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了,相对于在内外夹击之下,士气已然崩坏不可收拾的大多数西川军马西川节度使高仁厚和他的牙兵无疑是战斗到最后一刻的存在。
然而,依靠最后的武勇和血性所充斥和支撑起来的血肉之躯,多年厮杀出来的精湛武艺和精良的甲胄,终究还是抵挡不过铳炮轰鸣下灼热的铅子和漫射的散弹
那些追随着高仁厚转战了三川大地,号称多次斩将夺旗的勇士们,也只能用一层又一层尸体和汇聚流淌的血水,铺满了通往山壁上最后据点的阶级。
只是这处山脊上被当做瞭望哨台的据点被彻底轰破之后,一拥而入的太平军选锋士,却只能在一片血粼粼的碎石残断之间,找到一具穿着乌金大铠却是面目血肉模糊难以辨识的尸体。
然而,他们又从山壁后方找到了数条放崖而下的绳索,一直延伸向了后山崖壁下的莽莽山林之间。一时间关于这位西川“仁帅”的生死去向,居然就成了一个谜团了。
而仅仅在大散关关城就此尘埃落定的数个时辰之后,一支打着同为“西川行营”和“蜀中先锋兵马讨击使”旗号的三千军马,也像是掐着时间点一般的姗姗来迟。
然而这时候他们却见到了烟火袅袅的散关城头上,依旧还插着代表西川军和散关行营的旗帜却是不疑有他的毫不犹豫快马加鞭奔驰而来叫关,然后又轻而易举的鱼俪而入。
然后,热烈迎接他们的是来自城墙和关内预设阵地上,四面八方的铳炮齐射,与无所不在厮杀震天的十面埋伏包围之势刹那间就将这只轻而无备的援军,人仰马翻的打乱打散开来。
于是在走在最前列的黄头军兵马使张虔裕在内数十名军将,相继在第一时间被集火击杀之后,余下的蜀军士卒也彻底失去了斗志就此在哭天喊地的叫嚣声中弃械求饶起来。
带到了第二天,越过散关重新出发的先头人马,就轻易拿下了位于散关道/陈仓道谷口,而明显疏于防备的陈仓县。直到这一刻,停驻在岐州境内和京畿西南各地的两万多蜀军,才像被蛰痛之后迟钝了许久反应过来树懒一般,连忙动作去了起来。
但是他们因为分散在多地就食抄掠,始终未曾防范过来自蜀地大后方的攻击再加上其中精锐部分已经被剑南三川先锋都兵马使王建,给带到了长安城内去助战。
因此在真正意义的群龙无首之下,各自重新召集和调动起来的过程中,却是难免出现各种延迟和慢人一拍。
因此转眼之间,停驻在岐州境内虢县、岐山、郿县、壅县、岐阳、麟游等地的蜀军,几乎是在迅雷不及掩耳之际,相继被长驱直入的太平军以局部优势轻松各个击破、沦陷当下
然后,京西南尚存那些各自为政、埋头地方搜括和聚敛的蜀军这才大惊骇然起来,一边纷纷自发聚集在了渭水沿岸的武功一线以为抱团御敌,一边派出许多批次的使者向往长安求援。
然而,这一次在游曳在关内和京畿郊野的太平军捉生和游骑小队,也由此再度活跃了起来几乎是一股脑儿袭击和截杀了好些拨西向的求援信使。
结果直到陈仓失守的第三天之后,长安城内重建的关内四面行营和分守朝廷,才得到一小队因为绕道侥幸逃生的信使报告然而,自此与武功隔着渭水相望的南岸盩厔县也已经陷没了。
而随着盩厔县的易手,作为入蜀三道中线的骆谷道口骆谷关,东线的子午道口子午关也相继暴露在了太平军的攻势之下但是,这仅仅是一个开端而已。
因为,京畿东南面的蓝田关/蓝田峪内的太平军,也突然大举出动长趋蓝田城下,再度击溃了负责监视和围困的秦、成州守捉军,而再度直抵城下为明德门内输送了粮械补给和替换的兵员。
于是,断断续续保持了大半个春天的对峙和相持,也再度被重新打破开来。而伴随着太平军出蜀攻势而来的,则是长安城内掀起了一片天崩地陷式的恐慌和惊乱。
我是南北之间的分割线
“所谓王朝兴衰更始的周期率,自有其相应的现实征兆和映射。像是新朝伊始政通人和的上升期,再加上前朝之鉴未远,大多数人都会尽量发现问题,并又足够的集体觉悟来解决问题,来避免重蹈覆辙”
“而在王朝统治逐渐走向巩固和官僚体制稳定/僵化的中期,官僚体系的纠错功能还在还能继续发现问题,但更多是以最小的成本将问题暂时应付过去,或是努力的掩盖问题,来维持现状和既得利益阶层。”
“而当王朝走向衰亡的末世之期,最为鲜明的征兆和表现,就是自上而下开始习惯性的无视和忽略层岀不穷的问题并且得过且过的将其视为理所当然的结果,而竭力的排斥、迫害甚至是消灭那些,敢于把问题摆到明面上来的“异己份子”。
”
“所以当问题和矛盾已经掩盖不住而彻底激化之际,就自然会有忍无可忍的万千士民百姓,用脚来投票而自下而上的打烂和推翻这一切。。”
而在一片战备气氛当中的江陵城内,周淮安也刚刚结束了一场大讲习所会堂里,名为王朝周期律与官僚体制的公开课,而在一片前呼后拥的参拜声中走了出来。
是能够让如今身为楚王兼大都督的周淮安,依旧坚持每旬抽出那么半天时间,所进行公开授课的也就是政治和经济这两门特殊课程了。前者主要囊括了宏观层面“为政资治”的施政理念,后者则是国家运作体系的基本规律和常识所在。
这也是唯一由周淮安公开进行政策性的放风,和表明态度导向的场合。因为无论再怎么精密和详细的内容,在上传下达的转移和推行过程当中,都不可避免会因为个人的立场和态度,受到人为因素造成积少成多式的偏差
因此,需要有人定期进行对比和参照以为正确导向。而这些理论上来自方方面面和天南地北的旁听生员,把这堂课程及其后续作业当成一种荣誉的同时,也是日后最好的基层反馈触点和潜在的纠错力量。
随着国家政权构建的越发完善,各种大小事务反而变得越发繁冗起来了。因此,身为主掌这一切的上位者,也需要有足够的精力和洞察力,才能在其中甄选和分辨出真正的关键环节和要点,而不是被官僚系统所产生的海量巨细事务给淹没其中,乃至产生怠政放权的倾向和念头。
然而这就是官僚系统开始膨胀和自我扩张的开端,表现为台面上的形式,则是作为万千官员顶端和终极目标的“相权”与“君权”,乃至君权延伸出来的“阉党”“外戚”“勋贵”等势力的博弈和竞争。
而周淮安既然是身在古代社会的基础上,所建立起来这个相对先进和改良的政权体系,那在生产力还未达到更高层面之前,也是无法完全避免类似的问题,而只能因势利导而尽量调整和减轻其负面作用。
周淮安如此慢慢的思量着,回到了王府的后园之中,却见到正装打扮的曹红药带着一众女眷迎了上来宛声喊道:
“恭喜王上,”
“这又是怎么了,何喜之有?”
周淮安不由略作诧异道:
“自当是后宅有所喜闻了,还是成双的喜闻呢!”
身为主母的曹红药温婉亦然的诚声道:
“哦,却是个应景的大好消息。。”
周淮安顿做欢喜道:
而在后园的一座阁楼内
“天见可怜,天见可怜啊。。”
前陪嫁女官崔婉蓉,也在摸着自己毫无显露和征兆的肚子,真心实意的在上苍祷告着。她终于怀上了楚王的血脉,这也意味着濒临灭绝的崔氏门第,在她这里得到了基本的保障和延续下去的可能性。
只是让人有些意外的是,几乎与她同期有孕还有另一位,作为当初私底下一起分担过相应惩罚的女伴洛真这就让人有些百感交集而莫衷是一了。难道真要做到那么一步才行么?
而在江陵城外的码头上,随着负责押送唐僖宗的船只抵达,同行的林深河也接到了一则从沿途壁板信号塔送回来的消息,而不由有些表情抱歉对着肚皮越发突出的李氏轻声道:
“怕是要对娘子食言了,那作恶多端的贼子李茂贞宋文通在城落之后,已然率领残部逃入西山各羌之中,一时半会是追索不得了。。”
“无妨的郎君,来日方长只要是在太平军治下,总有伏法和雪恨的那一刻呢:”
李氏却是笑容可掬道:
“奴倒是迫不及待,想要见见郎君家中的那两位小姑了”
听到这话,林深河却是不免再度有些头大起来当初为了逃避这两位有些过于热烈的情义,而私下跑去的还没法交代呢,现再带了一个妻子回来,只怕家中又要横生波澜了。
而随着他的回归,大都督府也给了他两个选择:一个就是将目前的身份继续维系下去,以亡国的李唐最后一任宰相的身份,继续活跃上一段时间或者就此以当下身份“暴病身亡”,然后重新改头换面的回归本来的生活。
所以,他思虑再三还是选择了第一个因为这样就算私底下发生点什么,也会有督府“大局为重”式的替他兜底一二而不至于让私家的事情变得太过那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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