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
郑家、倭兵联军战败的军情已在一日前传到了京城。
郑森上的奏折里,一是表明会调派福建的郑军北上,再找倭国借兵,与方原再战;二是请求朝廷也派大军南下,南北夹攻方原。
太子朱慈烺见了这份奏折气得是咬牙切齿,直接撕了个粉碎。他本来还算计着以郑家、倭兵十五万军队北上,至少能和方原在战场僵持个一年半载,却未曾想到短短两、三个月,郑、倭联军就已转攻为守。
首席智囊洪承畴是默不作声,周皇后沉吟说,“方原的战力果然强劲,郑家竟败得这么快。”
朱慈烺厉声说,“母后,这个方原不能再留,我还是御驾亲征,号召大明各地总督、总兵共讨方原吧!”
周皇后怒斥说,“什么御驾亲征?你就是个监国太子,还御驾亲征?名不正言不顺,怎么号召各地总督,总兵?”
朱慈烺趁机说道,“母后,不然就废黜了父皇,我直接登基,那就名正言顺了。”
周皇后重重的一拍桌子,大喝说,“荒唐!你父皇培养你这么多年,你脑子里到底学了什么?连挟天子以令诸侯都不会。你若敢废黜了你父皇擅自登基,方原就敢打着清君侧的名义独立,河南李自成、湖广张献忠,他们也就敢跟着独立,到时还不知几人称王,几人称帝。你这就是将自己架在火上烤,在为他们做嫁衣!”
朱慈烺无言以对,洪承畴拱手说,“皇后娘娘真是英明,真知灼见,如今还是该以朝廷的名义发一纸诏书,令方原、郑家罢战,以目前的势力范围为限,不得越界互相攻打,否则就是谋逆。”
朝廷以目前的势力范围为限,摆明了就是在袒护战败的郑家。
周皇后说道,“准奏!但,洪先生,迁延时日,郑家是远征浙江,军心士气会一落千丈,再无一战之力。”
洪承畴说道,“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精兵拖成了疲兵,疲则生变。方原迟迟不出兵,就是在等郑军、倭兵在浙江生变,便能兵不血刃夺取浙江。浙江之争,郑家已是必败无疑!”
周皇后也赞同洪承畴的判断,无论郑芝龙,还是郑森根本就不是方原的对手,“若浙江一丢,方原就能趁势攻打福建。郑家一灭亡,整个江南就尽在方原的掌控。洪先生。有什么法子替郑家解围呢?”
洪承畴恭敬的说道,“单从朝廷目前的军事力量,要战胜方原,是难上加难。其他各省的总督、总兵都是割据一方,没有利益冲突,谁也不会当出头鸟去和方原玩命。朝廷的兵马要震慑各省,还有关外的满清,不能轻动。老臣的提议是,仿效方原之前走的路子,在现有军制之外,再打造一支新式明军。”
周皇后连忙追问怎么打造这支新式明军,洪承畴先令锦衣卫送上了一支火铳,恭敬的呈给了太子朱慈烺,“太子,这就是方原的玄甲军使用的火铳,名叫玄甲神铳,你先试一试威力。”
朱慈烺接过了火铳,只见这种火铳比大明的火铳要沉重、精致得多了。众人到了东宫的大院子,在锦衣卫的指导下,从后膛上了子弹。朱慈烺瞄准一百五十步外的木人的头,扣动扳机,试了一枪。
“砰”
一声巨响过后,一百五十步外木人的头被打得粉碎。
朱慈烺之前也玩过大明的鸟铳、三眼铳,绝没有玄甲神铳这么远的射程,这么巨大的威力,甚至还不需点火,不需填充火药,惊得是瞠目结舌。
周皇后若有所思的说,“没想到玄甲军竟有威力如此巨大的火铳,难怪玄甲军是百战百胜。洪先生,方原的这种玄甲神铳是从哪儿来的?我们能不能大量仿制这种威力巨大的火铳呢?”
洪承畴说道,“玄甲军在常熟有一个兵工厂,由之前的佛朗机人汤若望,还有我大明的火器专家毕懋康主持。虽然方原对玄甲神铳的制作流程严加保护,但世上总归没有不透风的墙,我们也花重金挖来了几个在军工厂的工匠,初步的制作流程,所需的材料也已知晓。”
“但唯独还差一样材料,就是所谓的硝酸,这种材料是由方原提供的,连军工厂的工匠也不知是从何处而来。不过,老臣正在召集所有京城的佛朗机人,噜嘧人都来看一看,这种硝酸是什么来头,该怎么制作。”
周皇后兴冲冲的说,“好,洪先生做得好!”
洪承畴却没有她的兴奋,仍是神色凝重的说,“皇后娘娘,这种火铳的制造成本就是二十两银子一支。方原打造玄甲军,制造的火铳、火炮,甚至战舰就是用大量的银子堆出来的。若朝廷没银子,也打造不出能与方原匹敌的新式明军。”
周皇后沉吟着说,“如今富庶的江南全在方原的掌控之中,朝廷的粮食、银子还受制于方原,确实也支拨不出多余的粮食、银子。”
银子问题是明朝的老大难问题,从嘉靖年间就已存在,到如今近百年,也没有谁能真正的解决,洪承畴自然也不例外,只能闭口不言。
周皇后沉思了一会,花容上浮现出一丝笑容,突然开口说,“洪先生,我有一个不成熟的建议,一直不为陛下所用,还请洪先生指点。”
洪承畴忙问道,“娘娘请赐教。”
周皇后说道,“打仗无非是打的粮食、银子。耕地是不变的,唯一能提高的,就是亩产了。我听闻南方有一种黍薯,也能填饱肚子,亩产能打达到几千斤。若能推广这种黍薯,粮食也就解决了吧!”
洪承畴皱眉说道,“老臣也听闻过,但这种黍薯并不是主食,吃多了会腹胀、疼痛,在江南之地也大多是用来喂养猪彘的,百姓怕是不会接受这种口粮。”
周皇后冷声说道,“喂养猪彘的又怎么了?百姓有吃的能活命就行了。我决定从今次春播开始,种植京城三十万亩皇田的佃户先行推广,按照一亩黍薯配十亩小麦来种植。佃户的口粮按照九成黍薯一成小麦搭配,多余的黍麦一律上缴,用来打造新式陆军。”
洪承畴听了这种将百姓当猪彘来喂养的政策是不寒而凛,只能唯唯诺诺的应了。
周皇后又说道,“至于银子,募捐,那帮官员、士绅是不会交银子的,我的想法有两点。其一,就是实行勋爵制,所谓勋爵制,朝廷明码标价的出售爵位,公侯伯子男每个爵位能合法拥有田地数量不同,价格也不同。比如说公爵能合法拥有十万亩地,家财一百万,售价十万两银子;侯爵能合法拥有五万亩地,家财五十万,售价五万两银子,以此类推。”
洪承畴听了是猛地一惊,朝廷这种售卖爵位的行为,其实就是变向的在搞贪污合法化、制度化。
换而言之,朝廷任职的官员,还有地方的士绅,之前无论贪污了多少,或兼并了多少土地,只要向朝廷缴纳了贪污,或兼并土地所得的十分之一来购买勋爵,之前贪污,兼并所得一律视为合法,朝廷不会追究。甚至在今后,也可在勋爵制的庇护下,合法的贪污,兼并百姓的土地。
洪承畴浑身都在微微颤抖,未想到眼前养在后宫的周皇后竟能想出这么一个奇思妙想的揽财法子,不由得深吸口气,又问道,“皇后娘娘,这种法子似乎是在饮鸩止渴啊!”
周皇后冷冷的说,“洪先生,那些被贪污的银子,无论合不合明律,我们也追不回来了。为什么不直接爽快的承认,还能换回点银子?若不能迅速打造一支新式明军,无论满清、流寇、方原都可能灭了我大明朝,灭亡都在眼前了,还管什么是不是饮鸩止渴?”
洪承畴是无言以对,也不得不赞同周皇后的法子确实是眼下财政困境下的最佳选择,能迅速凑齐出一笔不菲的银子用作军队开销,“娘娘还有一条呢?”
周皇后继续说道,“从始皇帝统一中国开始,历朝历代就是重农抑商,我认为这个国策错了。我也问过京城里那些从西洋来的佛朗机人,西洋的国度都是重商不重农,只要经商成功能为朝廷带来足够的银子,就可以封爵、在朝廷担任重要官职。所以这些商人不远万里,冒险都要来我大明经商。”
“再看看我大明的商人,却被重农抑商的国策压制得无法抬头,甚至还不能穿绫罗绸缎,谁还有动力去替朝廷赚钱,给朝廷如实的缴纳银子?而那些得过且过,成日混日子的农民、百姓,地位还排在商人之前,这种公然的鼓励懒惰,不思进取,还受到鼓励。所以我大明朝如今才是死水一潭,毫无列祖列宗开疆扩土时的进取之心。”
“我认为大明的国策应该立刻改为重商,实行官商一体制。只要能如数的缴纳银子,商人可以进入仕途,官员也可以经商。”
洪承畴也是饱读圣贤书的文官出身,之前学习的是孔孟圣人之道,这么赤裸裸鼓励商人为上,银子最重要的国策,可说是亘古未有,也是耸人听闻的。他其实也了解过西洋佛朗机人的运作,确实有如周皇后所说,也不得不承认佛朗机各国的这种国策,确实激发了民间的进取之心。
洪承畴为难的说,“但这个国策一出,就是违背了推行两千年的儒家之说,朝野的读书人怕是不服啊!”
周皇后冷笑一声说,“儒家学说,不过就是一个婊子牌坊,用来遮挡背地里藏污纳垢的。至于民心,那些天天叫嚷重义不重利的文人能击退满清,剿灭流寇?只有银子才能做到。洪先生你说,我们该选择这帮文人的民心,还是选择银子?”
他见洪承畴不置可否,又说道,“其他势力,无论是满清,还是方原,都不会有比官商一体的国策更有利于保护商人利益的国策,那些官员、富商为了保住自己的地位,怎么也不会坐视大明灭亡,又回到之前的重农抑商的年代。”
“洪先生,方原之所以强大,无非是占据了五府富庶之地,而五府的士绅、富商都愿意接受他的统治,所以他才会有用之不竭的民力、财力。若京城实行官商一体的国策更有利江南士绅、富商的利益,那些士绅、富商自然知晓取舍,明里暗里和方原作对,我们就有机可趁。这也是我能想到的一计,浑水摸鱼,洪先生说是不是?”
周皇后提出的建议,虽然石破天惊,但也确实有可行性。至少满朝文武,一半都是江南士绅、富商扶持的代言人,实行这种官商一体的国策,必然符合这些人的利益,十之八九能非常顺利的推行。至于推行后的效果,洪承畴没有未卜先知的本事,也不敢去断言,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洪承畴深深的匍匐在地,叩拜说道,“皇后娘娘高见,老臣愿意支持娘娘推行官商一体的国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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