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丈府邸。
幽暗的堂,一盏油灯的光芒在摇曳,把伏完的影子拉的很长很长,伏完一袭长袍,跪坐案前。
他的目光凝重而锋锐,如同很多大臣一样,同样看着自己从朝堂带回来的腰带。
这一条腰带也的确暗藏玄机。
但是不是来自天子的诏书或者是天子任何的命令。
他是来自他的女儿,当朝皇后伏寿亲自绣去的一行字,只有聊聊的几个字,却让他感觉到胆战心惊。
——帝已动,父若随,必亡!
他很了解自己的女儿,那是一个精明的人,她不是温室里面培养出来的花朵,固然有自己把她给推向皇后的位置,但是这里面未尝没有她自己的选择。
女儿到底想要告诉自己什么呢?
他有些捉摸不透。
帝已动。
天子已经动了,这他不意外,筹谋多时,天子是不会的放弃的,这是唯一翻身的机会,哪怕前途凶险,都会奋力一拼。
他们很多人同样如此,根本没有后路所言。
身为汉家之臣,他们要为这朝廷,尽忠职守,哪怕流尽最后的一滴血,在所不惜。
汉家江山,还是有忠臣的。
但是他不明白的是,为什么自己一定会死,他想的更多,不仅仅是失败,而是哪怕成功,自己也会是,伏寿应该是这个意思。
为什么呢?
想不明白,可箭在弦,已经是不得不发了。
“仲达,你说老夫此刻,该如何是好?”他突然抬头,幽幽的询问,坐在他对面的是一个年轻人,穿着黑衣,但是头的斗笠摘下来了,露出那张有些冷漠的脸。
“国丈大人心里面恐怕已经有了决议,何必问某呢?”青年摇摇头,平静的说道。
“虽然有决议,可总是不安心!”
伏完苦笑了一下,吐出了一口浑浊之前,眼睛倒是变得清明起来了,他低沉的道:“问你,不过只是想要找一个安心,当年你父亲怂恿我把女儿嫁给天子,我应了,那是我相信你的父亲,本以为并肩可作战,共扶汉室,成就一番美名,可没想到,他去的这么快,你们司马家也因此没落,你选择出山,游走在天子和曹氏之间,我也没问你向着谁,但是你总不至于害老夫,我们两家,总有一点香火情,若是老夫因此而亡,还望日后仲达能照顾一下我伏家老小,不让我伏家断了血脉便可!”
他们伏氏一族,也是有跟脚的,数百年的世家了,传承至今,不容易,他可以尽忠,可不希望绝后。
“国丈大人,请放心!”
青年拱手说道:“此事生死难知,但是日后不管如何,我司马家和伏家,都当互相扶持!”
“如此甚好!”
其实伏完看不透眼前这年轻人,太阴沉了,总让人捉摸不透,不是一个能信任的人。
但是他还是相信司马家族。
他和司马防之间,也算是交情匪浅,非生死关头,司马家会对他们身处援手的。
“国丈至此,依旧信任天子乎?”青年突然问。
“为什么不相信?”
伏完反问起来了。
青年的目光看了一眼伏完,他忽然明白了,伏完这样的人,意志坚定下来,也不是任何人能动摇的。
生死已经置之度外了。
“那侄儿在此恭祝国丈,旗开得胜!”青年拱手说道。
“哈哈哈!”
伏完大笑起来了:“希望承侄儿此言,望我大汉,千秋万世!”
“不过我还是提醒一下国丈,小心杨司徒!”
青年说道。
“为什么?”伏完不明白,杨彪这个人未必会倾杨家全力支持天子,但是也未必会反水吧,他可是数朝老臣,从雒阳到长安,再到许都,他已经和天子绑在一起了。
“就凭一点,我父亲死了,他活的好好的!”青年道:“其实忠臣,都死的七七八八了,如今活着的,要么苟延残喘的,要么就是另有图谋的,大汉,哪怕挣扎,也不会有结果!”
他的话,让伏完给沉默下来了。
这句话,还真没错。
忠臣,都已经死的七七八八了,一次次的动乱,多少人为汉室付出了生命,卢植,皇甫嵩,司马防这些都是忠心不二的汉臣,可最后都没了。
杨彪却一次又一次的活下来,他当真是幸运,老谋深算,还是给自己留了一手,更或者,他从来没有为汉室筹谋过,明哲保身,或许才是他立足的根本。
不过这个时候,伏完不会选择去猜忌。
“不管怎么说,朝廷需要他,陛下也需要,只要他不做让我们失望的事情,他还是我汉室忠臣!”
伏完淡然的回答的青年。
青年无话可说,在他看来,很多人都是迂腐而执着的,为了一些没必要的气节,却不愿意去承认一些事实。
……………………
又过了一天,许都还是什么也没有发生,但是却越来越有一股压抑的气氛,仿佛暴风雨即将来临。
这一日,傍晚。
曹昂处理了好几份的奏本,都是来自地方各郡的,代父处理政务,他才感觉这位置,是这么难坐。
每一份奏本,都是关乎一个地方的政策,关乎很多百姓的生死,让他不得不提起精神来了。
哪怕疲倦了,也不敢有半分的放松。
“世子,歇一歇吧!”一个文吏走过来,又递了几分奏本,忍不住劝谏说道。
“本世子也要歇息一下,可地方不等人啊!”
曹昂苦笑,他问文吏,道:“之前好像没有这么多奏本了,为什么这几天会多了这么多?”
之前还好,但是最近的工作量居然暴涨好几倍以。
他有些想不明白了。
他有时候在想,父亲是怎么能承受每天如一日的处理这些繁琐的事务的。
有时候主公的身份,还真不好做啊。
“其实这些大部分都是荀令君来处理的,但是荀令君最近负伤抱病,卧床在家,所以很多奏本,就全部送到这里来了!”
文吏轻声的道。
“原来如此!”
曹昂突然之间有些明白了,为什么父亲能容忍一个立场不稳定的人,领如此重要的位置。
是需要。
朝廷需要荀彧这样的王佐之才,同样曹操也需要荀彧,荀彧能让曹操安心军务,能让曹操放心下来征战四海。
“荀令君还没有归衙吗?”曹昂问。
“荀令君请了数日假,说要调养身体!”
“那让他休息一下吧!”
曹昂虽然迫不及待的需要荀彧出来主持政务,但是如击你风头火势,他还是忍住了,让荀彧自己冷静一下,也是好事。
“世子!”
一个护卫走进来了,拱手禀报:“宫里面刚刚传来一个口令!”
“什么口令?”
“让世子进宫,商讨大事!”
“天子的口令吗?”
“是!”
“这时候?”曹昂疑惑,眸子闪过一抹冷芒,天色马就要昏暗下来了,这时候进攻,不会是天子想要对付他吧,这也太光明正大了。
“是!”护卫点头。
“谁传的令?”
“中常侍,宫冷!”
“是他?”
曹昂知道这个内侍,算得是天子身边的近卫,也是目前天子能信任的人,为数不多的。
“有说是什么事情吗?”曹昂问,如果不是重要的事情,朝可以解决,不需要他进宫走一趟。
“中常侍说,是河北使者来了,他来是怜惜天子,对付大王的,但是天子不愿意,所以邀世子进攻,商讨,如何对付河北!”
“河北使者?”
曹昂的眸子散发出一抹冷意,北境才出现问题,这河北的使者就来联系天子了,还真是有些迫不及待啊。
他倒是有些相信的。
袁绍要南下,就必须要有一个名义,最好是天子诏令,天下都说得过去,到时候他可以大摇大摆的南下。
但是天子当真如此排斥河北吗?
他有些犹豫了。
可以推掉的。
他不进宫门去,天子也说不得什么。
但是他为什么要害怕。
如今宫墙之内,非天子的天子,而是他的天子,城外面的护卫兵马,都是属于他魏军精锐。
就算进宫去了,他也是安全的。
“准备一下,本世子要进攻!”斟酌再三,曹昂还是决议进宫一趟了,不管怎么样,河北的事情,都是大事情,宁可相信有,不可相信无。
………………………………
入夜的很快,幽幽的夜色迅速的把许都城给笼罩起来了。
曹昂在宫门前,嘱咐了虎豹骑的两个校尉:“小心守住城门,不可有半分松懈,一旦有事情,不惜代价,冲进去!”
“是!”
虎豹骑乃是魏军嫡系,大部分将领都是由曹家夏侯家组成的。
他们是死忠曹操的将卒。
也是曹昂目前最信任的兵马。
有虎豹骑在这里镇守,曹昂才敢进宫城去,不过为了小心谨慎,他身边最少也带了十余精锐剑客。
曹家也算是身经百战的诸侯,身边从来不缺精锐将士,以一当十的精锐武者,并不在少数。
宫城不大,如同一个囚笼,把天子困在了其中,兜兜转转不过几条宫墙走廊而已。
曹昂很熟悉。
在一个内侍的领着之后,他们沿着后宫而去了,这让曹昂有些犹豫:“不是在正殿之吗?”
“为避人口目,陛下会在后殿恭候世子!”内宦低眉顺眼的,小心翼翼的说道。
“带路吧!”
曹昂不疑有其他的,低沉的说道。
他们兜兜转转,来到了一个后院庭院之中,这算是皇宫里面唯一湖泊,其实就是一张鱼塘大小,别说和长乐宫未央宫那些皇家庭院想必,就算是很多的普通庭院的人工湖泊,都比不。
湖泊,有一个八角亭。
天子一系长袍,双手背负,站在亭宇的栏杆旁边,目光远眺,看着小湖泊的波光粼粼。
他旁边,伏寿宫裙秀衣,头顶凤冠,乖顺的站立着。
“曹昂,拜见陛下!”
曹昂走进来,扫视一眼四周,安心了不少,他还是行礼了,但是他不是父亲曹操,没有那一份忍让,对于天子,他根本没有太多的尊敬,所以只是形式而已。
“世子来了!”
天子转过头来,温和了笑了笑,他的笑容,让曹昂有些不寒而栗。
“不知天子召臣前来,所谓何事?”
曹昂一板一眼的问。
“朕不是让人告诉你了吗,关于河北的事情!”天子微笑的回应。
“河北使臣何在?”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天子就知道,这件事情会勾搭曹昂钩,他让人把两个锦盒推出来了。
“这是?”
“他们意图破坏汉室江山,挑拨朕和魏王之间的关系,所以让朕亲自手刃了!”
打开看,是两颗人头,但是已经面容模糊了,谁知道是不是的河北的使臣啊。
这鲜血淋淋的,让曹昂有些不寒而栗,他忽然感受到了几分危险,深信服一口气,拱手说道:“陛下说的对,河北意欲挑衅朝廷内乱,绝不容放过,臣现在就回去,传令朝廷大军北!”
说着,转头就要走。
因为他感受到了危险。
“世子莫急!”
天子微微的说道:“何不看完这出戏,再走呢!”
“看戏?”
曹昂停住了脚步。
回过头,目光灼然,凝视着天子,半刻之后,才幽幽的问:“看来是我低估陛下了,陛下这出戏,是为臣而唱的吧!”
“或许,世子从来就没有看得起,朕这个傀儡之帝吧!”天子悠然的说道。
“我想过,陛下会暗着来,没想到陛下倒是反其道而行,是我太不小心了!”曹昂这时候抱有太多的幻想,那就是真的傻了,看着阵型,天子要动了,但是他也谈不有多害怕。
“世子不是不小心,而是并不把朕放在眼中,再给你一次机会,你也会选择进宫的!”
天子自信的说道:“你,没有你父亲的谨慎,他是一个不立危墙之下的人,而你太自大了!”
如果是曹操,他绝对不会进攻。
正因为是曹昂,所以他会进宫,因为他认为,自己一个被囚禁在宫墙之内的人伤不了他。
“陛下想要杀臣?”曹昂退后半步,身边的护卫已经收拢起来了。
“你必须死!”
天子说的很坚定。
“理由呢?”
曹昂知道,没有理由,天子不敢动自己,哪怕动了,最后也会失了人心,他就剩下这点人心了,在失,他就连皇位都坐不稳了。
所以,如果天子要杀自己,必须要有一个让天下人都信服的理由。
皇城兵马都在掌控之中,他有什么理由呢?
“梓童,世子问朕,朕当如何理由诛之?”
天子转过来,目光很冷,看着伏寿。
“陛下心意已决乎?”
伏寿心冷了起来了。
“决!”
天子拔剑。
咔嚓!
剑刺过了伏寿的身体。
“这就是理由!”
他的剑拔出来,丢给了曹昂,冷漠的说道:“足可让天下人,诛汝全族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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