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师父!”一个高瘦的年轻道士面色惊慌地指着门外大喊道。
千鹤道长微微皱眉,刚想呵斥弟子几句,就看到门外黑雾缭绕,几乎占据了所有视线。
“咚!咚!咚!”诡异的脚步声从庭院传入花厅,仿佛行刑前的鼓点,一下下敲击在众道士心头。
“不要慌,这花厅布下了法阵,邪祟轻易进不来。”千鹤道长语调沉稳地道。
要在同罗观,千鹤道长的威严还是有的,看到自己的师父这么冷静,众道士也渐渐冷静下来。
“师兄,这邪祟究竟是什么来头?”同罗观监院罗大春,也就是千鹤道长身边的中年道士低声道。
千鹤道长眉头紧锁,用无奈的语气道:“我岂不知了解邪祟的来源最为重要,是超度还是镇压,是和谈还是武斗,要靠邪祟与苦主的关系来定。可是……”
罗大春虽是道士,但早年也在红尘中摸爬滚打了数十年,哪能不知道像季兴瑞这种官宦富商,不外面的关系有多复杂,就算是这内宅里又有多少不能明示于人的龌蹉腌臜事呢!想让他乖乖实话,难!
千鹤道长看到黑雾只是在庭院内缓缓蠕动,并没有入侵花厅的企图,就贴到罗大春耳边低声道:“据季家主私下对我,他的一个妾因为与下人私通,被发现之后畏于家法,就上吊自尽了。可能那个妾不甘心,就变为恶鬼来复仇了。”
“事情就怎么简单?”罗大春显然不能接受这么敷衍虚假的借口。
“哼哼!我要信了,和外边那些愚夫愚妇有什么区别?想骗我,门都没有!”千鹤道长冷笑不止,颔下长须无风自动。“季兴瑞绝对了谎,贾鹏符的师门虽然是不入流的野路子,但他人的道行和见识都不下你我,甚至还略胜一筹,一个新亡的吊死鬼能让他直接拂袖而去?”
贾鹏符就是济州城最有名的先生,不仅精通风水命理,就连驱鬼镇邪也是不在话下。在京畿东道也算有名气。
“只怕这邪祟是季家祖上惹下的孽根,或是季兴瑞人造的孽,总之这邪祟没那么简单。”千鹤道长也不准邪祟的来历,只能估摸着猜测道。
罗大春似乎想些什么,但最终还是闭上了嘴。
一时间花厅又恢复了寂静,唯有屋外的黑雾是愈发浓郁,几乎看不清三尺开外的景象。
“嘭!”屋外陡然传来一声巨响,惊得众道士身躯一震,紧接着花厅原粉刷一新的墙壁忽然闪现无数血手印。
“天眼,开!”千鹤道长大喝一声,施展出天眼通,而罗大春也快反应过来,和一些道行较高的弟子陆续打开天眼,剩下实力不济地只能靠柚子叶来分辨阴阳。
可是……
“怎么会这样!”一名道行还算不错的年轻道士失声道。
不只他如此失态,就连罗大春也是面色大变,语带惊慌地道:“师兄,这……”
在他们的天眼中,除了浓郁如墨的黑色怨气,其他的什么都没有。
千鹤道长脸色也不好看,不过他毕竟是一观之主,倒还稳得住,冷静地分析道:“不要慌,就算真身境的恶鬼也能从天眼里看出来,这肯定是有些奇特的邪祟罢了。”
世间邪祟千奇百怪,种类繁多,民间户限于财力,往往使用一些特殊葬法,从而造成一些比较奇特的冤魂恶鬼。这也是有的事。能躲避天眼的巡察,这也算得过去。
罗大春有些紧张地凑到师兄跟前,低声问道:“师兄,只怕这邪祟不止是奇特,而是……”
“我岂不知,恐怕这单生意没那么简单,连贾鹏符都不肯揽的活儿,果然是块烫手的山芋。”千鹤道长一边用天眼观察着血手印,一边用深沉的语调道:“也不知道季家到底招惹到什么祸害,连天眼都看不出。”
墙壁上狰狞的血手印在天眼中却是另一番模样,黑色怨气凝结成手印的模样,不断地翻滚蠕动。花厅虽布置了重重法阵,仍阻止不了血手印的出现。这让同罗观的一众道士颇为惊恐。
“吱——”一只惨白的手倏然从黑雾中伸出,轻轻放在大门上,布满门板的黄符发出淡淡的金光,然而那只手只是微微一滞,便转向下一扇门板。
“师兄,这是鬼是妖?还是行尸?”罗大春迫切地问道,他的天眼根看不出那只手的主人是什么邪祟。
千鹤道长也是冷汗直流,他同样分辨不出,但他仔细一想,道:“应该是鬼……”
可还没等他解释原因,就觉得右边一阵寒风袭来,千鹤道长悚然转身,却发现那里的窗户大开,浓郁的黑雾疯狂地涌入。
“怎么回事?那边我不是贴了镇邪符的!”千鹤道长厉声喝道。
然而并没人回应他,一众道士似乎被人掐住脖子,面色涨红地呃呃直叫。唯有千鹤道长与罗大春不知是道行较高,还是离法坛最近,所以并无异样。
“师兄,现在怎么办?”罗大春焦急地喊道。
“你到底是怎么了?今天这么多废话,赶紧救人啊!”千鹤道长纵身跃下法坛,双手掐诀按在一名弟子额头,那名弟子很快从窒息中恢复过来,咳嗽着从地上爬起。
千鹤道长旋即飞身到下一个弟子面前,依法解救,而罗大春也依葫芦画瓢,为弟子解困。
忙活了半个时辰,所有同罗观弟子才被部解救。千鹤道长面沉如水,捋着长须沉默不语。
罗大春只得自己带着徒弟把那扇窗户再度关好,并贴上灵符。
“我记得明明亲手贴了镇邪符,怎么还是被邪祟钻了空子呢?”罗大春有些疑惑的嘟囔道。
千鹤道长眉头微皱,道:“看来是我低估这冤孽了,原我以为它能有幻身境就不错了,没想到居然能破掉师弟你的灵符,攻入这花厅。又能蒙蔽咱们的天眼,在这重重法阵下留下无数血手印。为兄估计这邪祟起码替身境的道行,甚至完可能到真身境的地步!”
“不会吧,若无滔天之冤,不逢四阴之事。寻常恶鬼要修炼到真身境,没有几百年根做不到。这季家发迹能有多久?要是得罪的是人,雇几个高阶杀手不是更好?”罗大春反驳道。
千鹤道长先是一愣,旋即皱眉道:“师弟的也是,但这邪祟万万不可觑。虽刚才只有我俩没着道,但那些弟子都有祖师爷庇护,居然也轻易被制住,要仔细了!”
“师兄的是,凡事心为上,绝对错不了。”罗大春眼睑低垂,恭声道。
“众弟子都打起精神来,邪祟一击不中,必然还会再次动手,凡事……”千鹤道长刚鼓舞弟子几句,就被一声惨叫打断。
一名罗大春的徒弟面色惨白,双手死死地抓挠着脖子,但又怎么也碰不到。仿佛有人在他背后用麻绳狠狠地勒着。
“孽障休得猖狂!”罗大春见徒儿危在旦夕,陡然一声大喝,飞身拍向那名弟子。
“师父……救……救我……”年轻道士脸上已经变成酱紫色,嘴角止不住地吐着白沫,舌头伸出老长,却仍然无法呼吸。
罗大春挥手在他身上点了几个穴位,又贴上一道灵符,年轻道士似乎有些好转,脸色总算有了血色。
“咔!”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到一声骨骼断裂之声,年轻道士的头颅陡然下垂,只留些许皮肉与身体相连。
周围的道士都纷纷弯腰呕吐,他们平日哪见过这些场面,见自己的师兄弟如此凄惨地死在自己面前,哪还控制地住!当下就有大半年轻道士四散而逃,冲进黑雾弥漫的庭院。
原贴着灵符的各扇大门也被粗暴地推开,花厅顿时阴风四起,黑雾缭绕。
“蠢货!你们这样根就是在送死,人在一块儿阳气足还能有点活路,现在外面什么情况都分不清,像瞎眼的苍蝇一样到处乱跑死得比谁都快!”千鹤道长怒骂道,但他没有去救那些弟子的意思。
现在这种情况他自己都没有信心能活下去,更不用管那些寻常弟子了。
不过总算还有三个弟子没有被恐惧冲昏头脑,仍然站在千鹤道长周围。千鹤道长顿时满意地点点头,道:“临危不乱,好,你们三个跟着贫道,贫道保你们的安。”
那三个弟子自然感激涕零,纷纷低头行礼。
“走吧,师弟,人死不能复生,节哀啊。现在最重要的就是走出这片黑雾,只要活下来就有机会报仇。”千鹤道长拍拍罗大春的肩膀,沉声道。
不知是因为爱徒惨死还是别的,罗大春一直阴沉着脸,他就一副凶煞相,现在更加令人畏惧。那三个弟子只得紧跟在千鹤道长后面,试图离师叔尽可能远些。
花厅阵法被慌乱的同罗观弟子所破乱,失去了功效,千鹤道长只能带着残存的弟子离开这里。
屋外黑雾弥漫,三尺之外根看不清任何东西。千鹤道长一手握住铜钱剑,一手紧扣八卦镜,浑身筋肉紧绷,注视四周各个角落。
“啊!”还没有走几步,走在最后的一个弟子就发出一声惨叫,颓然地倒在地上,满脸是血。额头整个凹进去一大块,仿佛被人用重锤敲击而死。
其他两个道士都倒吸一口凉气,要知道人的头骨是身最坚硬的部位,可这道士整个额头都凹进去了,岂是人力能做到的。
千鹤道长在转身的刹那间看到了一抹白影闪过,而罗大春脸色几乎阴沉得能挤出水来。
“呼——”一阵狂风搅动着黑雾,千鹤道长只觉得眼前一阵漆黑,就算打开天眼,除了黑色的怨气什么也没有。
“啊!”“啊!”又是两声惨叫,千鹤道长知道今夜只怕要折在这里了,索性原地不动。
“师兄,邱他们,唉!”罗大春也挂了彩,额头流着鲜血,他撕下一片道袍,草草包裹了一下。
“只怕今天咱师兄弟都得折在这儿了。”千鹤道长拍拍自己师弟的肩膀,叹息道。
罗大春也不回答,只是低垂着头,似乎是放弃了。
等等!为什么师弟的身体这么阴冷?
千鹤道长悚然一震,他想起了许多诡异的地方,罗大春今夜忽然变得啰嗦,那扇被邪祟入侵的窗户是罗大春负责贴灵符的,那个率先惨死的弟子也是罗大春去救的,刚才三个弟子在自己背后被杀死,也没有看到罗大春。
千鹤道长依稀想起自己的师弟亥时去了趟离花厅有些远的茅厕之后,就变得有些不对劲。
难道!
千鹤道长咽了口唾沫,刚想闪身离开,却发现自己的身体仿佛被人点了穴道,怎么都无法移动,只能看着“罗大春”低垂着头,伸出十根细长惨白的手指,缓缓向自己走来……
而此时真正的罗大春正满脸鲜血,四肢无力地被吊死在茅厕旁的一棵柏树上。随着微风缓缓摇曳……
(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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