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裴梦菡正在屋里可着劲儿的闹呢,忽听的大门“嘭”的一推,有人缓步进了办公室,扭头一看,不禁楞了,立刻低眉垂首的站在了一边。
她最会审时度势,心里的小算盘也多,此刻见杨玉梅好似热锅上的蚂蚁一般,早已经乱了分寸,怎么能不趁着这个忌讳趁火打劫呢?
说什么也要逼婚成功!
然而,进来的人是赵雪莲,这个平时就以严厉和毒舌见长,对谁都没了笑模样的业务副团长,可从来都不是那么好惹的。
杨玉梅见赵雪莲自己闯了进来,先是一怔,继而就皱着眉问,“赵团长,有什么事儿啊?还劳您大驾亲自到我的办公室?可别叫我这个世俗的小地方,污了你白天鹅的禁地!”
说话夹枪带棒的!
两个人一向就不和,这已经是团里公开的秘密了。
也难怪!
赵雪莲是搞业务的,舞蹈底子硬,为人极其高傲,谁都瞧不上,对杨玉梅颐指气使的“官太太”派头早就看不顺眼了,两个人在团里也明争暗斗了几年,都是背后有靠山的人,闹到了最后,谁也没把谁怎么样,只能眼瞧着彼此干运气了!
她们二人平时在团里很少往来,此刻赵雪莲一下子出现在这个办公室里,杨玉梅心里清楚,必定是因为大字报的事儿,瞬即就觉得头疼了!
“赵团长,我这里正忙着呢!找小裴谈谈心,你有什么事情吗?可以等到下午再说吧?”
“不能!”
赵雪莲说话真是不知道转圜,小腰板儿一拔,瞪着裴梦菡,先就发起了威,“小裴,都是上班时间了,你在团长室里闹什么?又哭又嚷的,声音大得走廊上都听得到!”
回身用手一比,“你还要点儿脸吗?你去瞧瞧去!走廊上站了多少人,都在听你的热闹呢!”
要脸?
脸是多少钱一斤?
裴梦菡现在哪里还顾得上这个?
一听赵雪莲发飙了,立刻掏出块帕子,捂着眼睛,假装大声的哭了起来。
赵团长也没惯她毛病,厉声一喝,“闭嘴!装什么?”
裴小婊立刻像是定身一般,张着大嘴,有些不知所措了起来。
哭吧?
不敢!
她还真没有那个得罪赵团长的“纲”!
不哭吧?
多尴尬吧?
这都哭到一半了!
说停就停,脸上多挂不住啊?
杨玉梅见了这情形,立刻快步走到门口,伸着头往外一看……
好家伙!
走廊上好多人正听热闹呢!
一见了她,不好意思的笑着,立刻慌乱的四下散了。
她这才撤回了头,“啪”的一下关上了房门,“赵团长,你这是想干什么?出我的丑?落井下石?我……”
赵雪莲一瞥嘴,“还用我出你的丑?你们二位自己就先给自己挖坑了!刚才裴梦菡趴着窗口跳楼那场戏,不光是团里的人看到了,连军部的人也都瞧见了,不是我说,不到中午,你们就能成为全军区最出名的人了!你们叶司令要是知道了,心里不定要多高兴呢!”
杨玉梅气得老脸暗红,“你……”
“我什么?我告诉你!杨团长,我可没有那么多时间和精力瞧你们在团里耍猴儿,这里是工作的地方,你们二位如果有什么个人恩怨,请移步外面说去!”
耍猴?
这赵雪莲的嘴真是够毒的了!
还有裴梦菡站在一边呢,杨玉梅怎么能挂得住脸,沉着声音说,“赵雪莲,你少在我的面前唱高调!假马列?还轮不到你呢!要想说别人?先看看自己的屁股干不干净?你是什么出身,做过什么事儿?还要我明明白白的说出口吗?”
就这一句话,把赵雪莲说翻了!
“我是什么出身?我做过什么事儿?杨团长,咱们最好都别掖着藏着的!都是那十年过来的人,你也没比我好到哪儿里去!”
这家伙!
也不是个怕事儿的主儿!
两个人要开揭发批斗大会吗?
裴梦菡毕竟年纪小,有些上一代的恩怨她都不知道,懵懵懂懂的瞧着“斗鸡”似的领导……心里有些暗自的小高兴,这里面有故事啊!知道领导的“小把柄”越多,对她越有好处啊!
杨玉梅一挑眉,“哎呦,赵雪莲,你话说的倒是冠冕堂皇!我没比你好吗?咱们两可是不一样!我是组织上同意嫁给叶司令的,虽然我是个寡妇,还带着两个孩子,可也算是光明正大进叶家的!不像有些人!插足某高级领导的家庭!差点儿被人家老婆给挂上破鞋游街了!没脸了!跑到乡下了,还生了个不明不白的小崽子!还装什么清高?呸……也配站在这里说我吗?”
瞧她脸上的神色,完全没了以往的惺惺作态……就是个满嘴跑火车的泼妇了!
赵雪莲仿佛一下子被人戳到了痛楚,眸子里暗了一暗,立刻就恢复如常了,反唇相讥道,“得了吧!你也别把自己说的那么好!光明正大嫁进叶家的?以为别人都不知道吗?你是怎么半夜硬爬上人家床的?叶司令瞧不上你,把你推出来多少回?要不是你去组织上那里哭闹?人家叶云龙怎么会要你?自己也不看看自己长的那副德性?又老又丑的!连人家李珍的一个小手指都比不上!”
一提李珍,杨玉梅就是完全的挫败……
心里最清楚:
论长相?她确实连人家的脚后跟也比不上。
论感情?叶云龙梦里的时候,还叫过他前妻的名字呢!
论本事?李珍现在是响当当的华侨外商!一个单身女人的身家,恐怕也有几千万了!
她呢?
年过半百了!
两袖清风!
就连这个文工团里的现职,还是靠两任丈夫的功勋,组织上才照顾着的呢!
哪儿里比人家强?
怎么能不泄气?
一瞬之间,什么争强好胜的心都没有了,颓废的跌坐在沙发里,摆了摆手,“你们都出去吧!都出去!”
赵雪莲瞪着裴梦菡,“你还不快回到工作岗位上?我告诉你小裴,一个女孩子要自重,你本身就是靠hòumén空降到团里的,如果工作上不过关,身活上也不检点,成了团里的老鼠屎?我的为人你是知道的!不管你是谁的hòumén,这里也不能再留你!”
说完了话,当先大步的走出了办公室。
裴梦菡扭头望着杨玉梅……见人家也没空理她了,知道再待下去也是自找无趣,只好灰溜溜的闪了。
杨玉梅坐在空荡荡的办公室里,觉得自己真是彻底的孤立无援了!
忽然……
桌上的diànhuà急促的响了几声……
她强打着精神,理了理头发,缓步拿起了听筒,“喂?我杨玉梅,你哪位?”
几乎立刻,那边就传来了叶云龙低沉愤怒的咆哮,“杨玉梅,你干的好事!我都替你丢人!”
“老叶,咱们能不能见面再说?”
叶云龙连个面对面的机会都没给她,直接就打个diànhuà来骂人,杨玉梅的心里真不是个滋味,“杨玉梅,我没空儿见你!我郑重的警告你,别四处打着我的名头招摇撞骗去!要不然,我立刻让你没脸!我姓叶的说话,从来是说到做到!”
“啪”的一声……
收线了!
听筒里都是“嘟嘟”的忙音……
杨玉梅只觉得头一晕,整个人一下子就摔倒在了地上……
仿佛是做了个梦……
暗黑里,她费力的跋涉在一片沼泽里,泥泞满身,深一脚浅一脚的前行。
唐丽娜在不远处哭喊着叫她,“妈妈,救救我!”
她试着跑过去,却一脚陷入了泥中……
越是挣扎,越是沉沦,眼瞧着泥浆就没过了胸口,呼吸也费力了。
突然,
身边多了两个人!
一个是艳丽如初的李珍,拉着面sèláng狈的邱建设,往她的面前一推,“杨玉梅,人脏并获!现在你还有什么话说?你要害我的儿子?我就要你生不如死!”
杨玉梅拼命的摇着头,“你听我说,我……”
话音未落,叶云龙就出现在李珍的身后……指着她的鼻子骂,“老杨,你对不起明远!瞧瞧,你把他的孩子养成什么样了?你也对不起我!从此以后,咱们就一刀两断!”
她都要哭了,摇着头的叫,“老叶,你听我说,你别丢下我……”
蹬了蹬腿儿,一下子在梦中惊醒了。
四处一看……
雪白的墙壁,病号床,白床单……唐绍军背对着她,孤独的坐在窗前抽烟。
一瞬间,她想起了梦中的场景……叶云龙说:你对不起明远,你把孩子养差了!
真的吗?
也许真是如此吧!
儿子快三十了,心里的隐痛如海,好像从来就没有快乐过!
她的嘴唇蠕动了几下,喉咙间轻轻的,“大军……”
唐绍军立刻转过了身,几步赶到了她的床前,“妈,你吓死我了!医生说,你的心脏不好,如果再有这么一次,说不定就会中风的!不过你放心吧,现在没问题了,明天我就接你出院!”
出院?
“我是在医院呢?”
唐大少叹了口气,“你有什么想不开的呢?事情我也听说了!别人愿意说什么就说什么?我是不在乎的!”
“我在乎!”杨玉梅拽着儿子的衣角,“我要强了一辈子,一辈子都是我笑话别人了!现在,自己却成了全团的笑柄,我……我心里不服气!”
“不服气又怎么样呢?”唐绍军盯着母亲的脸,“妈,无论我们做过什么昧良心的事,即便不即刻事发,早晚也都是要还的!你懂我的意思吗?好比我和南星儿,我强迫她……”
“大军,别说了!南星儿就是个小狐狸,是她勾引你的!她那时候虽然年纪不大,却和她妈妈一样,长了一张专勾男人的脸,哪个好男人受得了这个!你那时候也小,又喝了酒,做了也就做了,她是个女人,早晚要走这一步的,跟谁不是跟呢?”
跟谁不是跟呢?
亏她怎么说的出口!
杨玉梅自己也是有女儿的,就真的从来没有想过,如果这事发生在自己孩子的身上,她又会如何感想呢?
唐绍军低着头不说话……凡事只要一牵扯都南星儿,他就自动的成了哑巴。
杨玉梅心疼,“大军,你就听妈的话吧!结婚吧!算是我求求你!现在事情闹得这么大了,你再不娶小裴,我的老脸往哪儿搁?你叶爸爸都能把我吃了!”
见儿子还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只能在床上支起了半边身子,“我给你跪下吧?行不行?就算是你可怜可怜我?”
唐绍军扶住了她,鼻间冷哼一声,“还是那句话!我倒是无所谓!娶了姓裴的,以后吃亏的怕就是你了!”
杨玉梅不以为然,“小裴还是很单纯的,人也干净……”
单纯?
能给男人下药上床?
干净?
她的第一次还不一定是睡在了哪个老男人的身下了呢!
唐绍军厌恶的一摆手……厌恶,不光是对裴梦菡的,也有对自己的,“别说了!如果她真是你想要的儿媳妇,那就这么办吧!”
“你答应了?”
“答应了!不过你听好了,我只能保证你高兴,她的死活,我可管不了!”
“大军,你说的什么话?妈让你结婚,也是希望你幸福……”
唐大少慢条斯理点上了烟,又恢复了一贯的阴冷脸,“幸福?妈,我跟你说过一千遍了吧?有没有?我自己都不愿意再重复了!只有娶了南星儿我才能幸福,即便是她瞧不上我,只要她冠了我的姓,只要她是我的……我就会幸福!”
母子两都不说话了……
老声长谈……翻来覆去的也没有新意了!
忽然……
病房的门一响,在外面探进了个小脑袋瓜……裴梦菡小心翼翼的蹭进了屋子,一见两个人正在说话,立刻百般迎合的赔上了笑脸,“杨团长,你醒了?刚才你那么一病倒,可是吓死我了呢!”
又扭头故作清纯的一笑,“大军哥,你也在啊?”
唐大少连眼皮都没撩一下,依旧翘着二郎腿稳稳的坐着。
杨玉梅勉强的点了点头,“啊?我也没什么大事儿,就是一时被赵雪莲气的!有些急火攻心了!小裴,你快进来坐吧!”
又向儿子使了个眼色,“大军,你照顾下人啊!”
唐大少真不是吹的,愣是拉着脸不动……别说两个人还有过“那种”关系呢,就是一般同志,也要客气一下吧?
裴梦菡脸色尬尴,“算了!杨阿姨,别让大军哥忙乎了!瞧,我给你买来了几斤红富士,我给你削皮?”
坐在一边把苹果打好了皮,切成了两半,一半给了杨玉梅,想了想,另一半递给了唐绍军,“大军哥,你尝尝甜不?”
唐绍军根本没接,扭头似笑非笑的瞧着她,脸上的神色耐人寻味,有鄙夷,有怜悯,有憎恶,“裴……梦菡,你对我们的关系是怎么期望的?当着我妈的面,说给我听听!”
“大军哥,我们都有了那种……呃,我当然是希望能够再近一步!”她故作腼腆的低着头,“我一个女孩子家,也说不出别的!今天当家杨阿姨的面给你们下个保证,以后我一定会对你好的,对这个家里的人都好!勤勤恳恳的做好一个妻子该做的……”
她还没说完,唐绍军就突兀的打断了她,“别说了!咱们出去聊!”
出去聊?
单独?
裴梦菡仿佛看到了幸福在招手,笑的像朵花似的站起了身,“那……咱们就出去聊?别影响阿姨休息了!”
唐绍军当先大步出了病房,她在后面跟着,两个人上了车,一路回到了叶家。
刚进客厅……
裴梦菡红着脸说,“去你房间吗?”
去他房间?
想什么呢?
唐绍军也没回话,直接进了书房!
他也没坐,靠在书桌旁双腿交叉着,默默地站了半天才说,“我心里没有你,你知道吧?甚至有些讨厌你,这样的婚姻你也想要?”
这个开头可和她设想的不一样。
裴梦菡强忍着一口气,“大军哥,虽然你现在对我没有那个意思,以后就会好的!”
唐大少语气淡淡的,态度却是坚决,“嗯?我们的关系也会好?如果你不在乎以后的处境怎么样,只在乎嫁进这个家?那我就没话可说了!各取所需嘛!你我之间注定是一场交易,这样反而好,大家都清清爽爽的,谁也别打扰谁!”
“大军哥,我不是……”
唐绍军根本没给她机会说完,“你想嫁进来也可以,我有几个条件!”
裴梦菡知趣的闭上了嘴……得到自己想要的了,就别在人家面前抖机灵了,这位唐少爷可不是白给的。
唐大少淡淡的笑了笑,“我找女人可是挑着呢!你?不够格!”
目光上上下下的扫着她,“我猜……你是想要这个司令员儿媳妇的身份吧?想在团里转正?可以!马上就办!想要一笔钱?也行!我之所以这么做,目的很简单,就是为了安我妈的心,医生说她不能再受刺激了!作为交换,你陪我演完这场戏就好!婚礼?没有!结婚证?买一个!咱们的婚姻就走到那一天……呃,直到我妈自己认清事实的那一天!答不答应随你!没有你,我出门十分钟,一样可以找到其他的女人!”
认清事实的那一天?
什么事实?
儿媳只能是南星儿的事实?
这个唐绍军……真是爱得太痴了!
裴梦菡飞速的在心底盘算了起来……
答应吧?
虽然是假结婚,可也就是说自己还有继续下去的机会!
男人嘛,有了机会,一勾搭,还真有柳下惠的?
将来再有了孩子,唐绍军不认也要认的。
可如果不答应呢?
依着现在这个情况,舆论已经造出去了,自己的名声也臭了,不抓住唐绍军,就等于没了杨玉梅这个靠山,就凭赵团长对她的态度,军区文工团肯定也是待不下去了。
嫁个好男人的希望落空了!
工作也没了!
这不就等于是一无所有了吗?
自己白白的豁出了身子,犯贱似的上了人家的床,挨了打,受了鄙视,最后还什么都没得到,这种赔本的买卖她可不做。
想到这,一咬牙,“好!我都听你的!不过,转正,呃……还有钱,你最好别忘了!”
唐绍军笑了,起初还是低声的,后来干脆笑的弯下了腰,“好!我果然没看错你!裴梦菡,再跟你说一遍啊!咱们虽然只是做个结婚的样子!我也会尽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忍着你,可如果你碰触到了我的底线,我必定会让你生不如死!到时候,你可别怪我手狠!走吧!滚!我不想再看见你!”
满眼的厌恶……裴梦菡怎么会看不出来?
可她不在乎!
只要能得到自己想要的,她什么都不在乎!
杨玉梅这边正闹得厉害呢!
南夜那边却静的出奇……
第一天回部队,心里也曾暗喜过……营房在军区大院的后身,训练场地也离着叶家小楼又不远,也许媳妇真会偷着来瞧瞧自己呢?
到了方守信那里报了到,寒暄了几句,才出来在营区里转了一圈儿……训练场地,操场设备,这些他从小就天天看,也没太留意。
进了新宿舍一瞧,条件还真是不错……房间宽敞,窗明几净,靠墙分别摆着三张单人床,军用被褥叠成了小豆腐,他从小见惯了这些的,一看着就亲切。
再往床下看,两张单人床下都整齐的摆着洗漱用品,心里就明白了,自动的坐到了第三张的床边,整理起了行李。
忽听得门外脚步声响,扭头一瞧,小xīnjiāng军容整齐,迈着大步进来了……经过了两个月的体能训练,人也有些变了,以前那个略显稚嫩的“阿米尔”,一下子变成了黝黑的“小铁塔”,本来就高的身材,再配上肌肉结实的肩膀,整个人的感觉立刻就不一样了。
南夜嘿嘿一笑,“呦!这是谁啊?都快认不出了!”
小xīnjiāng加快脚步走到他的面前,一立正,认真的敬了军礼,“南夜同志!欢迎你归队!”
南夜也没含糊,起身也正正式式敬礼,“阿加尔同志!感谢你的欢迎!”
两个人都咧着小白牙笑了,亲热的握了握手……虽然相处的时间不长,毕竟是经历过生死的战友,往一起一坐,毫无陌生感。
小xīnjiāng上上下下的打量着他,“恢复的怎么样了?落下了两个月的体能训练,你有信心追上我们的进度吗?”
南夜一挑眉,拍了拍自己的胸膛,“我身体全好了!一点儿问题都没有!切,你们训练到啥进度了?不是吹啊!别说我是两个月不练了,就算是病了半年,一样不比你们差!不信?给我两天适应适应啊,到时候咱们就比比!”
又用下巴指了指对面的床,“哎,你跟我说说,咱们队里现在剩下多少人了?那铺住的是谁?”
小xīnjiāng起身倒了一缸子的热水,热情的递了过来,“啊?咱们这批不是总共招了三十个后备队员吗?在山里训练的时候出了你那么一档子事儿,邱建设和你都不在了,后来训练一结束,又淘汰了七八个达标不合格的,现在吗?算你,队里一共二十个人!”
二十个人?
以前方守信就说过,训练达标过后,能剩这么多人就不错了,到最后能上天飞的也就是七八个,果然就照着这个来了。
南夜是个顶要强的人,嘴上虽说不担心体能,心里可憋着劲儿呢!
一听这些话,立刻就打定了主意:绝对不能让人看扁了,一定要在下次达标上争取拿第一。
小xīnjiāng接着往下说,“你也瞧见了,咱们队里的条件真不错!这么大的屋里里,就住了咱们三个人,对面床那位是你的老对头楚北!”
顿了顿又接着说,“要说他这个人吧?是有点儿痞!嘴上也不吃亏,看上去好像什么都不在乎似的!不过吧,细细相处下来就会发现,他也是……”
南夜摆了摆手,“我不听这些,以后事儿上见吧!他要是不惹我?我吃饱了撑的搭理他?他是我媳妇啊?”
“媳妇”这两个字一出口,心就忽悠忽悠的不落地了……和白天儿刚分开,就想得难受了!
小xīnjiāng斜着眼睛坏笑,“南夜,想你媳妇了?这也太快了吧?还没分开半天呢!咋了?就闹心了?”
“滚一边去!”
阿加尔呵呵的笑,“不过吧,要说你家白天儿,那可真是没得挑!不但人长得漂亮,为人也大气!就你这脾气,能找个那么温柔的媳妇,真是不容易!”
“谁?谁温柔?我媳妇温不温柔,你咋知道的?”
“啊?你中枪之后,白天儿不是进过山吗?当时还给我们带了好些吃的呢,笑呵呵的给大家分了,队里的人,有一个算一个,都说她人好!就连楚北都……”
“啥?楚北?楚北也评论我媳妇了?”
南夜可有点儿忍不了这个,一想到楚北那副眼里没谁的样儿,偏偏还长了一张不赖的“小白脸”,心里就犯咯应,“我最看不上他!他说白天儿啥了?”
说啥了?
小xīnjiāng可没敢学……
楚北也没背过人呢!
里里外外的就公开说:南夜他媳妇,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了!
这要是说出来,不是擎等着两头“驴”打架呢?
那他在中间是个啥角色?
挑拨离间的传话者?
他还没那么傻!
呵呵一笑,“楚北也没说啥!就说你媳妇挺爽朗的!东北姑娘,能喝酒!”
啥?
能喝酒?
南夜心里醋了,“白天儿跟他喝过酒吗?他闲的放什么屁?”
这个可以说!
小xīnjiāng一梗脖,“喝了!白天儿和他掐过酒!方队当时也在!你媳妇才能呢!七八两白酒一口就走了,我们都看傻了!”
他不会看脸色……人实在啊!没办法!
得吧得吧就把那天的事儿都给南夜学了,“……就是这么回事!喝完了酒,白天儿那几句话才赶劲儿呢,就差指着楚北的鼻子说了:南夜不怕你,南夜的媳妇也不怵你!”
南夜有些心疼……
自己躺在病床上的时候,媳妇就是这么满世界跑着为他找凶手的!
楚北那个货?
一般老爷们都不敢跟他犯横,白天儿却愣是一个人扛下了!
默默的低着头,坐在床边不说话,小xīnjiāng见了,也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讪讪的一拍南夜的肩膀,“行了!别想了!方队让我叫你政治学习呢!走吧!咱们一起去!”
南夜跟着他步出了营房……
就这样开始了军营的新生活……
接下来的日子,忙的不亦乐乎!
各种训练交叉进行,每天都必须保证三个小时的锻炼:
比如100米短跑,增强的爆发力和反应能力单双杠,提高上肢力量和协调能力滚轮、旋梯,磨砺平衡力和协调抗荷能力负重深蹲起立和仰卧起坐,加强颈腹部肌肉的力量……
其他时间是文化课和一些初步的飞行知识培训。
方守信知道南夜伤势才好,也算是对他格外的给予了照顾,有的项目就特许他可以暂缓进行,适当的循序渐进。
这样一来,队里难免有人会说闲话,不过大家都是私下的议论,都知道南夜的牛脾气,也没人敢在他面前说半个字!
南夜呢,虽然从来不在乎别人说什么,自己却不甘落后,每天早上比别人起的都早,先跑个五千米,一个星期之后又加到一万米,眼瞧着体能又慢慢的恢复到了伤病前。
偶尔闲暇之余,夜深人静之时,他就想白天儿,有的时候想得抓心挠肝的睡不着……男女都一样,初尝了情事的甜头,忽然一下子禁欲了,他一个二十岁的大小伙子怎么受的了?
有时候半夜起来,和谁也不说话,疯了似的做100个俯卧撑,累得满头大汗了,直接就上床……心里头咬着牙的怨白天儿:分开都快十天了,也没来偷偷看过他,甚至连封信也没有!
一想到写信,他更是心里难受!
还没回部队之前,他和白天就商量好了,两个人离得近,就别互通鸿雁了……可不是吗,本市邮寄一封信,尽管是从大院东邮到大院西,拢共没有两千米,可一旦投到信箱里就立刻不一样了,最快也要三天才能把信拿到手。
迟来的信件?
仿佛是放凉了的酸辣粉,油腻腻的,就没有了原来火辣的味道。
他当时心里是暗自期望的……不写信,白天儿就会来看他的吧?或者自己可以借个机会跑回去,远远的望一眼她的窗口?
可都过了这么些日子了?
女人却没出现过一回!
怎么能不生气?
南夜虽然是个铁骨铮铮的汉子,可唯独对白天儿的事情上……执拗的仿佛是个小心眼儿的孩子。
他也不知道巴特尔出事儿了,又等了几天,还是没有女人的消息,自己就开始琢磨写家书了!
这天晚上,政治学习一过,同室的两个战友都出去了,南夜左右无事,干脆坐在了书桌前,展开了信纸,咬着钢笔头酝酿起来了:
称呼写什么呢?
白天儿同志?
不好!
白天儿?
还是不够想念!
写了几张,又撕了!
最后摇着头笑自己磨叽,还是落笔成了:亲爱的天儿!
那是八十年代,“亲爱的”这个词,是极其多情暧昧的,字一落下,就闹得他心里痒痒的。
再往下写什么呢?
“亲爱的天儿:
最近你好吗?
听不到你的消息,我有点儿慌了,是家里出了什么事儿了吗?
以前说好了不写信的,可到了部队,每回看到别人有家书,我就嫉妒的发狂!
我越来越惦记你……惦记的,晚上都不能入眠!
我想你……”
写到这里……
他呵呵的笑了……
光是一句“我想你”……怎么能表达全部的思念呢?
肉麻就肉麻吧!
军人就不是男人?
就不能儿女情长?
沉吟了一下,又重重的加了一句:
“媳妇,我想……香你!”
这是他心里最大的实话!
想她的香气!
也想着能……香她一下!
那滋味?
美!
恍若是人间天堂!
正瞧着信纸上的字傻笑呢,忽然,有人从旁一把抢走了他的信……
南夜炸了,扭头就骂,“谁?干他么什么呢?”
小xīnjiāng也没个深浅,瞄了一眼信纸,耸着肩膀的怪叫,“艾玛,天儿,我想……香你!这都写的啥啊?”
“你还我!”
南夜急了,追着他后面骂,“你丫别跑!快给我!要不……别怪我不客气啊!”
边说着话,边回手抄起了桌子上的水杯,手一扬……
阿加尔在门边笑着一躲……
正赶上楚北进屋……
半杯子的水就兜头浇到了他的身上……
屋子里一下子静的出奇!
楚北的头发湿了,脸上的水珠顺着下巴往下滴,样子狼狈极了!
他使劲甩了甩头……像是个刚出水的鸭子似的,啪啪的走到了桌边。
小xīnjiāng见他面色不善,立刻赶过去递上了毛巾,“哎呦,楚北,咱们不是故意的啊!都怪我!惹南夜生气了!是我抢了他的家信……”
边说着边挥了挥手里的信纸,“你知道的,咱们军人远离家人,每个礼拜就等着这几张纸呢!他是想泼我的!你是误中了水,不好意思啊!喏,给你毛巾,擦擦脸!”
楚北白了他一眼,“你给我躲一边去!没你事儿!谁泼的我?人呢?他自己不会说话啊?要你来道歉?”
这是明摆着要挑事儿啊!
南夜最看不上他,“楚北,你啥意思吧?说话别夹枪带棒的!有意见就冲着我的脸说!别掺和别人!”
“哎呦!冲着你说就冲着你说!”
楚北梗着脖子靠上了两步,南夜也眼里喷火……小xīnjiāng连忙站到两个人的中间,“都是一个大队的!又住在一个营房,为了这么点儿小事闹什么?不怕别人笑话?得了,得了!一会儿就吹熄灯号,都歇着吧!”
顺手把信纸塞回到了南夜的手里,“还你!啊!睡吧!”
楚北呵呵一笑,“南夜,我知道你爸爸是叶云龙,他是军区司令,所以你在咱们这里也最大呗?停了两个月体能,你也还能回来!训练也给你开小灶,别人做旋梯,你在旁边看着,怎么什么都是你搞特殊?别人不敢说,我还就不信邪了!我就是看不惯你!”
南夜气的脸都白了,鼻子里一哼,“看不惯?你就给我憋着!没人问你意见!”
楚北眯着眼睛……语气里有点儿发酸,“还有你半夜这顿折腾,好几天了,我都忍着呢!不愿意当兵,想媳妇,回你自己家去!别影响别人!”
这就有点儿过了!
老爷们掐架,提人家媳妇干什么啊?
南夜火大了,照着他脸上就是一个直勾拳,楚北也不白给,一低头就麻利的躲过去了,两个人在屋里叮叮当当的过上招了!
小xīnjiāng小声的嚷着,“闹什么?回头大队知道了,是要受处分的!”
楚北停下了脚步,“南夜,咱俩上外面打去!你敢不敢?”
“我怕你?走!”
扭过头又笑了,“打赢你,也没意思吧?匹夫之勇罢了!这样吧!咱们来点儿高难的!作战任务:盗取雷团长家院子里的君子兰!你敢不敢!”
啊?
太岁头上动土?
雷老虎啊?
住在大院里,虽然不够级别有警卫,可也是独门独院的小楼,上他家里偷东西?
咋想的吧?
楚北也没含糊,“啥意思,还作战任务?还要搞侦察,搞夜袭?走吧!谁怕谁啊?”
“分头行动!”
“一言为定!”
……
第二天一早……
部队刚集合,早操还没出,雷震霆就全副武装的来了,视线在二十个新队员的脸上一扫,厉声喝问,“说!昨天晚上,是谁摸到我家院子里了?”
众官兵面面相觑,谁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雷团长一声冷笑,“行啊!都长能耐了?我对你们要刮目相看了!当兵没几天,就具备侦察兵夜袭的潜质了!楚北,南夜,阿加尔出列!”
“到!”
三个人挺着胸站出了队伍!
雷震霆冷着脸一笑,“队里决定,派你们参加四月初的东北高山林区演习!空降,夜袭,渗透,执行特种夜战近战的任务!从今天开始,你们三个就要隔离进行特种空降兵的培训!”
哈?
特种空降兵?
隔离培训?
三个人都一下子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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