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个人的休息室里,只有一个人是站着的,司马鹏泽刚才站起来是为了表达愤怒、强势,咄咄逼人……
现在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只是很茫然。
“为什么事情会是这样呢?……妥协,然后继续做你的富豪不好吗?……那样,至少你还有钱啊。”
“这样回去,我肯定完了。”
眼前的情况,江澈一心鱼死网破,为此不惜做死宜家,甚至直面“王宏案”和“监狱”。
既然江澈这样选,司马鹏泽就拿他毫无办法。
他只能选择尽快抛售手里的宜家股份,承受数千万人民币的损失,狼狈退场,回去主子那里承受后果。
要说收获,当然也是有的,他唯一的收获就是:他将弄死宜家,再把江澈弄进监狱。
这从来都不是资本的目的。
但是如果局面已经必然如此,司马鹏泽也不介意以此泄愤,同时消灭一家强大而独立的本土企业。
“我再给你二十分钟考虑。”司马鹏泽在带着程晓走向门口的过程中停住,再次回头,“如果在离开这里之后的二十分钟内,我没有接到你的电话……最迟后天,你就会在报纸上看到那个你绝不愿意看到的消息,然后被带走调查。”
在他的威胁声里,在他的视线里,江澈侧身从郑忻峰手里接了一根烟,就火点燃,没说话,甚至没回头。
“你,你好好考虑。”
其实这一刻,司马鹏泽是真想跪下来求江澈考虑啊,哎哟尼玛,你不要命的吗?
好歹忍住了没跪,司马鹏泽无奈转回去,步伐缓慢得继续往前走……
他是多么期待身后能有妥协反悔的声音传来啊。
“你……”
“呼……咔。”
一只硕大的大哥大飞过来,擦过他的头顶,砸在门上,掉下来碎在地上。
司马鹏泽一身冷汗,看着地面,先是吓着了,其次……他刚才威胁说给二十分钟等电话,现在江澈当场就把电话砸了,还差点砸到他。
再一次回头,司马鹏泽刚要开口……
“考虑你麻痹啊。”江澈说:“滚。”
司马鹏泽:“……”
“……你是真刚啊,老江,真特么不像你。”郑忻峰看着,在旁默默嘀咕了一句。
司马鹏泽和程晓走了。
江澈和郑忻峰两个一人坐在一张沙上,各自沉默地抽了几口烟。
“江澈你变了。”郑忻峰吐一口烟,同时淡淡地开口。
“嗯?”
“你以前很节约的,你比我节约多了。”郑忻峰抬手指了指门口碎成三瓣的大哥大,说:“竟然砸了,而且还没砸准。”
“大哥大过时了啊,郑总,该换手机了。”
“手机?对哦,咱宜家做的那个爱立信,那叫手机是吧?我有看过,小很多。”郑忻峰说:“已经出来了吗?回头送我一个。”
“还是你自己去买吧,郑总,别忘了我一向都很节约的。”
“那,也行。”
其实在这段对话的过程,两人的语气始终都平静得有些诡异,郑忻峰很担心,但是一时不知道怎么开口。
“褚姐呢?”他又找了个话题问。
“她有事出去有一会儿了。”江澈笑了一下说。
“什么事啊?”
“偷偷卖点宜家的股票。”
“……还卖啊?”
“嗯,卖一点,把堤口打开,然后等司马鹏泽卖了,果美卖了,苏拧卖了……再偷偷多买一些回来。”
“那一定很便宜。”
“嗯。”
“然后宜家会好起来对吧?”因为不知道很多具体的东西,郑书记嘴里的烟头抖了抖,“那王宏的事,怎么办啊?”
除了江澈,这里没有人比郑书记更清楚,王宏被坑在茶寮三百万这件事,是确凿的事实。
而这个人早年的经历和他所可能造成的牵连,实在太大了。
所以哪怕郑忻峰之前有再大的信心,都在王宏这张牌被司马鹏泽翻出来之后,开始动摇了。
“我有个办法,江澈。”问完没等江澈回答,郑书记自己又说道。
“嗯?”
“那件事其实是咱俩一起干的,是我把王宏带过去的……所以,我能扛。我来扛吧,江澈。咱俩这会儿赶紧对对词,再找人使点力,问题应该不大。”
江澈:“不是,你……”
郑忻峰:“别争。你有姑娘……还不止一个。家里人感情亲近。妈的你本事和用处还比我大……所以,你别跟我争。”
江澈:“……”
“多花点钱,多找点关系,尽量别让我蹲太久啊。”郑忻峰自顾自说道,跟着想了想,开始絮叨:“如果有机会,帮我跟沫沫说一下,就说我是真的想娶她,让她千万等我,跟她说放心,老子出来肯定还是一条好汉,还有,帮我看着登峰,牧场已经选好了,每年得来探我啊,要不每月吧……”
他这么叨咕着说了一会儿。
江澈听着都有点儿感动了。
“你倒是应个声啊。”郑书记扭头看了江澈一眼。
“……不是。”江澈收起来感动,有些无奈说:“你能先听我说完么?什么就你扛啊,王宏这个事它……压根就没用,知道吗?”
“……”郑书记缓缓扭过头,茫然问:“什么意思?”
江澈:“意思就是,司马鹏泽的这张底牌,其实一直都是张废牌。他明后天能把新闻出来,就算我输。”
郑忻峰:“……”
江澈:“不然你以为我这么刚?我特码什么时候这么刚过?”
“倒也是。”郑忻峰点了点头,随即摇头,“可是不是啊,现在的问题那个司马他既然能接触到王宏,就肯定已经走通了一些上面的关系,而且是洋老爷啊,怕不能小看吧?”
“我知道啊,但是……”江澈说:“有人会帮咱们挡的。”
郑忻峰一下激动起来,“谁啊?这都能挡……够用吗?”
“不是谁,而是一省之力。”江澈说完,反问:“你觉得够用吗?
“一省之力,南关?!……老庄有这么仗义?……就算他真这么仗义,一个县高官加副市长,有这么大本事?”郑忻峰还是茫然了。
“他没办法不仗义,至于本事,其实也不需要他庄民裕个人有多大的本事。”江澈扭头看一眼西南,“因为这个事,他们其实不是保我,而是保他们自己……”
郑忻峰想了想,“不懂。”
江澈笑一下,问:“老郑你还记不记得?当时茶寮希望集团筹建,庄民裕开口,说政府方面要占3o%的股份,你不同意,但是我答应了。”
“嗯啊。”郑书记点头,“因为这个,我还跟你吵了一架。”
“所以咯……”
…………
南关省,庆州城。
峡元县县高官兼曲澜市副市长,省干部楷模庄民裕同志的吉普车正在街面上等候。
来了。
庄民裕上车,高度紧张的状态,连续忙碌了三天的身体,让他坐下来眼前一阵黑。
坐在车里,老庄擦火准备点一根烟。
因为手抖,火柴头把擦皮捅破了。”
长年跟随的秘书回头,滑火给市长大人把烟点上了,等了好一会儿,才小心试探着问道:“事情……”
庄民裕点头,先抽了几口烟,缓了一会儿,才气息艰难说:“办好了,省里私下开过会……这次的同心协力,不会有问题。”
秘书笑起来,“那就好啊,那就好。”
“嗯,就是……去他妈的那个祸害。”
一块大石落地,终于顾得上骂人了,庄民裕说脏话的同时,脚下还很婆娘地在车座上踹了一脚。
他早就知道,也一直都知道,那小子是个坑,只是没想到,人都走了那么久了,他竟然还有坑留在南关。
那一年,茶寮希望集团正式注册拖了很长一段时间,庄民裕一度担心江澈在耍赖。
但是没有,江澈干脆利落地兑现了承诺,整个茶寮希望集团注册资本一千万,政府占比3o%,也就是三百万,名目是前期基础投资。
问题政府什么时候投过钱啊?卖地的钱省里早都花了。
所以,就是王宏那三百万啰,可不正好就是前期基础建设嘛。
当三天前,江澈打来电话,善意地提醒庄民裕同志,“虽然这部分资金按理说属于政府罚没,但是毕竟当时咱们没有走程序啊。我这气功大师身份被人揪住了,你不用管我……但是这个事,它是峡元、曲澜、乃至整个南关的事啊,老庄你必须防一手。”
当时当场,庄民裕同志如遭雷击,差点连电话都扔了,惊醒后立即带人驱车直奔省会庆州。
三天时间日夜奔走……
这也就是因为茶寮现在是全省最亮的招牌啊。
也就是茶寮有冬儿啊。
也就是现任sheng长大人,还好多领导,当时其实也都多少参与其中啊。
所以,这一动员,就是一省之力,各展神通。
“是的,那个本就是合法罚没,完全没有问题……只不过事情没必要拿出来给大众议论,舆论这个东西,议论多了,就容易有偏差……所以还是压下去好了。”
庄民裕说完顿了顿……
“那什么,回头有机会再见着那混账,我冲上去跟他打架,你们记住不要拦我,谁拦我,我就跟谁过不去。”
…………
“老庄刚开始一定吓尿了。”郑忻峰说。
“不至于,老庄他很能扛的。”江澈说。
“……”郑忻峰突然幸灾乐祸地笑起来,“反正他现在一定很想揍你,对了,我记得老庄好像当过兵,上过战场,啧啧,他一定很能打。”
江澈微微一笑,“搞得好像他追得上我似的。”
“……”
最大的一关,就这么过了。
当然小关还有几重……
郑忻峰指了指布会现场方向,说:“暂休一个小时,时间到了。”
“不急,我先等褚姐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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