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没有攻击性,很好,但你不能是完全无害的。
因为只有这样,你才能让那些不要脸的人,和有攻击性的意图的人,都在他们还只是想的阶段,就不得不考虑后果,缩回去。
这意思简单说就是:佛也得会生气发火,甚至报复。
所以,宗教对门人、信徒,乃至外人,才会有那么多规矩和禁忌,说不得,做不得。神话传说里也一直有许多仙佛小心眼报复的故事。
关于这一点,褚涟漪曾经一度认为江澈也有这种倾向,直到发现他表面和气,其实小心眼,有仇必报。
当场,褚涟漪并不知道自己的话林俞静能听进去多少,因为这实际上是一个关于江澈的话题,她很快就绕了过去。
“学校的人际关系还算相对简单。”她说:“对了,你还多久毕业?”
林俞静:“一年零八个月。”她算得清清楚楚。
“嗯。”褚涟漪顿了一下,问:“想吃什么?”
“想去老人和。”
林俞静有一个好处,就是说到吃,她几乎从不说随便或者都可以,她心里总是随时有惦记着的和期待着的。
…………
这天晚饭后,林俞静回到宿舍一言不发。
赵师太除了不时看看她,也不说话。
这就把背后说坏话的那位室友吓得有点厉害了。
但是事实,林同学的脾气和她没一点关系。
刚才吃饭的时候闲聊,聊着聊着,赵师太突然说到一个她今天听到感觉不错的词:纸短情长。
她倒是没说这个词和江澈或者林俞静的关系。
但是褚涟漪当场条件反射地就接了后半句:道不尽太多涟漪?
她是当真以为那是一首诗,毕竟现在汪国真什么的,正大肆流行……虽然她的来源,也是从江澈那里听来。
于是,江澈就扑街了。
林俞静到学校后在路上就打了一个电话找他,但是没找着,江澈在学校的时候并不随身带着大哥大。
于是,回到宿舍,气不过的林俞静同学开始写信。
噙着眼泪,腕用力,指尖泛白,她上钢笔笔尖“笃笃”地落在纸面,因为急,因为用力,把纸页划破了好几处。
这是第一次,她说了很多激烈的话。
她甚至说了分。
写完后,林俞静拿了早已经填好地址和收信人的信封在边,最后检查了一遍上的信。
她发现自己的字迹很难看,还有几个错别字,拿笔圈改了。
她觉得有几句话的措辞不是很恰当,还有的意思表达不是很清楚,于是删了改写。
这样弄完,整封信已经不成样子。
于是,林同学决定重新抄一遍。
在抄的过程中,她开始为另一些措辞纠结,开始思考和犹豫,于是又改动了一些地方。
熄灯了。
她开了台灯继续写。
暖色调的灯光打在纸页上,感觉有些柔和,这是江澈建议的,说这样不伤眼一些。
林俞静写到一半,回头把信看了一遍,感觉怎么都不对,索性揉成一团,又重新斟酌,新写了一遍。
终于,她写完了。
这封信依然带着脾气和原先的态度。林俞静把信装进信封里,起身才意识到,这会儿早已经熄灯,宿舍楼关门了。
那就只能等明天再寄。
这天晚上她睡得很晚,做了几个梦,记不清楚。
隔天醒来有点迟,林俞静匆忙拿了包去上课。
她在课堂上又把那封信拆开看了一遍……
…………
“江澈,你的信。”生活委员把自己想看的报纸夹在腋下,自己留着,这是他的特权,他把剩余的扔讲台上,然后坐在座位上,一边唱名,一边发信。
江澈又收到林俞静的信了。
就如过往两人的通信一样,她在信里说了一些生活琐事,关于自己的学习和生活,关于石教授家的猫和隔壁周教授家的狗,关于黎明的八卦,张学友的新歌,还有关于学校要合并的传言。
然后问了问冬儿,问了问广交会热不热闹。
最后含蓄地表达了一下想念:还不来看我,你是要死么?
另叮嘱了一句:记得把邮票寄回来给我。
要说区别,也有,这次林同学在信里夹了一张很长很大的信纸,用逗趣的语气说:“要写满哦,不许再用纸短情长当借口了,我不听。
所以,江澈并不知道自己因为蠢,其实经历过一场怎样的危。
当他有一天时隔许久上山捡鸡蛋,拿起来对着正午阳光看了看,结果发现里面有个小肉团的时候……时间已经走到了1995年。
江澈笑着气着,骂了几句街,骂那个放公鸡的家伙丧尽天良,逼少女成娘……
然后把鸡蛋放回去,又从附近找了些枯败的绵软草叶,把鸡窝铺成了席梦思。
关于1995年有一个传言,说国家要在五一后正式实行双休制度,学生们都很高兴。
“五、四、三、二、一……1995啦!”
“我就要毕业了。”
“我要出国啦……我要去硅谷。”
“我想追一个姑娘。”
“我爱深大。”
“我爱深城,我爱特区。”
“我爱祖国。”
“我不爱你了……”
“……”
夜半秒针跳过,从学生宿舍楼里集体爆发的呐喊声中,江澈可以听见一个时代的朝气。
1995年元旦,世界贸易组织成立。
学校当晚有晚会,但是结束得很早,之后还有好几场同时开启的舞会,在操场,在教室,在餐厅,甚至有的在学校外面秋收过后平整的田野上。
“left left right right
go turn around
go go go……”
《penguins‘ game》的音乐声震耳欲聋。
舞池里的同学不管熟或不熟,开始伸搭上旁边人的肩膀,小火车就开动了……
兔子舞眼下是最潮流的,也最能调动气氛的。
因为简单,大众,那些霹雳舞不会,双人舞又不好意思的同学,往往也都会在这个时候起身脱掉外套,大方地跟着下场,找到队尾,不管认不认识,搭上前面人的肩膀。
舞池里不管老师还是同学,都放开心跟着音乐和节奏跳着,笑着。
“江澈,来啊,下来。”
室友们在巨大的音乐声和笑声中不停地回头招呼。
“好。”
江澈也跟着下场。
音乐一遍遍地循环,简易舞池里分了两列长队,一队是男的,一队是女的,队伍长了,步幅不一样,好几次差点撞上,笑成一团。
又一次,男队差点追尾女队。
笑声中有人开始起哄。
“接上,接上去啊。”
“排第一的谁啊?”
“别怕啊,你看女队都没反对。”
“对,接上去,围一个大圈。”
江澈在队末,突然感觉肩膀一紧,扭头,一个不认识的女生冲他笑了笑。
“吼,女队这边都已经接上了,前面的,还磨蹭什么呢?”
催促声中,张杜耐窘迫得不行,但终于还是伸,按住了前面女队队尾那个的双肩。
潘捷老师扭头看了他一眼,转回去,什么表示都没有。
音乐继续,兔子舞继续。
“这家伙会不会晕倒啊?”
江澈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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