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凉军阀曾经执掌朝廷,坐拥关中和西凉大地,是天下实力最雄厚的势力,但是西凉崛起的快,也崩塌的快。
西凉的败,在贾诩心中,更多的是当今天子的缘故。
哪怕天下人讨伐,对于西凉将士而言,无非一战,打不过还能退,最坏最坏的结果,就是退回西凉,等他日重聚实力,还可以卷土重来。
可是就因为当今天子的设计,让西凉的精神信仰,把西凉群雄带出那个荒芜之地,立足中原的英雄,董卓,被斩掉了。
自此,西凉在天下诸侯的群殴之中,几乎是支离破碎,死的死,跑的跑,侥幸能杀回西凉的,如同张绣,马腾这等的,最后还不是要投靠其他诸侯才能立足。
也有如同他这种的,唯有寄人篱下之中,才能苟延残喘,甚至不敢公开露面。
这一切,都是因为天子的狠。
西凉群雄,当年没有一个人会把这傀儡天子放在眼中,在很西凉大将的眼中,天子不过只是让他们的董相国给摆布的一枚棋子而已。
可偏偏就是这一枚棋子,把他们西凉的魂,都打掉了。
自此之后,贾诩对天子刘协,就有一种畏惧,而越是畏惧,越是重视,他丝毫不在敢于小看这天子。
哪怕这是一条龙,那也是毒龙,毒龙未必能有光明正大的霸气,但是却阴狠毒辣,不动则已,一动起来,咬你一口,那就是直接死翘翘。
“世子,天子的心思颇深,别看他在大王面前温善,其实他想要夺回朝政的野心,一直都没有熄灭,此人若不防,我们必吃大亏!”
贾诩低沉的提醒曹昂。
但是贾诩对天子有这样的认识,不代表曹昂也有。
“是吗?”曹昂表示有几分疑惑。
在曹昂的心中,天子就只是他父亲扶持起来,有些小心思,可只能在他曹家势力庇护之下,有名无实的一个皇帝而已。
在他心中,未必对天子,有多少敬畏之心,更多的是看不起。
相对而言,在青年一辈之中,他更加敬畏的是白手起家,打下一方地盘,甚至能引起天下诸侯的恐惧的明王牧景。
在青年一辈之中,江东的孙策,河北的袁谭,那都不放在他曹昂的眼中,孙策霸道有余,忍让不足,善战而不善政,战场上也许自己比不上,但是对于执掌一方势力,他自认为一直都在孙策之上。
而袁谭,袁谭是一个很有能力的人,但是他头顶上有一座大山压着,袁绍喜其弟,而不喜他,甚至把他发配青州,培养其弟袁尚。
这样袁谭的能力,十分发挥不出五分来了,甚至怕自己的发挥的太好,会被其忌惮起来,如此束手束脚,自然不能与自己相提并论。
他曹昂,并非旁人,而是曹操长子,曹操虽多疑,但是却是一个很守规矩的人,而且曹操并没有半分不喜他,常在部下面前夸奖他,对他给予厚望,曹氏上下,亦把他当成了魏王世子,曹魏势力的继承人。
这一点,他必袁谭,好太多了,能发挥的舞台也大太多了,不管是在战场相遇,还是比拼执政能力,曹昂都认为自己超越袁谭太多了。
唯独年纪相仿的牧景,让他生不出竞争之心。
那是曹操的对手。
他的父亲,多么厉害的一个人,是他心中最敬仰的神,然而即使如此,依旧在牧景面前,连番吃亏,此人之厉害,天下少有。
至于所谓的天子,在他的感觉之中,父亲根本没有放在眼中,先是被董卓挟持,然后又沦为父亲的傀儡,如此之人,除了汉室的血脉之外,他还真瞧不起。
“夜楼不是一直盯着皇宫吗?”
曹昂看着的贾诩,想了想,说道:“难道皇宫里面,有什么异动?”
“倒是没有!”
贾诩虽然也增加的人力物力,对皇宫进行监视,但是一直没有什么消息,皇宫太平静了,平静的让他有些悚然而惊:“可世子,我还是认为,我们做点防御,决不能给天子任何的机会,毕竟如今大王征战在外,朝廷万万不可有失啊!”
“言之有理!”曹昂点头,表示认同。
贾诩看到曹昂这态度,心中一松,然后把心一横,道:“昔日大王已经准备给天子一个教训,计划都走好了,若非明国突然的爆发,导致我们战略变幻,也不会为了稳住朝政,搁置计划,世子,不如我们按照计划进行,先把天子镇住了。
“不可!”
曹昂虽然认同贾诩的谨慎,但是依旧没有把天子放在心中,他淡然的道:“正因为我们如今大军征战在外,所以我们才需要稳定,贸贸然去动皇宫,动天子身边的人,有可能会逼得天子狗急跳墙的,届时若是许都大乱,岂不是影响前线,如今天子既在我们的监视之中,就不会有什么意外,我们小心一点便是!”
“是!”
贾诩看着曹昂这神色,不再多说,只是叹了一口气。
曹昂儒学读的太多了,有能力,有城府,但是始终缺乏几分曹操的狠辣,所以做事情起来,多少有些投鼠忌器。
这是没办法的事情。
他不能自作主张,本身就是降将,还执掌着曹氏夏侯氏无数族人都眼红的夜楼大权,要是有半分出错,就算是曹操信任他,也未必能保得住他,在他曹氏夏侯氏的嫡系之中,自己还真不算是什么,随时是可以放弃的。
而放眼天下,还能收留他,还能给予他信任的人,不多了,曹操算一个,所以投效他人的心他没有生出过,自然也不会有背叛曹魏的想法,想要在曹魏阵型之中站得稳,不是建功立业,首先是不犯错。
所以很多事情,他宁可不做,也不愿意冒险去做,如果曹昂应了下来,日后有什么功劳还是过错,曹昂都能替他背负,可曹昂不应,他就做不了,因为他没有这个肩膀,把事情扛下来。
“贾中郎将,你说现在前线如何?”
曹昂的注意力,已经从许都转移开了,他担心前线:“父亲能不能打赢牧龙图啊?”
明军之强,天下第一。
魏军虽兵力雄厚,但是明军有绝对的战斗力,还有地形优势,这一战,魏军能不能打赢,即使他心中,也没有太多的信心。
“世子放心!”
贾诩拱手,微微一笑,轻声的道:“大王身经百战,又有郭祭酒出谋划策,吕布,典韦,许褚,皆为当世虎将,曹仁,曹洪,夏侯惇,于禁,乐进,徐晃均乃一等一的统兵大将,此战明军堪忧,虽有宛城为防御,然而久守必失,不管他们有什么阴谋诡计,在绝对的兵力之下,都会被推平的!”
…………………………
许都城的一个茶肆里面。
几个人对立而坐。
谭宗坐着轮椅,他细细的卸下了脸上的一些伪装,在魏国,谭宗绝对是通缉犯级别的人,夜楼对他的窥视,那是有杀错不放过的。
所以为了进来许都,他还是伪装了一番,还通过躺在了泔水车里面,才进城了。
这年头什么易容术是没有的,但是改头换脸的一些技术倒是不少。
而且这年代也没有扫描机,衣服一换,发髻一变,脸上再加点杂七杂八的东西,随便装扮一下,单单是靠着身影和轮廓,很难认出人来的。
而且这年代,认人主要靠画出来的相貌,相差在百分之的五十一以上,除非你真正的见过这个人,不然你靠着一张画像,想要人出来的几率,连百分之十都不到。
不过他谭宗的腿当初被废掉,就是很明显的特征,所以他为了进许都,不仅仅坐在泔水车,还在脸上伪装了一些,哪怕被抓了,还有机会蒙混过关。
这一行,也还算是顺利。
他卸下伪装之后,长长的嘘出了一口气,对着身边一人,道:“消息打听的如何了?”
“还联系不上许都的人!”
青年摇摇头。
“许都的人不会是全军覆没了吧?”谭宗微微眯眼,眸子冷的能凝固一层冰霜来了。
他身边的人,都是他带来的。
但是许都的人,他联系不上。
这对他的计划,不太好,如果没有许都镇的支持,他想要在这一座曹魏心腹之城做点什么事情,都会束缚手脚的。
而且许都一直都是景武司最重要的阵地。
为了布局许都,他花费了不知道多少的精力和武力,每年往许都输送的暗子,更是数不胜数,要是许都镇全军覆没,那么景武司损伤就大了。
“应该不会!”
这个青年是史阿,他抱着一柄剑,平静的说道:“暗号有回应,他们应该是蛰伏起来了,而且不敢轻易露面!”
“为什么?”
“可能是因为许都镇出了一些问题,有人背叛了!”史阿眸子闪烁不定:“我留下暗号的时候,有回应的暗号!”
“夜楼吗?”
“或许!”史阿道。
“不对!”谭宗瞧着桌子,微微眯眼,仿佛自问自答起来了:“夜楼没有这样的本事!”
夜楼如果能覆灭他景武司在许都的据点,那么夜楼的实力就要重新衡量了,都是黑暗之中行走的,衡量别人的实力,和清楚的知道自己的实力,那是很重要的事情。
“那谁还有这样的本事!”
史阿微微皱眉。
“有!”
谭宗敲着桌子,嘴角扬起了一抹冷厉的笑容:“别忘记了,这许都,也是大汉朝廷的许都,朝廷之上,还有一个天子呢!”
“天子?”史阿皱眉:“不是我瞧不上他,他不过一介傀儡,能为曹操所扶持,为我们所用,就已经是极限了,他还想做下棋的那个人吗?”
“不要小看他!”
谭宗摇摇头,他知道很多人看不起天子,但是他不会犯这种错误,自从当年南阳的失败,导致他失去双腿,他对一切都有怀疑,不信任和不确定,让他不会小看所有人,包括那个人是很窝囊的。
“三个任务!”谭宗想了想,说道:“第一,通知何姑娘,尽快联系上何家,必须要和天子连线了,不然的话,我们独木难撑!”
“是!”
“第二!”
谭宗道:“让右司指挥使赵信尽快来一趟,对付夜楼,我擅长,但是和皇陵军打交道,他比较擅长,我倒是想要看看,天子身边,还有多少皇陵死士!”
“是!”
“最后一个任务!”谭宗道:“刺杀一个人!”
“谁!”
“杨彪之子!”
“杨修?”
“对!”
“明白了!”史阿从来不问缘由,只是做任务。
这时候,谭宗突然问:“史阿,王越如果出现了,会不会影响你做任务的?”
“会!”
史阿顿了一下脚,毫不犹豫的回答。
当初他归降牧景,那是为了王越,他的老师王越,是一代剑圣,是游侠之王,也是对他恩重如山的人。
“那你就要小心了!”
谭宗眸子平静,仿佛丝毫不在意,这是提醒他:“能避则避,我怕你会死在他的剑下!”
“不会!”
史阿转过头,看着谭宗:“我师父,不是杀我,我也不会对他动手,所以你最好安排好,我不希望出什么的意外!”
“明白了!”
谭宗面无表情。
……………………
许都的皇城,只是一个简单的宫阙而已,比不上雒阳的皇城,也比不上长安的未央长乐两宫,简陋是简陋一点,但是也算是一个能栖身的地方。
被曹操挟持进入许都,已有些时日了,天子刘协,又长了不少年岁,从一个伪装成熟的少年,已经成为了一个沉稳不惊的青年了。
“咳咳!”
这两日,有些受凉,这让刘协咳嗽了起来了。
“陛下,你先把药给吃了!”
女子端着一碗药,款款而来,跪坐下来了,温婉的说道。
“梓童,辛苦你了!”
刘协看着风华万千的女子,微微一笑,他把药喝完了,看着女子手中那一双本该青葱白玉的小手,染上了一些灰烬。
他知道,那是女子为了亲自守着给他熬药,所以才染上的。
这个皇宫,能信任的太太少了。
所以她这个皇后,才必须要亲自去熬药,他们都怕,一碗药,有可能就让天子魂归天堂了,想要天子命的人,数不胜数啊。
“陛下,臣妾不苦!”
伏寿摇摇头。
从她嫁给了刘协,命运已经相互连接起来了。
“日后熬药之事,不用亲自来了!”刘协握着她的柔荑,怜惜的说道:“朕这条命,如果他们要拿去,早就拿去了,曹孟德不让朕死,谁也杀不得朕!”
“陛下乃万金之躯,还是小心一点!”伏寿执拗的说道。
“也行,随你吧,只是希望你不要这么辛苦而已!”
“臣妾为陛下熬药,不苦!”伏寿眸子微微闪烁。
“汝父亲这几日,进宫了吗?”
天子突然问。
“没有!”
伏寿问:“陛下可是有事情与父亲商讨,要不臣妾找个理由,让父亲进宫一趟!”
“不必了!”
天子却摇摇头:“宫中眼线无数,太过于突兀,有人就要起疑心了!”
这皇宫,于他而言,就是一个漏风的筛子。
但凡有一点点的消息,都会传出去,他忍让多时,每一步计划,都要做的仔细,绝对不能出现任何一丝丝纰漏。
“那臣妾告退了!”伏寿看着天子神色好了不少,便说道。
“梓童,你要知道,朕不管做什么,都是为了大汉江山!”
突然,天子看着伏寿即将离开大殿的背影,幽幽的开口,声音有些无奈:“因为朕是大汉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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