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黑母猪进了山,老谷爷观察看见过一眼,它跟在猪刚鬣后头觅食,欣喜过后有些担心,磕着烟斗跟江澈叨咕:“也不知有了婆娘和娃,会不会反而害了猪刚鬣……”
他叹口气,一边捻烟丝一边感慨:“那都是牵绊啊。rg”
江澈正把给排球队孩子们买的三道杠蓝色运动服一套套叠好,用纸条写上名字,抬头笑着:“看来谷爷有过这方面的体会?”
“当初要不是因为有女人和娃,我讨饭遇见部队,早就扛枪挣命搏出头去了。”谷爷看一眼远处山坡,:“到如今……也可能不知搁哪处岗上,骨头都锈了。”
老人面前忌讳谈生死,老谷爷自己可以,江澈没法接。
老谷爷主动把话题转回来,提到猪刚鬣现在吃得太好,真实体重直奔6斤而去,离江澈编造的七百斤野猪王来接近。
江澈心想,还好时不时总有狩猎的人来骚扰下,它大概还不至于从一头彪悍的野猪王变成一头死肥猪。
在省内喜好野外狩猎的土豪圈子里,这头怎么都弄不死的偏远山村野猪王,已经变得来出名,也传得来玄乎,甚至前阵子还有一拨人来了只是看看,不开枪。
“它现在遇见咱们村里人都不摆伤人的架势了……我寻思着,要是以后茶寮日子好过了,就好好护着它,养着它,还有它的子孙。”
老谷爷的话让江澈眼前愣是突然冒出来一尊猪刚鬣的塑像,茶寮人世代纪念野猪王的恩情,别号:野猪村。
“对了,谷爷,隔两天陪我一起去县里送送孩子们吧。”
“去,去,是得去嘞。”老谷爷脸上透出舒心的笑容。
…………
峡元县城十字坡车站。
马东强把拖拉机停在外头,老谷爷要给他塞油钱,老马死活不要,急了:“这是送咱们自家孩子出门搏出息,老村长你这硬要给我钱,不是埋汰我马东强吗?”
老谷爷把钱往他怀里塞,“这烧的是油嘞,已经耽误你工夫了,哪能再让你自己费钱。”
马东强一边推拒,一边:“老村长你这是嫌弃我不是茶寮人呀?得,改明儿我就搬茶寮去住,就是我这拖拉机上不去,哈哈。总之这钱我不能拿,拿了夜里头睡觉都睡不安稳,老村长你别让了,回头等孩子们回来,我还来接他们。”
江澈搁旁边听到这里,心老马这福气大的,就凭他今天这一句话,未来茶寮发达了,他要搬进来,老谷爷指定点头。
车还没来,县城就那么丁点大,江澈让孩子们先等着,自己转个弯,去邮局寄了几封信。
第一封是寄给家里的。信里的是唐玥的事,但是准确点,其实又不关唐玥的事。
秋深了山上冷,从行李里找毛衣穿的时候,江澈总算知道老妈为什么一直坚持要他写信了。
唐玥给江澈这次支教准备了一件毛衣,外加围巾手套,什么都没。
但是江妈加了张纸条在里面,是老爸的笔迹,她的口气:
澈儿啊,这毛衣围巾手套可都是玥给你准备的,高兴吧?妈的意思呢,如果你也有这意思,但是自己不好破,你就回个信,就当只是跟妈,你对玥的心思。
白纸黑字的,妈好拿着去给你提亲去。妈估摸着玥没准能答应,那她要是不愿意,你反正不在,也不丢人不是?
要老妈还真有门道,想得也周到。
江澈回信除了些家常话,让爸妈安心,注意身体,对这件事也回了一句:
妈,你就别瞎折腾了,我和玥姐之间现在真没到这份上。
江澈的是实话,之前他和唐玥之间的接触固然有一些,跟这年代乡下相亲见两面就结婚的情况对比,确实交往不浅,也难怪江妈直接就往结婚上扯。
但是实际上,两人之间涉及男女情感的碰撞,少之又少,准确来就一句,唐玥,澈,我没有喜欢你。
除此之外不论是江澈还是她,都没有过任何相关的表达。
唐玥之前是江澈见过的女人里活得相对沉重的,现在逐渐摆脱了过去,正在自己崭新的人生中坚实向前,江澈也忙着大事,真的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
江澈知道老妈的脾气,爱瞎掺和,但是话真明白了,她就有数。
第二封信寄给了《南关青年报》的余时平,里面有篇稿子。具体事情其实上次就都已经好了,女排到省里比赛,余时平会去拍照,看具体情况做一下相关报道。
因为《阶梯》组图,他现在圈内已经声名鹊起,跟江澈关系走近,心怀感激,如今再找他帮忙,江澈已经完不必再往信封里夹钱了。
两封信塞进邮筒。
第三封,江澈犹豫了一下,从邮筒口收回来搁衣服内兜里,走了几步,纠结吴国,索性撕了,扔垃圾桶里。
因为前世今生的垒叠,林俞静成了这一世遇见唯一能让江澈变得纠结的姑娘。甚至怎么面对她,都是江澈重生至今唯一会犯纠结的事,除此之外他还真没纠结过什么。
从喜欢的角度,前世那般平淡而短暂的相处都能够互生情愫,足以证明两人之间多么契合,多么容易产生火花,彼此吸引。
这种吸引大到这一世,在真相揭开之前,就连江澈想刻意抗拒,都不容易,颇有点命中注定狭路相逢的意思。
而且前世她的遭遇,也让江澈有补偿和照顾的冲动。
但是换一个角度,这是一个人生至今没有感觉过沉重的女孩,遇事,她总往好处想,江澈不愿意自己带给她沉重。
是贪心或优柔寡断都好,就因为同一张照片背面,写了两世的同一句话:我等你来看我。
江澈觉得自己应该去看她一趟。
“老师,车来了。”学生们在车站里招手。
江澈连忙跑过去,给孩子们送行,一个个叮咛交代。这回曲冬儿也去,她连替补队员都算不上,是去涨见识的,反正学阶段那点书,也完不够她读。
“老师,你真的不去吗?”孩子们站了个半圆,眼神里都有些慌张。
“老师还要给剩下的同学上课呀”,江澈笑着,“放心吧,马教练身就是庆州人,那边熟悉得很,而且,县里教育局还会去一个人呢……人呢?”
柳将军从车上下来,大嗓门:“都弄好了,上车,出门听话,知道了没?谁乱跑我收拾谁。”
孩子们显然有点怕她。
……江澈也有点。
“怎么,看到是我去你不放心啊?”柳将军不高兴了,盯着江澈问。
“放心,放心,辛苦了。”江澈心这我怎么可能还不放心。
柳将军没好气瞪他一眼,转向孩子们道:“别看了,别看了,都上车,到曲澜还得先跟那边二比一场呢,输了省里都去不了,今个儿就回。”
姑娘们一个个怯怯地跟江澈挥手,走向车门。
柳将军两臂一伸,“布包都交给我,你们自己拿着不安,丢了没处哭。再来手臂肩膀酸了,怎么打比赛?给我,挂上,都挂上。”
她就像一个十字架那样站在那里,孩子们轮流把布包挂她双臂上。
满满两臂,岿然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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