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鱼领着一大票人,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将要出门的时候,恰好罗霸道回来。
罗霸道穿着一袭直裰,怀里鼓鼓囊囊的,红光满面。
他今天赢了,手气太顺了,赢了很多钱。那地下赌坊的掌柜自然是不甘心的,当着面竞现了全部筹码,接着就不动声色地安排了几个打手,悄悄地缀上了罗霸道。
奈何,这回碰上硬点子了。
罗霸道打劫了别人一辈子,还很少有人能打劫他,当即就大打出手,一番拳脚之后……,那些试图来把钱抢回去的打手们被他抢了,罗霸道把这些人身上又搜刮一番,得意洋洋地回来。
一抬头看到李鱼出门,罗霸道急忙一个旋身,蹲下了。
面前地上铺着一块布,上边画着人面还有各处位置的说明,四角分别写着神算、看相、吉凶、占卜一类的大字儿。
算命先生一看,眼前这位仁兄面朝着自己,一双眼睛却乜斜得厉害,也不知道在瞅哪儿,便咳嗽一声,道:“这位仁兄,我看你命运乖桀,前程不顺呐!正所谓靠山山倒,靠水水流,镜花水月一场虚幻,须得借助吉物改运才成。”
算命先生说这番话时语气很笃定,仪表可是很重要的,五官不端正的人就算才高八斗,考中了状元,也休想当官。其他行业莫不如是,谁会找个斜眼儿合作。
所以算命先生很是笃定地认为,眼前这位仁兄恐怕是混的不大好。
罗霸道乜斜着眼睛盯着走出大门的李鱼,心道:“奇怪!杨千叶不是在躲他么,怎么趁我不在,就把人领回门了?你是要图谋大事的人,领个野男人回家,真的好吗?”
算命先生这边的话,罗霸道只听在耳中,却没走心,眼见李鱼走远了,罗霸道松了口气,这才反应过来:“靠山山倒,靠水水流,命运乖桀,前程不顺?我擦,高人呐!”
罗霸道觉得,自己在四大寇中被扫地出门,到了长安意图霸占西市,又被打个落花流水,可不就是命运乖桀前程不顺?至于靠山山倒,他现在正靠着太子呢,而太子不受皇帝宠信,眼看这太子就要当不成了,害得他们得想法办法刺杀皇帝,好让太子提前接班……
怎么着?听这先生话外之意,貌似大不如啊。
罗霸道赶紧正容问道:“却不知何物可以改运?”
那算命先生一看他,也是吓了一跳,尼玛!不是斜眼儿,不过听他这话音儿是相信自己的话了,这倒是歪打正常。
算命先生忙老神在在地问道:“你属什么的?”
罗霸道:“我属豺舅的。”
算命先生一脸懵逼,豺舅是什么玩意儿?
罗霸道见他一脸茫然,心中窃喜,连这位知天机、识阴阳的算命先生都不知道豺舅为何物,又可以卖弄一下了。
罗霸道便咳嗽一声,道:“你知道狗的别称吗?狗又称犬,若分而言之,则大者为犬,小者为狗。上古时候,称狗为尨,据说狗乃豺之舅父,所以俗称‘豺舅’,这是我曾劫了一位大儒,听他说的。”
算命先生愕然:“劫?”
罗霸道赶紧道:“接!是接请!先生的耳力似乎不大好。”
算命先生唇角抽搐了几下,往怀里一掏,一串十二生肖的挂坠掏了出来,从中选了一选,摸出一只雕刻的小狗狗,萌态可掬的,提着红线儿拎在手中,对罗霸道道:“你看,此乃桃木所制,天生辟邪,其肚腹处刻了帝钱,可以化煞,挂在颈上,改运旺财。”
片刻之后,罗霸道付了六十六文钱,脖子上挂着一只叫“旺财”的小狗狗,钻进了那座公主府邸,只留下那算命先生蹲在那儿痛心疾首。
六十六文钱呐,本取意六六大顺之意。不过,五文钱都能买只鸡了,买只木工雕刻的小狗狗,恐怕谁也不舍得。算命先生本想等着他砍价到六文钱呢,谁料他马上付账了。
这分明就是一个大凯子啊!可惜了,早知如此,该说六百六十六文钱的。
罗霸道回到府邸,进了客厅,便冷笑一声,道:“我刚刚看见李鱼了!”
杨千叶:“?”
墨白焰:“?”
冯二止:“?”
罗霸道见他三人模样,又是一声冷笑:“我们是要做大事的人,杨姑娘,儿女情长的事,我希望你先放一放!”
杨千叶:“?!”
墨白焰:“?!”
冯二止::“?!”
罗霸道见她无言以对,心中甚是得意:“皇帝马上就到蒲州了,也不知那床弩调拨的怎么样了,这几天你最好深居简出,莫生是非!”
罗霸道说罢,就摩挲着颈间挂着的“旺财”,得意洋洋地回房数钱去了。
杨千叶候他走远,才转向墨白焰:“夜里的时候,劳烦墨师将苏有道转移出去,此人乃太子身边军师,知道许多隐秘,或可从他口中套问出一些秘密。”
墨白焰拱手道:“老奴遵命!”
苏有道挂在烟囱里,嗅着烟火气袅袅余味,嗯……最后一道钱应该是韭菜炒鸡蛋。
这时悬吊的绳索一动,将他向上提去。
墨白焰站在烟囱上方,手上缠了两个破布,将那熏黑的绳索提上去。
熏得比灶王爷还黑的苏有道振奋精神道:“杨姑娘乃前隋公主,矢志复国,看似与太子不两立,然则双方未必就没有合作的余地。苏某……”
墨白焰挥起黑手套,往他颈间一砍,苏有道的声音便戛然而止,很是幽怨地看了墨白焰一眼,身子一软,便倒在了他的怀里。
杨千叶想复国,这是朝廷必欲除之的人物。但太子想弑君谋位,同样为王法所不容,从这个角度来说,两个人似乎确有暂时合作的可能。不过,两者的追求毕竟不同。
如果合盟失败,杨千叶一系的人就得完蛋。如果合盟成功,太子一旦掌握权力,第一个要对付的也是杨千叶,那时杨千叶的底牌都被太子看光了,还怎么打?
这道理杨千叶明白,墨白焰也明白,苏有道并非不明白,但他更明白情急之下,饮鸩止渴明知是死,那渴急了的人还是会去喝的,所以他觉得还可以再争取一下,但杨千叶显然并没有认为自己已山穷水尽。
“她此来,一定有所图谋!绝不会是为了到蒲州来施粥行善!”李鱼肯定地道。
“那小神仙是觉得,她真会借撺掇难民,向皇帝请愿时动手?”陈飞扬摸着下巴,努力思考着,以前他是李鱼的军师,他觉得,现在还可以再争取一下。
李鱼摇头,冷笑:“怎么可能?若她真想这么干,就不会告诉我了!她一定另有手段!”
李鱼和陈飞扬、狗头儿三人坐在房中,窃窃私议着,对这两人,李鱼是可以无话不谈的。
狗头儿道:“既然小神仙也不知道她究竟要用什么手段,那咱们如何防范?”
李鱼叹气道:“见招拆招吧,皇帝的防御力量十分严密,再有我一旁谨慎戒备着,她无法成事的!”
陈飞扬道:“杨姑娘如此胆大妄为,小神仙一味两边维系,长此下去,实也不是个办法。小神仙,吾有一计,或可彻底打消她的报仇复国之念,让隐患从此不复。”
李鱼大喜,急忙问道:“你有何计,快快说来!”
陈飞扬道:“小神仙可约杨姑娘密唔,趁其不备,将其拿下,锁进密室!”
李鱼:“?”
陈飞扬阴险冷笑道:“小神仙可每日潜入密室,与其欢好,待她为小神仙诞下子女,复国复仇之念必然淡了,那时世间再无前隋公主,只有小神仙宅中一夫人而已。”
李鱼沉声道:“出去!”
怀才不遇的陈飞扬走出书房,仰天长叹,他离军师之位,已然是愈走愈远了。
“三日后天子就到蒲州了,去京里调拨床弩的纥干承基还没回来,这可如何是好?”
数完了钱的罗霸道又转回客厅,忧心忡忡地对杨千叶道。
杨千叶沉稳地道:“天子难得出一趟京,这是我们下手的绝好机会。即便太子那里指望不得,我们也不能错过这个机会。”
“床弩不到手,我们还有什么办法?”
“你放心,本姑娘做事,向来不会孤注一掷,我早有了预备的办法。如果纥干承基不能及时运回床弩,我自另有办法,刺杀皇帝!”
“这个……”
罗霸道是太子的人,岂能让她牵着鼻子走,顿时犹豫起来。
杨千叶瞟他一眼,似笑非笑地道:“你所求者,不过是高官厚禄,封妻荫子,难不成是对太子的忠心?如果事情成了,太子顺利登基,这机会可是你创造的!于你而言,那就是从龙之功。”
杨千叶凝视罗霸道:“太子那里若成不得事……,而是本姑娘成功刺杀天子,夺取天下,你,也是泼天的大功,我不会亏待了你。如此可进可退,可攻可守,于你有百利而无一害,还犹豫什么?”
这句话一下子点透了罗霸道,罗霸道仔细一琢磨,着哇!有道理!太有理道!刚那算命先生还说我靠山山倒,靠山水流呢,就这儿一会儿功夫,我都左右逢源了,这运……现在就改了么?”
好灵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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