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牧站在平壤城的面前,注视着面前的这座城市。
“不是很大嘛……”这是李牧心中最为直接的感想。
这座平壤城和李牧所熟知的其他城池并不一样,虽然也有城墙,但并不高;面积也不小,但比起襄平城来说却又大的有限。
在平壤城外二十里的范围内密集的遍布着七八座小村小邑,根据赵军的斥候们回报来看,这些村庄之中此刻已经空无一人,想必应该都全数撤入城中了。
李牧此刻就将大营坐落在平壤城西侧五里外的一座小邑之中,这座小邑其实有些类似于一座军事化的小型要塞,看上去应该是作为拱卫平壤城之用,不过朝鲜人现在兵力不足,所以只能够将这些外围的据点全部放弃了。
李牧得出了结论:“这显然是商代的郊野制度,难怪多人曾云这箕子朝鲜宁为商臣,不服周天子王化,看来确有此事。”
“郊野?”义渠胜插了一句嘴,道:“什么是郊野?”
李牧十分鄙夷的看了义渠胜一眼,显然对于这个没文化的家伙非常不感冒:“商代都城,以王畿为大邑,称为‘大邑商’。邑外有郊,郊中多小城小邑,起拱卫都城之用。郊外为野,当年周武王抵达大邑商外野处,和商纣王大军战于野处之牧地,故称为‘牧野之战’。”
义渠胜十分认真的思考了一会,然后点了点头:“听不懂。”
李牧十分无奈的翻了个白眼,并没有去理会义渠胜,而是继续观察着面前的这座城池。
商朝的城池和周朝有一个十分明显的不同,那就在于商朝虽然也有小城大郭的格局,但是小城(宫城)通常在东北,和周朝的小城(宫城)通常在西南正好相反。
“所以这就是说明你们周朝人其实就是反贼,所以造反之后什么都想要和商王朝对着干,就连城池的布局也不例外。”义渠胜下达了论断。
李牧看了义渠胜一眼,义渠胜浑身一个激灵,整个人瞬间跳出了一丈之外。
“所以这说明这一次我们应当以东北处的宫城作为主要的攻击点,蠢货!”李牧毫不客气的给义渠胜的智商下达了论断。
义渠胜嘿嘿一笑,突然伸手一指:“咦,你看,有人出来了!”
李牧楞了一下,朝着义渠胜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发现有人打着旗号朝着大营的方向而来。
片刻之后,剧辛出现在了李牧的面前:“大都督,来人自称是朝鲜国君箕润的使者,想要求见大都督。”
虽然资格比李牧更老,但是这一战之中剧辛是副将,李牧才是主将,这是来自于邯郸城中赵丹的任命。
李牧点了点头,道:“且把人带去帅帐吧。”
片刻之后,一名大袖飘飘颌下长髯,看上去颇为方正的中年男子出现在了帅帐中李牧的面前:“朝鲜亚卿箕正,奉吾王之命而来,见过大都督。”
李牧上下看了对方一眼,沉声道:“汝此次前来,所为何事?”
箕正看着李牧,道:“奉吾王之命,想请问吾国太子如今的下落。”
李牧道:“箕杏负隅顽抗,已被吾麾下大将所杀。”
箕正闻言身体一震,脸上露出了黯然的神色,叹道:“果然如此,吾早在出兵之前便已经劝谏过大王和太子,言及和赵国对抗并非良策,然而太子一意孤行不听吾言,导致有今日之祸,实在是可悲可叹。”
李牧静静的看着箕正,一言不发。
箕正似乎被李牧看的有些窘迫,过了一会才道:“大都督,除了太子的下落之外,吾此次奉命前来还是想要问大都督一句,不知大都督率大军前来究竟所为何事?”
李牧哈哈一笑,脸上不由露出了一丝嘲讽:“汝可以回去告诉汝的大王,让他尽管慢慢思考便是。”
箕正有些尴尬的咳嗽了两声,最终还是不太情愿的说道:“……大都督,朝鲜国愿意封上黄金千镒,金(铜)五十万,其他宝物若干,吾王还欲前往邯郸朝贡,以换取大都督之退兵。”
李牧看着面前的这名箕正,心中也不由得有些无语。
无论怎么看,这家伙都不是一个很好的说客啊。
李牧摆了摆手,道:“《诗经》有云‘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如今吾身为赵国大都督,理当见土地而取之,汝等朝贡之臣,又如何比得上赵国之臣更为令人快意?朝鲜国今后不允许存在,能够存在的只有赵国朝鲜郡之地!”
箕正楞了一下,随后说道:“大都督,恕箕正之言,这句话似乎并非这个意思,其真实意思乃是……”
“够了!”李牧不耐烦的打断了箕正的话:“不必多说,且回去告诉朝鲜王,若现在投降,尚可得一朝鲜君之封号。若顽抗到底,则破城之日,便是汝箕氏一族灭族之时!”
一个时辰之后,箕正回到了平壤城的宫殿之中。在这里,包括朝鲜王箕润在内的所有朝鲜重要人物都已经齐聚一堂,等待着箕正的归来。
箕正不敢怠慢,上前行礼道:“微臣见过大王!”
朝鲜王箕润是一个看上去有些胖胖的男子,年纪大约在差不多五十岁的样子,见到箕正之后便急切的问道:“亚卿,那李牧可曾答应退兵?”
这也是所有朝鲜君臣最迫切希望得知的问题。
箕正摇了摇头,道:“大王,李牧并不愿意退兵。而且其人方才已经和臣明言,此次前来便是为了要将朝鲜国全境并入赵国领土!”
说着箕正就一五一十的将自己和李牧的对话情形全部都说了出来。
这顿时就让整座大殿都开了锅。
“好个李牧,竟然敢如此狂言!”
“大王,吾等这次定要教李牧得知朝鲜人的厉害!”
一片群情汹涌。
“够了!”朝鲜王箕润用力的一拍面前的桌案,吼道:“都给寡人闭嘴,寡人的话还没问完呢!”
大殿慢慢的安静了下来。
箕润又继续问道:“亚卿,汝可从李牧的口中探知太子的下落?”
箕正神色一黯,朝着箕润道:“还请大王节哀,太子已然战死在战场之中。”
“什么?”箕润和朝鲜国诸多大臣们脸色大变。
虽然当日的突围之中也有一部分人最终逃回了朝鲜,但是逃回来的都是向东吸引赵军注意力的主力部队,而箕杏所带领的那一支向北逃亡的部队在李牧的追击下全军覆没,是以如今朝鲜君臣这才知道了箕杏战死的消息。
这个消息对于朝鲜王箕润的打击显然不小,只见他悲呼一声“杏儿!”,随后竟然当众痛哭了起来。
众臣子这一下就慌了,赶忙七嘴八舌的开始安慰,足足闹腾了差不多半个时辰的时间,总算是将箕润的情绪渐渐的劝得稍微平静了一些。
箕润咬牙切齿的说道:“传令下去,全军戒备,寡人要和这个该死的李牧拼了!”
箕润的这一番话说出去,虽然也有寥寥几个人出声应和,但是大部分朝鲜国臣子却脸色各异,并没有开口说话。
箕润显然注意到了这一点,怒道:“怎么,寡人养了汝等这么多年,汝等现在居然连为朝鲜国拼死一战的勇气都没有了吗?”
这句话就说得很重了,朝鲜众臣们立刻纷纷朝着箕润认罪。
但是认罪归认罪,有些话还是要说了。
只见一名老臣道:“大王,并非是臣等不愿意为大王效死,可是大王刚才应该也听到亚卿说了,那李牧声称若是不降的话等到城破之日便是箕氏一族的亡族之时,以李牧和赵国向来的行事来看,此话恐非虚言。为了箕氏一族的未来,还请大王三思啊。”
这老臣正是如今箕氏一族之中资格最老的一人,他开口说话其实是颇有分量的。
果然在这老臣开口之后,其他的诸多朝鲜大臣们也同样纷纷出言赞同。
“是啊是啊,大王请想想,以太子之能率领五万大军尚且不是李牧两万人的对手,吾等如何能胜啊。”
“大王,如今平壤之内兵力空虚,国中也无其他地方可征集援兵,实在是无力和赵国人作战啊。”
一时之间,诸如此类的言论充斥着整座大殿,顿时就淹没了主战派那小猫三两只的声音。
说白了,这些大臣们其实并不在意谁来当自己的大王。
赵王也好,朝鲜王也罢,想要统治朝鲜这片地区,那么就必须要依靠这些大臣们的力量。所以这些大臣们就算投降赵国,该有的待遇也不会少,甚至还有可能因为抱上赵国这个超级粗大腿而得到更大的权力。
但如果顽抗到底的话,虽然说李牧这番话里只针对箕氏一族,但是谁都知道到时候屠城是少不了的,这样大家岂不是全部都死翘翘了?
至于抵抗胜利的可能性……根本不存在的!箕杏作为朝鲜第一名将都死在李牧的手里,这彻底的击溃了朝鲜大臣们的抵抗意志。
在一片如潮的劝说之中,朝鲜王箕润十分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一群逆臣,一群逆臣啊!
说实话,他是发自内心的想要和赵国人拼到底,但是箕润也非常的清楚,只要自己下达这个命令,那么自己面前的这些投降派就已经会想办法把自己和整座平壤城都献给李牧,以保证他们的安全!
除非箕润直接下手,在这里就把这些该死的投降派给杀个干干净净,否则的话平壤城的陷落几乎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良久之后,箕润终于睁开了眼睛,整个人好像一下子老了十岁。
“且派人去通知李牧,就说——本王,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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