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说,每一个人都像是一张画,刚出生是一张白纸,随着时间的推移,阅历的增加,这画也开始变得绚丽起来,有人瑰丽,有人朴素,有人白描,各种各样,不一而足。
不可否认的是,随着这画慢慢变得多彩,这画纸也开始苍老起来,她开始起皱,水分流失,变得枯黄。
十五年了。
萧默结婚已经年了。
即将四十岁的萧默已经步入中年,四十岁的萧默额前悄然多了几缕抬头纹,眼角也在不经意间爬上了鱼尾纹,手背的的水分流失,不复紧致,尤其是右掌心,红通通的,一层厚茧,那是常年雕刻所留下的。
年了,萧默再得一女,如今,女人已经长大,远嫁沂水县城,儿子萧宁却早娶了同村的霞霞,小时候的一句戏言,竟成真。
这些年,萧默修为不进反退,跌落至强血境第五层,在日渐繁荣的石镇,这种修为,只能算作寻常。
盛夏,老槐树梢,几只夏蝉在进行着最后的吟唱。
槐树下,一张枯木椅上,萧默穿着大白卦正惬意地躺着,打着盹儿,炙热的阳光透过斑驳的槐叶,打在萧默脸上,让那本就有些臊红的脸上更多了一分异样的红润。
他看起来睡得很安详,刀子眉舒展,躺椅微微晃动,鼾声是有节奏的,在这样的午后,能在这阴凉老槐树下打着盹儿,确是一种享受,倘若有风那就更妙了。
确实是有风的,在躺着的萧默身边,一赤着胳膊的看起来约二十五六的憨厚青年正轻轻摇动着手中的蒲扇,扇着风儿。
青年看起来很恭敬,摇蒲扇的手很稳,动作轻柔而整齐规律,没有一丁点儿不耐烦,他的眼神很亮,时而蹙眉,似在思索,时而咧咧嘴,憨憨地笑着,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
不知过了多久,萧默睁开了眼,望着一碧如洗的蓝天,怔怔出神。
“叔,叔?”憨厚青年早瞧见萧默醒来了,试探着喊了声。
萧默抬眼看了看他,大热天的,一直在给自己扇风,他自己却已经汗流浃背了。
“我睡了多久了?”萧默清了清嗓子,道,眼神却依旧望着天空。
“一个时辰了,叔。”青年答,旋即似想起了什么,脸色又涨红了,讪讪地挠挠头,神色也有些吞吞吐吐:“叔……”
萧默翻了个身,背对着青年,声音有些沙哑:“二宝呐,你爹,还好吗?”
金二宝的声音很低落:“我爹的哮喘越来越严重了,怕是……”
背对着二宝的萧默身形一僵,久久无言。
这些年,因为萧默的关系,金大宝在镇上所开的木雕店面生意越见红火,可木雕不同于其它,常年雕刻的话肺腑难免会吸入木屑,如萧默、如金大宝,萧默还略有修为底子,倒还不明显,可金大宝却是一介凡人,时间一长,就落下了哮喘的病根。
“咳!”
萧默咳了咳,扶起身,转身拎起槐树下的一块约有一人高的木料,而后解下腰际的柱刀,自顾着开始雕刻。
金二宝神色黯淡,平静地看着。
萧默神情专注,这些年,大仇得报,修为也荒废下来,唯独这雕刻的手艺一直没落下。
他的眼神已不复往日的清澈,执着却依然,这一次,雕刻的是一个人。
握刀的右手旋动,木屑簌簌滚落,天地静籁,世间仿佛就剩下了萧默一人,一刀、一木料。
半个时辰后,人形木雕已经成型。
现如今,萧默已经很少雕刻了,可境界却是颇高,纵观整个沂水县,都没有能在雕刻一道上超越他的,萧默的技艺已跨越了最初的形似和神似,而有了一种特殊的韵味,那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和一名雕刻师的年龄、阅历是分不开的。
一件件从萧默手中诞生的木雕,或是沧桑落寞,或是狡黠天真,或是淡泊,或是孤傲,就仿佛为每一件木雕注入了灵魂和思想。
这是一件中年男子木雕,它右手攥着一把柱刀,目光平视前方,咧着嘴,笑容爽朗。
金二宝看着在萧默柱刀中缓缓成型的人形雕刻,泪流无声。
萧默收了柱刀,手抚摸着木雕男子的面颊,像是自言自语地道:“知道我为什么一直不肯收你儿子为徒么?因为我知道,我注定不是个好师傅,我是沂水县的怪类,我只会将你的儿子带入歧途……”
在萧默身后的金二宝闻言,蹙了蹙眉,却始终不发一言。
“二宝呐,这件木雕你拿去吧,不收钱。”萧默转身道。
金二宝默默地用白蒙布将木雕包裹好,然后怀抱着木雕,站在一旁。
萧默抬眼望了望天色,沉吟道:“二宝,天快黑了,在我这吃碗酒再回去吧?”
金二宝摇摇头,嘴角挤出一丝笑容,抱着木雕朝萧默深深一鞠躬,而后沿着青石板桥便往通往石镇的小道走。
“二宝,我的木雕你可以看,但不准你偷学!”
正走在青石板桥中央的金二宝闻言,身形一僵,没回头。
金二宝的背影渐行渐远,萧默背负着手,望着,眼神无喜无悲。
萧默没有告诉他的是,在十几年前,曾经也有一个人,雕刻天赋极佳,跟随自己学习木雕,可正当自己以为衣钵能够传承,后继有人时,那人却经常会做一个古怪的梦,一个和萧默同样的梦,日日夜夜重复着那个梦,最后那人……疯了。
庄周梦蝶,可究竟是庄周梦见了蝶,还是蝶梦庄周呢。
萧默收回目光,一抬头,天已经完全黑了,无风无雨的夜晚,如一张无尽的黑网,笼罩四野。
楼阁二楼,静谧的烛灯悄然亮起,窗花上倒映的人影似乎也开始变得忽明忽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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