的人群之中。
来大家还在防备他们舍命一击呢,竟然没人想到阻拦。
稍过了一会儿,人们才明白过味儿来——这就完了?难道他们甘冒奇险,带着兵器上了玄武门城楼,就是为了抢个金姬?谁这么精虫上脑啊!
韦后大怒道:“崔耕,这些人是你指使的!你因为崔无诐抢了你的贺娄傲晴,就铤而走险,命人杀了崔无诐。是不是这样?”
对啊!
这么解释就合理多了。
人们看向崔耕的目光,都充满了怀疑之色。
崔耕赶紧道:“皇后娘娘明鉴:微臣的计划您都知道了。我纵然要改变计划,也没那个时间不是?莫忘了,我今日一直留在您的身边啊!”
宗楚客阴恻恻地道:“嘿嘿,那可不尽然。以崔相的算无遗漏,怎么可能只有一个计划?第一个计划被皇后娘娘拆穿了,第二个计划自然发动,又哪需要再次安排?”
“我……”崔耕突然觉得宗楚客得好有道理,竟是一阵语塞。
韦后看向李显道:“崔耕仗着自己娶了安乐,恃宠而骄,竟然行此狂悖之事。陛下,您可得给臣妾的表弟做主啊!”
在李显的眼里,崔无诐当然不算什么。他当初之所以把金姬赐给崔无诐,只是为了把崔无诐掰直,稍解崔耕的怨心罢了。如果有可能的话,他真不想管今天这个案子。但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发生了如此大案,又势必不能不问。
金姬的通过崔耕的手买的,李容娘唱的是崔耕的《长恨歌》,这些人杀的是崔耕的仇敌……方方面面都跟崔耕有关联,他不知情,谁信啊!
李显皱眉道:“裴爱卿,你怎么看?”
刑部尚书裴谈连老婆都怕,又岂敢趟这滩浑水?他期期艾艾地道:“微臣……微臣才疏学浅,老迈昏庸,委屈难以判断,还请陛下治罪。”
“苏爱卿你呢?”
右御史大夫苏珦道:“虽然崔相身处嫌疑之地,但微臣以为,此事应当与崔相无关。”
“哦?为什么?”
“请问陛下,崔相到底是不是一个为了美色,不顾一切的人呢?”
“呃……苏爱卿你怎么看?”这个问题着实不好回答,李显又把皮球踢了回去。
苏珦侃侃而谈,道:“若崔相真是那样的人,又果然是此案的主使,就不应让金姬入宫。二女美色有差,到底该选金姬,还是选贺娄内将军,这事儿不是明摆着的吗?”
“得好,继续。”
“若崔相并非为了美色不顾一切之人,今日之事,当不会发生。君前动刃,杀死三品卫尉卿,此举与谋反何异?”
韦后着急地插话,道:“那今日之事,完是崔耕得利,又该作何解释?”
“微臣不知。”
“既然不知,你就给宫闭嘴!”韦后气急败坏地道:“宫的表弟,总不能白死吧?来人,把崔耕抓起来,交与有司讯问。”
“……”既没人应声,也没人动手,殿前武士都向李显看去。
李显知道韦后心意已决,叹了口气,道:“那爱妃是想让谁,审这个案子呢?”
“就交给窦怀贞吧。”
“也好。”
萧志忠升任宰相之后,左御史大夫就变成了韦后的铁杆窦怀贞了。对了,窦怀贞就是娶了韦后乳娘的那位。
表面上看,崔耕落到他的手里,根就没个好。但是,李显不那么认为。
他心中暗想,就窦怀贞那点儿胆子,敢对朕的女婿不利?吓死他!另外,朕现在准了香儿的建议,能让香儿迅速冷静下来,时间长了,就可以慢慢为二郎开脱了。香儿再狠的心,也不能让安乐守寡吧?
于是,李显下旨,将崔耕交由左御史台大夫窦怀贞讯问。
至于贺娄傲晴?当然是仍旧软禁了。
出了这么一个乱子,众人意兴萧索,不到天明就散了。
……
……
天亮之后,临淄王府内,秘室中。
右散骑常侍姚挺头戴纶巾,身着八卦鹤氅,手持鹅毛羽扇,看那样子,很有几分三国孔明的风采。
按姚挺这么大岁数了,又学问精深,不该表现得如此浅薄。
但是,奈何,他今天立的功忒大了,就是自己也觉得,恐怕只有古之诸葛武侯,才能与自己想提并论。
就是其他人,也不觉得姚挺这么穿有什么不妥。
李隆基亲自给姚挺斟了一盏酒,道:“来,姚常侍,王敬您一杯。要不是您,那崔二郎怎么会被下狱?这回可真是了了王的一块儿心病啊!”
姚挺故作谦虚道:“哪里,哪里,微臣只是歪打正着而已。”
姜皎看了王琚一眼,道:“哎呦,姚常侍,您可千万莫这么。要不然……某些人得羞死了去。要知道,您歪打都能打中,某些人却正打了多少次,都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哩。”
王琚气得面色铁青,道:“姓姜的,有话话,你这么阴阳怪气儿地干啥?我承认,自己之前的确是数次败在崔耕手里。但是这次,姚常侍是歪打正着,那也没错啊。若不是他唆使营州都督高吉掳掠新罗婢,怎么会有金姬之事?”
京兆少尹魏知古为人稳重,道:“老夫多句嘴,那金姬真是新罗婢,不是崔耕安排的?”
姚挺自己自己是“歪打正着”,当然没问题。但王琚这么,他就有点儿心里不痛快了。
现在又被魏知古质疑,姚挺发不悦道:“这还能做得了假?实不相瞒,金姬的身份,是林鸟一亲口告诉老夫的。”
李隆基补充道:“好叫魏少尹得知,营州都督高吉所掳的新罗婢,都是交给金玉楼的楼主林鸟一贩卖的。”
魏知古担心道:“那林鸟一现在在哪?他若被官府捉去,岂不一切都真相大白?”
姚挺轻轻捋着自己花白的胡须,得意道:“魏少尹放心,出了这么大的案子,林鸟一早就远走高飞了。这个黑锅,崔耕他不想背也得背!”
王琚见姚挺几乎取代了自己首席军师的地位,心中吃味儿,急于表现。
他道:“崔耕虽然下狱,所有证据也尽皆对他不利。但是,他毕竟是陛下的女婿,咱们还远不到高枕无忧的时候啊。”
李隆基听王琚话里有话,道:“那王先生的意思是……咱们再给他加一把火?”
“加什么火啊?”王琚恶狠狠地道:“咱们不是在左御史台有人吗?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不如就此……杀了他!”
“左御史台的人……”李隆基眉头微皱,道:“出了这么大的案子,那动手之人可就必死无疑了。”
所谓必死无疑,就是,那人纵然逃脱了官府的抓捕,李隆基也得派人杀人灭口。
王琚不以为然地道:“一条性命与天下的安危孰轻孰重?王爷切不可心存妇人之仁。想必就是那人,也会心甘情愿地为天下苍生去死的。”
其实李隆基只是故作姿态而已,装模作样地沉吟良久后,他点了点头,道:“好,就依王先生所言,今晚咱们就把崔二郎给……结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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