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原脱去了便装,换了大明官服,在沧浪亭接见了倭国、朝鲜国使者。
他先安排见面的是朝鲜国使者。
朝鲜国使者向方原恭敬的行礼,他是代表朝鲜国王前来采购最新款的丝绸,共五千匹。
徐华说道,“五千匹,6两银子/匹,一共3万两银子。”
朝鲜国使者操着一口并不流利的明朝官话,为难的说,“方总督,敝国国小民贫,银子也捉衿见肘,这次前来上国只带了2万两银子。上国总督能否卖4两银子/匹,和贵国国内卖价一样?”
徐华就是个势利眼,眼光更是高了不少,对国小民穷的朝鲜国是嗤之以鼻,区区3万两银子的交易总量还不放在他眼里。
眼下他见朝鲜国事到临头还要讨价还价,脸色一下沉了下去,“这,这,说好的6两银子/匹就6两银子/匹,哪有临签契约还降价的说法。贵国若银子不足,就少买点,3500匹吧!”
朝鲜国使者冲方原恭敬的行礼说,“愿上国总督宽容宽容。”
方原曾在辽东大战时,受过朝鲜国的大恩,若非朝鲜国提供了充足的补给,玄甲军虽不至于饿死在皮岛,但也要花费巨资在淘宝上购买压缩饼干、罐头等,才能度过那个皮岛的冬天。
他对朝鲜国的资助是感激在心,爽快的应了,“朝鲜国既奉我大明为上国,朝鲜国的子民与我大明子民一般无二。就4两银子/匹,代我向贵国国王致以最诚挚的问候,感谢贵国国王之前的相助。”
朝鲜国使者见方原爽快减免了一万两银子,这笔银子对大明来说或许是九牛一毛,但对贫瘠的朝鲜国来说,却是一笔天文数字。朝鲜国使者是喜出望外,冲方原连连谢恩去了。
徐华代销的成本就是4两银子/匹,如今只以成本销售给了朝鲜国使者,他就是白忙和了一场。但又不敢冲方原发火,只能苦着脸儿说,“方军门,对外销售有行规,若厚此薄彼,他国的商人会起哄的。”
方原斜眼瞧着他说,“徐老板,我是总督,我关心的是对外邦交,而不是商人的利润,明白了?莫说今次只是成本价卖出,若需要赔本赚吆喝,有时候还真的就要赔本的卖了,明白了?”
徐华苦笑了一下,连连点头,“方总督教训的是,我就是浑身铜臭的商人,唉!之前还接待朝鲜国使团五日五夜,接待的银子都亏了上千两。”
方原见他是口服心不服,还在嘀咕着亏本,没好气的说道,“徐老板,卖给朝鲜国使者便宜了,找其他使者报账就行,请倭国使者进来吧!”
徐华令人将等候的倭国使者请了进来。
倭国使者冲方原行了礼,也报明了来意,是九州萨摩藩藩主岛津氏派来的使者,需要购买新款丝绸五万匹。
岛津氏乃是九州萨摩的世代贵族,也是靠当明朝与倭国本土的中间贩子来盈利。
这对徐华来说可是笔数十万两银子的大买卖,只要做成了这一笔,之前白白便宜朝鲜国的银子,也就可以不计较了。
方原悠悠的品了一口碧螺春,淡淡的说,“五万匹丝绸,可以,8两银子/匹,一共40万两银子!”
他一开口就将之前谈好的价格抬高了2两银子/匹,这么一来,这一批丝绸,倭国至少要多支付10万两银子。
徐华一下愣在当场,方原擅自抬价,竟然比卖去西洋的价格还高,简直就是将倭国当成了冤大头,生意还怎么做?
倭国使者听了他突然提高的报价是脸色大变,摇头说道,“不,不,方总督卖给朝鲜国是4两银子/匹,卖给我国却是8两银子/匹,厚此薄彼,是瞧不起我国?”
方原脸上挂上了一抹柔和的笑容,不紧不慢的说,“朝鲜国奉我大明为上国,称臣进贡,倭国愿不愿自居属国,称臣进贡呢?”
所谓倭国,是明朝对日本国的蔑称,按照官方交往,应该称为日本国。方原开口就是倭国,倭国,是拿着日本人三寸丁的身材在取笑,就是对日本国最大的羞辱。
倭国使者听了这话是大惊失色,怒而起身说,“方总督,你简直口不择言,竟敢污蔑我大日本国为倭国,身为大明总督,信口开河,成何体统?!”
方原当然是心知肚明,他对倭国的羞辱,既是因为历史情结,更是现实利益。倭国在战国时期,境内发现了一座储量非常丰富的银矿山,名叫石见银山,自此以后,倭国就用这个石见银山开采的银子往海外大肆倾销白银,采购回了非常丰厚的物资。
与倭国有着巨大贸易往来的明朝是首当其冲,因为来自日本,和西洋的白银大量内流,继而就是严重的通货膨胀。在万历之前一石米只卖不到一两银子,到了天启、崇祯年间,便翻了一倍,达到了二两银子一石。
这些内流的银子绝大部分进了江南商人的腰包,但通货膨胀的代价却必须由老百姓来承担。
所以对倭国的贸易请求,方原不是不同意,故意为难这个倭国使者,在他内心是倾向以物易物,而不想收倭国的银子。
方原佯作吃惊的说,“对不住,贵使,平日里在大明叫惯了倭国,一下改不了口。对了,徐老板,我该称呼这倭,哦,不,什么国叫什么国?”
他是明知故问,徐华只能干笑了一声,在中间打起了圆场,“方总督,大明的邦交国书上称为日本国。”
方原故作恍然的说,“原来是日本国,大日本国是不沾边了,就叫小日本,这个贴切!”
倭国使者气得面无血色,抽出随身佩戴的倭刀,厉声大喝,“八嘎!”
方原见他这么快就沉不住气,开始当众动刀子,大笑几声,令锦衣卫上去将这个倭国使者捉了。
胡琦立刻喝令锦衣卫,举起一排玄甲神铳,对准了倭国使者,喝令他放下倭刀,
倭国使者见到锦衣卫一排黑压压的枪口,他手中的倭刀除了能自尽,还有个卵用,估计还没走近就被打成马蜂窝,无奈之下,只能扔下倭刀,束手就擒,被锦衣卫五花大绑的捆了。
方原拾起了倭国使者掉落在地上的倭刀,观其剑锋寒气逼人,锋利异常,挥舞了两下,破空声脆而不闷,确实是一柄家传的宝刀。
他将倭刀回鞘,又令人给倭国使者解绑,“我也不与贵使说笑,从今以后,但凡我方原与日本国的贸易,不再收取银子,而是必须以物易物。”
倭国使者愣在了那里,之前日本国就是靠倾销白银来换取大量物资,若要以物易物,将彻底打破日本现有对外贸易的格局。
倭国使者吃惊的问,“方总督,怎么个以物易物法?”
方原直直盯着倭国使者,淡淡的说,“很简单,我只要日本国最精良的薙刀、太刀、大野刀,还有日本国的夹钢锻造术。”
明朝从日本进口最多的就是倭刀,这些倭刀甚利于步战,也是《武备志》上明文记载。锦衣卫、戚家军都装备有大量的倭刀,因价格较贵,普通军士是无法装备,只有军官以上级别的才能装备。
而日本国夹钢锻造技术,来源于唐刀的锻造术,经过几百年改良,确实领先明朝现有的刀剑铸造术。
明朝后期仿制了大量的倭刀,无论外观还是质量都是不如。但倭刀的夹钢术,各种硬度的钢材互相的配比,火候的掌握,如何降低报废率,都是重要的军事机密,绝不外传。所以大明仿制了倭刀多年,仍是没有取得突破。
这种实践的锻造技术,方原在百度上也是查不到的,只能与通过与倭国贸易获得。
只要能得到日本的夹钢锻造技术,至少能将玄甲军步战的近战搏击能力提升一个档次。征服南方,必须步战为主,骑战为辅,方原要交换这门夹钢锻造术,也是在为征服江南做着充足的准备。
当然,还有个重要的原因就是,日本国除了倭刀技术,再没有方原瞧得上眼的。
倭国使者却是神色坚决的说,“买卖军刀可以谈,夹钢术不能谈!”
反正生意是谈出来的,看谁熬不住,方原也不慌不忙的一笑,“请回去通报天皇,幕府将军,愿意谈了再来,我不急。”
倭国使者问道,“方总督,丝绸先不谈,生丝买卖呢?”
日本的生丝自产不足,至少有五成需要从大明购买。生丝买卖关系到日本国内的穿衣取暖问题,远比购买新款丝绸更为要紧。
方原仍是不紧不慢的给日本国施压,“要谈一起谈,在谈妥之前,我会断绝辖内十府与日本国的丝绸、生丝买卖。”
方原辖内的十府就是最重要的生丝产地,若方原断绝了生丝买卖,日本也找不到其他州府可以进口生丝。
倭国使者一听,再无话可说,脸色阴沉的夹怒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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