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陈颐执意要去拜访阴司,阿三拗不过,便开了宅院的大门,带他走出去。 才一出门,气氛便肃杀起来。这里辨不清与地,整个世界都是不透光的漆黑,只在几处若隐若现有几点亮色。广阔的旷野上也没有草木,只有阵阵阴风来回地吹,冷得陈颐骨头生痛。风中有时会传来鬼哭声——那是一大群鬼在受着惨痛的折磨。 陈颐有些怕,紧紧跟在阿三身后。可黑路远,没多会就跟丢了。陈颐硬着头皮走下去,不多会就走到了一座桥前。 那桥也不大,点了一个灯笼,旁边还盖了一座茶寮,其中坐着一个老妇人。那老妇人穿得朴素,体态丰润,慈眉善目,一见陈颐来到,立即走出来笑脸相迎,道:“哎呀,这茶寮都冷落多久了,今儿可把你盼来了。伙子,快来坐下,好好歇歇。” 陈颐被她一把拉住,又看那老妇人如此热情,也不好拒绝,便坐了下来。老妇人端上一碗汤,热腾腾的冒着白气,:“伙子,冷了,喝点热汤暖暖身子吧。可别冻坏了。” 陈颐连声道谢,他冷得厉害,正需要这个呢。他端起汤正要喝,忽然阴风吹来,一个鬼影窜上来就把那碗汤给推倒了。 陈颐又怕又怒,大喝道:“是谁?” 那鬼影不回答,却骂起了老妇人:“孟婆!你老糊涂了,这是良德县土地公,你也敢给他喝汤?” 陈颐听这声音有些熟悉,便问道:“是阿三?” “良德公,是我呢。”原来是阿三发现陈颐跟丢,找到这里来了。他又:“你怎么走到这来了?这里是奈何桥,这人就是孟婆,这汤叫孟婆汤,你喝一口下去,前世的记忆都要全部忘光的!” “还好你来得及时!”陈颐吓得跳了起来,又对孟婆:“大娘,无冤无仇为何要害我?” 孟婆:“良德公见谅,我哪有想害人呢?这就是我的工作,我若不让新鬼们喝点汤忘了前世,他们又怎能重新做人呢?再,你子也没跟我你是土地公啊?” “不得无礼。良德公身负重任,而且一心为民,他疏通了土地庙的阴阳通道。正要去和阎王商议重新恢复阴司的工作呢!” 孟婆闻言,欢喜地打量着陈颐,笑:“真看不出来,伙子你这可是积了大功德啊!婆婆刚刚多有得罪,你可千万别见怪。” 陈颐不好意思地:“我有这个想法,只是成不成还要看阎王的意思。现在要赶紧过去了。” 孟婆:“好好好,婆婆不拦你,你快上路吧。哎呀,我这奈何桥又要接待源源不断的鬼啦,我得好好准备一下才行。” 阿三拉起陈颐的手拔腿就走,还:“心,别又给她迷惑了。” 两人走了不远,来到一座雄伟大城前。这座城池的城墙高四丈有余,两边延伸望不到头,也不知有几里长宽。城楼上挂着两盏忽明忽暗白灯笼,隔三差五树着一个根惨白的招魂幡。城上城下,都排布着穿盔戴甲的士兵,个个青面獠牙,凶神恶煞。 阿三声对陈颐:“这些是阴司的阴兵,千万要心别得罪他们。” 阴兵发现有人靠近,便靠上来询问:“你们是什么人?” 阿三施礼答道:“列位有礼了,这是良德县土地公,我是他手下鬼吏。我们要到阎罗殿去找阎罗王商议要事。” “有何凭证?” 陈颐便把玉印拿出来,玉光一闪,把阴兵都吓得退到一旁。陈颐:“这是上赐的官印,你们看看吧。”一边着还一边把玉印拿到阴兵眼前。 那些阴兵哪敢直视,都四散躲开。有个领头的:“良德公,多有得罪!你快进城吧,玉印我们就不看了。” 阿三也怕得不行,提醒陈颐:“快收起来,我们鬼最怕这个了。” 陈颐便收起玉印,道一声谢,进城去了。 城中房屋井然,街市熙熙攘攘,坐商行贩沿街叫卖,行人过客匆匆忙忙,这一番景致,倒与人间无异。他们阿三:“人死之后成鬼,在重新投胎之前都在此生活。现在大家都不能投胎,所以这里的鬼也特别多。我们不招惹事,他们也不会管我们的。” 阿三话音未落,满城的鬼都停下来盯着陈颐——原来他是**凡胎,呼吸之间尽是人气,被这些鬼给盯上了。 陈颐被群鬼盯得心里直发憷,拉起阿三的手,只:“我们快离开这里吧。” 他刚抬腿要走,群鬼都发疯一样扑了上来,一边追着还一边喧哗鬼叫,都赶着要吸陈颐的人气。 陈颐吓坏了,拉起阿三转身就往城外跑。跑到城外时,守门的阴兵问道:“良德公要走了?”一看两人走得慌慌张张,再一看满城不知几千几万的鬼都追过来了,连忙喊道:“暴动啦!关城门!”阴兵们赶紧关上城门,调兵遣将去镇压这场骚乱。 陈颐听到城门关上了,才敢停下来。他听到城中正在杀戮——阴兵用刀剑砍杀鬼魂是“铛铛”声、用鞭子抽打是“啪啪”声、用棒子敲砸是沉闷的“彭彭”声;阴马在暴躁地嘶鸣,鬼魂在痛苦地呻吟,在哭泣,在呼喊。一瞬间,仿佛整个阴间都成了地狱。 陈颐没想到自己的出现会引起如此骚乱,更没想到自己要帮的那些可怜人们会因此备受折磨。尽管鬼哭凄凄,他却惧意全消,赶忙跑回去希望能阻止这一场屠杀。他奋力拍打着城门,大喊道:“快停下!快停下!我是良德县土地公,我是来帮你们的!不要再打啦!” 也不知是否是这一通喊话起效了,只听见一阵马蹄声,城中忽然沉寂下来。等了一会,城门重新打开。陈颐看到黑压压一大片的鬼都伏在街道上,不敢再有一点异动。地上铺着一堆堆的尸首,黑色的脓血肆意横流。陈颐心有戚戚,自责不已,想道:“是我好心办坏事,白白害了他们。” 只见阴兵们明火执仗四处把守,街道中有一队人马快步走来。 这队人马中,为首一人身着紫袍,骑着黑马,左手挽着马辔,右手托着一面镜子。走近一看,原来长得腰圆膀大,身高九尺,满身筋肉,脸上满是络腮大胡,怒目圆睁,双唇紧闭。他一张口,竟如撞钟一般铛铛地响,:“来者何人?竟敢扰乱冥府!” 陈颐连忙:“我是良德县土地公陈颐,今日刚刚赴任,特来拜访阎王,不想城里的众位鬼兄,一见到我就发了疯,因此闹出大乱。这位老爷,不知是何方神圣,万请恕罪!” 那人:“我正是岭表阴司罚恶司判官钟声!你是土地公,我却闻不到你有半分仙气!你是何人冒充,从实招来!” 原来阴司也分方域,这岭表阴司管辖整个岭南诸州的生死。其下又有赏善、罚恶、察查、阴律四司,各司自有判官。鬼城暴乱,因此这罚恶司的判官钟声带兵来镇压了。 陈颐:“我确是凡人,眼下只是试守土地公一职。这有仙人颁赐我的凭证。”他连忙拿出玉印,又惹起一阵骚动,群鬼都害怕得扭过头去不敢看。陈颐把玉印递给钟声,钟声接过去看了又看。他尚且疑心,便用手中的镜子照了照陈颐。这镜名唤孽镜,能照见人鬼善恶,明辨本相。 孽镜照了一会,显出别的图像来。钟声从镜中看见陈颐果然位列仙班,正是试守良德县土地公。 这时他手下有人轻声道:“钟判官,这的确是良德公。庭已经把封神的通告发下来了,上面有他的影身像。” 钟声明白眼前之人真的是良德县土地公,然而他向来铁面无私,哪里肯放过陈颐。何况陈颐只是一个的土地公,还是个临时代理的,论品级,他判官比土地还要大两三级呢。钟声喝道:“土地公又如何,就是玉皇大帝下来,我老钟也要秉公执法!” 陈颐十分内疚,也不辩解,只:“是我错了!我害了他们,甘愿受罚。” 钟声见陈颐诚恳认罪,态度也缓和了些,:“按阴司律例,凡生人入境,必先报告判官,拿到辟鬼符,再由阴差引路,方可进入。你既未事先报告,又不带辟鬼符,更无阴差引路,以致引起大乱,多少冤鬼魂飞魄散,都要算在你头上!姑念你初来无知,又是试守神仙,判,鞭刑九百九十九次!” 阿三一听要打九百九十九鞭,一下慌了神,连忙跪下,哀求道:“良德公疏通了郜州阴阳通道,要来找阎王商议恢复生死秩序的事,他有大功,且无恶意。万请判官手下留情,放他一马。” “哦?”钟声早就被郜州阴阳断绝的事所困扰,几次想要疏通通道,但都失败了。现在听到陈颐还有这样的作为,倒对这子产生了几分好感,却依然严厉地回绝了:“功是功,过是过,两不相抵。这么多鬼正在看着,我若留情,阴司就要大乱了!” 陈颐:“判官的有理。我害死这么多鬼,罪孽深重,如不受罚,良心难安。阿三你不必为我辩解了。” 阿三骂道:“良德公,你逞什么能?九百九十九鞭能把你打死十次!”又哀求判官:“他是我带来的,也算有阴差引路,请判官体察这点,减轻对他的处罚。” 钟声:“好,你是鬼吏,明知故犯,他罪减一等,你罪加一等!” 阿三:“我往常都是这样带土地公进来的,只是这回他刚刚上任,我忘了他只是个人。不算明知故犯吧。” 钟声虽严厉,却是个明察秋毫的判官,量刑多少都是有根有据的。他听了阿三的陈述,便:“良德公这种情况的确特殊,你犯错也是情有可原。既不是无心之失,那便轻罚,判,油炸一个时辰!陈颐改判鞭刑八百鞭!” 阿三失声喊道:“啊!”竟然吓得昏了过去!陈颐连忙拉起他,却怎么也唤不醒。陈颐连忙:“都是我强令他带路的,他是我属下,不能不从命。要罚便只罚我吧。” 钟声:“那就恢复原判,鞭你九百九十九次!再不许狡辩。” “好。” 钟声已下了判令,问道:“陈颐,你可服罪?” 陈颐:“是我错了,我愿受罚。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我有要事要找阎王,事关阴阳两界的平衡。我此番受刑,也不知熬不熬得过去。您能否通融一下,让我先与阎王商议,再来受刑?如此我便是死了也甘愿。”陈颐坦然道。他并非不知道八百鞭意味着什么——他也挨过鞭子,只是面对许多事情时,他感到不能退缩。 钟声没想到这子看似稚嫩,却有这样的胸怀与勇气,不禁从心底产生了一阵敬佩之意。但他公事公办,也不敢开一面,:“法不容私。你要有什么要禀告阎王的,只和我便是,我会转告他的。” “只怕您做不了主。再,临刑前连个遗言也不许嘛?” 钟声沉吟半响,最后:“我看你是个堂堂正正的大丈夫,断然不会食言。你既身负重任,我便暂且放你去见阎王。只给一炷香的时间,一炷香烧完,你就回这里受刑吧。我在这等你。” 陈颐行了个大礼,道:“谢过判官。” 钟声又环视四周群鬼,厉声问道:“判决已下,谁有不服,尽可上诉!” 群鬼、众阴兵、众阴神,都见陈颐虽然是无心之失,却诚心悔罪,不仅不居功自辩,更勇于受罚。对于他闹出的乱子,大家也都不再责备。对于他一心为公,更是敬佩不已。因此都道:“判官,我们服膺。”
【精彩东方文学 www.JcDf99.com】 提供武动乾坤等作品手打文字版最新章节首发,txt电子书格式免费下载欢迎注册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