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侯要举行一场新政辩讨大会?”
“这可是好机会啊!”
“新政横行,却背离圣贤之道,吾辈读书人,岂能看到圣贤之道的没落!”
“如此大事情,必须去看看!”
“难得的大好机会,当见识一下天下儒者!”
“如此之事,吾等乃读书人,岂能不参与!”
“传闻鸿山先生在士林名气斐然,也不知道明侯要推举何人出来,与之辩政?”
“士林之中,早有声音,不愿意支持明侯!”
“恐怕明侯也找不出多少大儒来了!”
“那岂不是一场笑话!”
“是不是笑话,还未尝不可,不过我倒是认为,鸿山先生如此激怒明侯,并非好事!”
“如今益州要举新政,而苦百姓,鸿山先生也不过是顺应民心而已,明侯即使身份高贵,当政西南,也岂能罔顾百姓安危!”
“说的对了,即使最后舍身取义,也是吾辈读书人之楷模!”
“……”
辩政之事已经如同一阵风的吹过,开始不断的张扬了出去,引起了益州士林的沸腾。
自古以来,什么辩论会,辩政大会,都是读书人最喜欢了,有争论就有机会,有机会就能扬名千里,名气就是读书人的希望。
所以一波一波的读书人,从四面八方赶来了渝都城。
这样的盛会,甚至有可能影响大环境的政策,这对于读书人的诱惑太大了,只要是有点野心的读书人,都不愿意错过。
…………………………
夜色黯然,渐渐的覆盖渝都城。
黄权再一次光临锦绣楼。
这一次不仅仅赵韪在,张松也在。
他们算是第一次碰面。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赵韪有些气急败坏的问:“怎么突然就有人来明侯府逼宫了,是不是我们那些的脑袋糊涂的盟友做的?”
事情发展,总是出乎意料之外的。
他们计划的很好。
主要目的是不激化矛盾,黄权拿到了变法改制的大权,就有机会的拖延时间,让他们完成新政体制之内的转变。
现在倒是被人激起的矛盾。
以他们对牧景的了解。
这绝对不是一个可以被妥协的人。
一旦被激怒了,强硬起来了,最后吃亏的不会是明侯府,肯定是他们,除非他们的脑袋能比明侯府的刀还要坚硬。
“不是!”黄权摇摇头:“以我们两家的实力,在士林之中,说一不二,即使是大儒发话,也未必好用,就算有人反对,也需要最少广汉张氏级别的实力,才敢自作主张!”
“我要是想要反对,不会坐在这里!”
张松淡然的道:“这事情,我不支持,但是也不反对,作为臣子,我自然要与主公同进退,但是作为家族的一份子,如果能给他们一个缓冲的机会,让他们保存更多的实力,我也不反对!”
广汉张家,现在他是家主。
在世家门阀之中,哪怕影响力不如黄家赵家,也差不了很多,特别在广汉士林,有更大的影响力。
但是他对牧景的新政,却并不反对。
“那到底是谁?”赵韪面容铁青。
“是谁还不是一目了然吗!”
张松道:“在益州,除了我们之外,还有谁有这几个掀起这么大的风暴!”
“是他们?”
赵韪一下子醒悟过来了:“也只有他们了,平日看不起他们,但是他们一旦联合起来了,的确有很强大的影响力!”
“我们按住了世家豪门,却没有按住地方乡绅,其实在这一场变法改制里面,他们才是受损最大的,他们在地方扎根,盘根错节,不断的兼并天地,吞噬人口,作为家族传承下去的本钱,拿着奴隶一般的劳动力,锦衣玉食!”
黄权低沉的道:“他们岂会让明侯府变法改制,一旦他们的土地被抄没,没有户籍的人口被夺走,他们就是的没牙齿的老虎,传承下去都是问题!”
世家门阀,和乡绅豪族,最大的不同就是传承的根基。
世家门阀,传承的根基是一部部书籍,是祖祖辈辈传下来的知识,但凡世家门阀,都会把知识当成财富,读书人才是他们的根基。
所以就是改朝换代,他们也有机会保存下来了,因为时代欠缺读书人,读书人是出仕途的标准,他们只要掌控权力,根本就不怕其他的。
昔日刘焉坐镇益州,要依靠他们,最后即使铲除贾龙,把益州第一世家给灭了,还是得要用益州世家门阀的人才,才能稳得住益州。
即使明侯府夺取了益州,最后也要靠着这些人才,才能稳固地方,才能保证税收问题。
这才是他们立足的根基。
然而乡绅豪族却不一样,他们没有知识的根基,即使第一代人当了官,在地方有了影响力,可权力是会过世的,一旦他们没有第二代人当官,他们就会失去影响力,而他们最后的根基,是土地,是人口,凭借着掌控地方的经济命脉,掌控农业产值,来称霸地方。
一旦这些都没有了,他们不过也就是一个默默无闻的小家族,除非辛辛苦苦培养一个士子出仕,可想要培育一个出仕的士子,却不是这么容易的事情。
所以要说反对,最大的力量,倒不是他们这些的世家门阀,更多的是乡绅豪族。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赵韪问。
“要站队了!”张松回应他。
“对啊!”
黄权也苦笑:“之前我们可以一言不发,但是现在,我们还能沉默吗,宴席主公逼得我们所有人都认同了新政,要是我们现在突然改口,反对新政,更是不行!”
“你们的意思是,我们要站出来支持新政?”
赵韪有些不甘心。
这回让家族损失很大的。
这年头,谁家当做主不重要,重要的是家主的延续,天下即使乱,那也太远了,鞭长莫及,未来如何,谁也说不准,但是家族延续,不能断了血脉。
“要是主公已经生出来了要借刀杀人的心思!”
张松把玩手中的酒盏,一张丑陋的脸有几分玩味的笑容:“我们站不站出来,恐怕都一样!”
“恐怕他早已经有这方面心思了!”
黄权眸子划过一抹冷芒:“刘参政这么轻而易举的让我加入变法改制的小组里面,未尝不是这方面的一个试探!”
“该死!”
赵韪站起来,来回踱步:“要是现在站出来了,我们可就要吃大亏了!”
“可拖下去,吃更大的亏!”
张松耸耸肩。
“再等等!”黄权沉思了一下,道:“我总感觉,这一场辩政大会不会这么简单,主公很少做那种没把握的事情!”
“以主公在士林之中的名声,他请不出大儒来了,除非他把蔡祭酒给请回来,可一个蔡祭酒,也镇不住大局,况且蔡祭酒愿不愿意,还是不一定,我听说虽然昭明阁会议,变法改制的方案虽然通过了,可也有人反对的!”
赵韪说道:“把这事情放在士林众人面前讨论,他胜算很小!”
“不!”黄权摇头:“我们当年就是太小看主公了,才最后差点选错了路,主公敢应下来,岂会这么简单!“
“那就等!”
张松道:“反正我们压几天,不是问题,新制虽然开始落地了,但是新法未必可以执行,新法过于苛刻,地方反映很大,荆州那边,本来平复了局面,如今因为新法的问题,又有些蠢蠢欲动,很多地方豪族不愿意接受!”
………………………………………………
明侯府,昭明阁。
“我说的你太急了,你不相信,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现在新政辩论的事情还没有头绪,荆州那边又出问题了!”
胡昭气冲冲的走进了昭明阁。
“什么问题?”牧景有些一头雾水。
“你看看!”
胡昭直接把手中从荆州传回来的卷宗递给了牧景。
“荆州?”牧景有些诧异。
他再仔细的看,看了足足半个时辰都有,算是了解了怎么一回事。
“新政没问题,但是新法出问题了!”牧景眸子阴沉如水,看着的胡昭。
“地方反应回来的是,新法过于苛刻!”
胡昭跪坐下来,对着牧景,轻声的道:“荆州的六扇门执法有些人太过了,而明科的一些条例让百姓可能也接受不了,也不排除有人从中作梗,这方面,成为破坏新政的一个突破口,不到几天的时间,各个地方都闹出了为数不少的人命案来了,刚刚才接着司马微他们的影响力平复下去了荆州新政可能也会受到一定程度的影响!”
牧景跪坐案前,轻轻的翻阅手中的《明科》。
这是第三次修订之后的《明科》。
承于前朝之法,又改变很大,牧景参与的力度也很大,人性化一点,但是法规法度,一定要严明,所以这略显得的比较苛刻。
法度人情,终究是越不过去矛盾。
法规法度,是冷无情的。
可人世间有情。
这最后执行的,终归是人,所以就会有矛盾。
“我向来提议,执法和司法,是要分开的!”牧景轻声的道:“不日我们现在政务堂下,就有法曹和六扇门,法曹是定法,六扇门是执法,那定罪呢?”
“你想要说什么?“
胡昭皱眉头。
“我想要建立一个新官衙!”牧景想了想,说道。
“廷尉?”胡昭轻轻的开口。
昔日朝廷,就有廷尉,廷尉就是审查判罪的地方,但是和现在的六扇门,好像有很多地方是重叠的。
“嗯!”
牧景点头:“类似吧!”
他想到了封建历史一个比较著名的官衙。
“大理寺!”牧景道:“我建立一个大理寺,法曹是司法,六扇门负责执法,然后大理寺负责审查定罪,你意下如何?“
“为什么要起这样一个名字,有点好像佛家的寺院,比如白马寺!“
“心血来潮!”牧景笑了笑,不能说的为了继承封建历史的两千年情怀啊。
“也不是不行!”
胡昭道:“分开来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这样我们把执法和定罪分开,这样就能把责任分开,也不至于让一方独大!”
“首先,我们要建立一个大理寺最高审判庭,然后一步步退下去,比如州级大理寺,县级大理寺,总而言之,就要完善这一套的秩序!”牧景道。
“我立刻让刘劲……”
胡昭想了想:“算了,现在他主事繁忙,也抽不开身,秦颂还要稳固政务堂各部,戏志才,我信不过他,我亲自来做一个计划,然后放昭明阁讨论一下,一旦通过,直接实行!”
“好!”
牧景点点头。
他建立昭明阁的会议的制度,就是想要更加谨慎的制定政策,现在昭明阁的参政的确不多,但是也好过他一个人瞎琢磨。
现在看到胡昭他们养成了一个昭明阁会议的制度,他倒是有几分欣慰的。
至于说分化了他的权力。
他倒不是很在意。
乱世之中,他首先把握的是军权,军权方面只要不乱,他就稳如泰山,至于日后,那就更不用担心了,他正寻摸不着偷懒的办法,要是事事都让自己曹性,他能活得过三十岁,算他本事。
“我现在感觉,新政还是有很多问题的!”
胡昭突然道。
“本来就没有完美的政策,因地制宜,因时制宜,新政的推广,我们虽然有共识,但是是不是能适应地方,适应百姓,我们谁都没有把握!”
牧景道:“但是我们只要抱着一颗,有错则改的心情,我相信,总会能找到让百姓的生活能变得更好的道路!”
政策这个东西,第一个是没有绝对的正确,第二个,执行问题也会影响力政策本身的问题。
新政虽是牧景融合了两千年封建历史,建立的一套行政制度,可最后能不能提高民生,能不能提高经济,还是不好说的。
“我怎么感觉,你这话我听的有点道理,可又感觉不太对劲!”胡昭拍拍额头:“你是越来越能说的,总有能说服我的道理!”
“呵呵!”
牧景讪讪一笑,忽悠谁不会啊,老子好歹也是的来自未来,忽悠你一个古人,道理还不能一套一套的,哪还有啥用。
“不过政务归政务,其他的事情我是不会改变立场的!”
胡昭是一个很善于破坏气氛的人,这几天好不容易才有了一个和平相处的气氛,一下子让他打破了:“主公,今岁应该是你最后的期限,如若二位夫人今岁不见喜讯,你必须选秀纳妾!”
“我们一定要讨论这个问题吗?”牧景苦恼。
“明侯府的传承大事,岂能不谈!”胡昭道:“于公,我不能看着明侯府断的血脉,于私,我也不希望,有朝一日死了之后,无颜去见先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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