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赶紧找!一定要把进宝跟麦花他们找回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体!”巧玲爹手臂一挥,展开了大营救。
兵分两路,一路人挖掘山道,寻找三个孩子是不是被掩埋在了土堆里,另一路人纷纷扑下山崖。
三天以后山道才被清理出来,没有发现杨进宝跟麦花他们的尸体。山崖下找个遍,除了死猪死羊跟那辆马车,同样没有发现人影。
“咋办?”其中一个乡亲问。
“进宝一定是被水冲走了,俺巧玲守寡了,她好命苦啊——!”巧玲爹再也支持不住,老头子顿足捶胸哭嚎起来。
整个娘娘山的人都认为杨进宝跟麦花他们死了,掉下悬崖被水冲下游去了。
营救的人们将巧玲抬回家,女人昏迷不醒。
巧玲一病不起,着胡话,睡梦中一直在呼喊:“进宝哥……别走,别走啊,俺不能给你生娃了,对不起啊……进宝哥,你去跟豆苗好吧,让她帮你生……。”
女人嘴唇干裂,眼神迷离,呼吸也很微弱,时而清醒,时而昏迷,昏迷的时候胡话连篇,醒过来就哭,咿咿呀呀没完没了。
进宝娘就守在旁边,照顾儿媳妇,老婆子也悲痛欲绝,根不知道咋劝。
“妮儿啊,咱不哭,不哭,啊?进宝的尸体没找到,他多半没死,一定活着嘞,就算进宝没了,你还是娘的亲闺女……。”
杨招财也毫无办法,蹲在哪儿吧嗒吧嗒抽烟,屋子里弄得烟雾缭绕。
“他爹,你倒是想个办法啊!”进宝娘嚎叫起来,催促老头子。
“我有啥办法?儿子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天知道他是死是活?”杨招财的精神一下子颓废了很多,同样不知道怎么办。
“那还不赶紧去找?难道眼瞅着巧玲病死?只有找到进宝,才能保住巧玲的命啊!”老婆子继续嚎叫。
“好!我找,一定把儿子找回来!你放心,让巧玲也放心。”杨招财完,将烟锅子磕了磕,磕干净里面的烟屎,卷起来别在裤腰里,这才带上干粮,再次走出了大山。
老爷子出村以后直奔县城。
他觉得儿子就在县城里,悬崖下没找到尸体,一定是逃出了泥石流,拉着两个女人进城去了。
山道被堵死,等于切断了儿子的归路,县城是他唯一的去处。
赶到县城的时间是晚上九点多,杨招财首先去了县一中,来找豆苗。
他觉得如果进宝来县城的话,一定会跟豆苗见面。
他将马车停在县一中门外,缰绳栓在一颗白杨树上,这才背着手,烟袋晃悠悠打着屁股走进了中学。
进门他就打听,高三的补习班在哪儿,好心的门卫指给了他。来到教室门口,隔着玻璃窗,杨招财瞅到了憔悴的豆苗。
几天的时间不见,豆苗完变了个样子,眼皮浮肿,面无血色,精神不振。为了高考前的补习,豆苗疯了,拼了命地学习,精力严重透支。
“豆苗,豆苗……。”杨招财一边喊,一边敲了敲玻璃窗。
“招财叔,咋是你?”豆苗放下笔赶紧走出教室,迎接招财叔。
儿子对不起人家,杨招财还不好意思呢,老脸通红特别的尴尬。
“叔,您咋来了,有事儿?”豆苗的表情很冷淡。杨进宝伤透了她的心,她对杨家的人很不感兴趣。
“闺女,叔找你问问,进宝……来过没有?”老爷子尴尬不已。
“没有,他……咋了?”豆苗问。
虽然已经对杨进宝恨之入骨,可豆苗还是感到了隐隐的不妙……进宝哥难道出事儿了?
“哎,这孩子贩了一车家畜,出山做生意,半路上遇到大暴雨,泥石流滑坡,车跟家畜都被冲悬崖下摔死了,人也不知去向。我觉得他没死,一定进城来了,他没来找过你?”杨招财期待地瞅着豆苗。
“啊!进宝哥出事儿了?叔!你一定要救救他啊,千万别让他出危险!”豆苗不知道咋了,整个心立刻悬了起来,也好像被谁刺了一刀。
她恨不得杨进宝死,可又担心他出危险,内心特别纠结,上去抓了杨招财的袖子。
“闺女别哭,别哭,我相信进宝不会有事儿的,你俩真的没见过?”老人问。
“没有啊?进宝哥以后不会来找俺了,俺也不会再见他,俺俩……完了,呜呜呜……。”
“别哭啊,咋着着又哭上了?那好,就当叔没来过,我走了。”杨招财不敢呆着了。
因为豆苗见到他,总会想起儿子进宝,也会想起那段不开心的往事。他不想触动女娃悲伤的琴弦,赶紧开溜。
“叔,你别走。”刚刚迈出一步,豆苗又喊上了老人。
“闺女,你。”
“叔,如果进宝死了……那就算了,他如果还活着,你告诉他,我豆苗恨他一辈子!早晚一天,失去的那些我要让他还回来!以后,我会成为他的噩梦……。”豆苗完转身进去了教室。
杨招财打个冷战,心:娘啊,这丫头咋了?还让我儿子做恶梦?
他不了解新时代男女的感情,也搞不懂豆苗在想干啥。
她担心进宝出危险,可心里又盼着他出危险。
杨进宝真的有危险,豆苗可能会哭个死去活来,哭过之后,可能会大笑,骂声:活该!报应啊!让你跟巧玲折腾,折腾死你算了!
老头子摇摇头,呲着牙花子走了,再次走出学校,上去了大马车。、
后来的三天,杨招财又在县城转悠个遍,仍旧没找到儿子的下落。
因为那时候的杨进宝,已经在为那五头奶牛治病,躲进隐蔽的山坳里去了。
赶回家的时候,是儿子出事一个礼拜以后。靠近村子,杨招财就瞅到两条女人的身影,站在村口老柳树的下面。
一个是自己的婆娘,另一个是儿媳妇巧玲。
两天前,巧玲的烧退了,女人爬起来冲上大街,一口气冲到山道上,顺着山道奔跑,一边跑一边喊:“进宝哥,俺来了,你等等俺,巧玲跟你一块死……。”
巧玲要跳崖,婆婆吓得魂飞魄散,生生将儿媳妇拖了回来。
抓到老柳树的下面,老婆子苦口婆心,劝好久,巧玲才不折腾了。
“妮儿啊,还没见到进宝的尸体嘞,你就寻死觅活?万一你死了,他回来了,我上哪儿再弄个媳妇给他?你咋恁傻啊?”
“娘,你的意思,进宝哥真的没死?”
“废话!当然没死,他真死了,能不托梦给我?我是他亲娘啊!”老太太接着劝,就是觉得儿媳妇傻,太痴情了。
“娘,那你,进宝哥啥时候能回来?”巧玲迫不及待问。
“他在搞钱,搞到赊欠村民的家畜钱,能还债就回来了,等吧。”
“那俺要等到啥时候?”
“最多几个月,他会尽快搞到钱,回来跟你团聚的,恁两口子还有机会折腾!这次进宝回来,你俩再怎么折腾,娘也不管了……。”
“好!娘,那俺就等,等着进宝哥回来……。”巧玲就是死心眼子,真的听了婆婆的话,天天搁村口的老柳树下等。
早上天不亮她就起来,来到老柳树下,冲着远处的山道不住眺望。
每天从太阳东边出山,一直等到日落西山,她岿然不动,都要变成一块石头了。
山风撩起女人前额凌乱的秀发,尽管她不洗脸,不梳头,不化妆,可样子依然俊美。
婆婆没办法,只好陪着她,每天给她送饭,还把脸盆跟木梳拿到老柳树底下,一边等儿子回来,一边给儿媳妇梳头洗脸。
娘儿俩等啊等,整整等了十几天。
大暴雨过去的第十八天,眼瞅着太阳又要落下去,西天边闪出一道血红的残阳。
老婆子正在给儿媳妇梳头,巧玲忽然跳了起来,惊叫一声:“娘!进宝哥回来了,真的回来了!!”
老婆子吓一跳,抬眼往山道上瞅瞅,别人,鸟都没有一只。
“丫头啊,你魔怔了,山道上没人啊。”老婆子。
“娘!俺感觉到了,进宝哥一定回来了!他离俺来近,俺能感到他的存在,进宝哥——!”巧玲真的疯了,撒开婆婆冲着山道那边奔跑,跌跌撞撞,气喘吁吁。
进宝娘担心儿媳妇出危险,同样跟在后面奔跑。
杨进宝真的回来了,隔十多里,巧玲就嗅到了男人的气息,而且那种气息来浓烈。
渴盼已久的男人终于回归,女人怎么也按耐不住那种惊喜。
转过一座山头,老太太向着山下一瞅,果不其然,隐隐约约过来四条人影,两男两女。
最前面的正是儿子进宝,旁边跟两个女人,一个是麦花嫂,另一个是春桃,后面是个不认识的后生。
老婆子笑了,一颗心终于放回到了肚子里。
巧玲依然在奔跑,一边跑一边冲着那边喊:“进宝哥——!进宝哥——!”
杨进宝风尘仆仆,猛一抬头,瞅到了媳妇熟悉的身影,他手里的包裹掉在了地上。
“巧玲——!”男人也呼喊起来,撒丫子冲巧玲奔跑。
夕阳的余晖下,两条身影好像两颗相对而行的流星,来近,来近,最后终于撞在一起,闪出了摧残的火花。
再一次见到巧玲,杨进宝激动的心情无以言表,抱上女人,只有亲她。
巧玲也张开俏嘴巴亲男人,亲啊亲,啃啊啃,谁也不用洗脸了,因为相互用舌头已经舔得很干净了。
不知道亲多久,杨进宝一哈腰,将巧玲抱起来,一下子抗在了肩膀上。
他丢下麦花跟春桃不管了,丢下老金不管了,甚至跟老娘擦肩而过也没打声招呼。
心里只有媳妇,怀里眼里也只有媳妇,大步流星,一口气将巧玲从山道抗回到村子,又从村子里抗回到家门。
走进家门,冲进屋子,抬腿一勾,房门就被勾上了。
然后男人一扑而上,将女人裹缠在炕上,拉被子蒙上脑袋,就折腾起来……。
消停了一个多月的娘娘山再一次躁动,传出了女人撕裂长空的呐喊……。
巧玲这么一叫,四个村子的人都明白了……喔,杨进宝没死,他又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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