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div id="content"> 此为防盗章 七夕那夜的微风与落花齐齐渐远, 似乎只是她做的一场梦, 如今梦醒了, 一切成空, 除去一丝若有若无的思绪, 什么也不曾留下。 锦书入宫之后, 便一直守在药房里, 素来少与人打交道,也不去探听宫中私隐, 对于圣上唯一的印象, 便是此前那场宫变中的杀伐决断,以及…… 七夕那夜, 落在她脚踝上温热的手掌和耳边的絮语绵绵。 也是到了含元殿之后,她才渐渐知晓, 圣上是不喜欢话的。 一日之间,除去偶然间问几句政事, 他几乎再无言语。 锦书不愿叫自己再想起那夜的事,只谨言慎微, 专注于自己的事情, 但真正在含元殿待了一月之后,她所担忧的事情, 并没有发生过。 圣上每日只是在前殿翻阅奏疏, 得空便去紫宸殿, 同几位臣工言谈, 偶然间她过去奉茶, 茶盏轻轻放到他手边,他也依旧低头翻看案上的奏疏,神情专注,一丝不乱。 既没有同她话,也没有多看她一眼,似乎她与其余人并无区别。 她不知为何,却也无心去猜,只觉舒一口气,暗自宽心。 踮起脚也捉不住的东西,就不该去奢望,她不是没志气,只是有自知之明。 按部就班的恪尽职守,不多,也不多看,等日子到了,便出宫去,这样就很好。 绿仪资历比她老,年纪也长几岁,只是相貌逊色几分,在此之前,含元殿内只她一个宫人侍奉,见总管带了一个如花似玉的来,不由自主的便生出几分敌意,等过一月,见锦书只埋头做事,并无他意,态度倒是转好许多。 锦书心知她是何意,却也不曾解释,绿仪待她客气,便轻轻应下来,话里带刺,久笑着含糊过去,不往心里记便是了。 她在含元殿待了一月,从七月一直到了八月,炎热散去,气也渐渐转凉。 八月初三这晚,刮了一夜的风,第二日锦书便穿了略显厚重的秋衣,等到了含元殿内,见到绿仪时,不由微吃一惊。 外面这样冷,她却只穿件单衣,黛色的腰带将纤腰束起,更显得窈窕如柳,面貌虽不是绝丽,身姿却极婀娜。 绿仪瞧见她眼底的讶异,面上有些不自然:“锦书,你来了。” “是呀,”锦书道:“今日起得晚,人也惫懒,叫姐姐久等了。” 她生的美,人也纤纤,虽穿厚些,却也不显臃肿,衬着明眸皓齿,莞尔一笑时,叫人不觉自惭形秽。 绿仪不自觉的抚了抚鬓发上簪的月季,道:“你先进来歇歇,整理仪容,免得入殿冒失,这一次,还是我先过去吧。” 锦书在那枝沾着晨露的月季上一扫而过,点头应道:“好。” 绿仪虽生出这心思来,却也于她无关,可到底,她并不觉得绿仪能得偿所愿。 绿仪在含元殿不是待了一日两日,倘若当真有这个资质,早就成事了,何需等到今日,才开始有意无意的暗示。 锦书对于圣上不甚了解,却也知他处决徐氏一脉时的冷血刚决,这样的人,又怎么会往眼里揉沙子。 再,还有宁海总管在呢。 锦书猜的并没有错,绿仪只是表露出这么一点儿意头,还不等进前殿的门,便被宁海总管骂了,没过多久,就抹着眼泪回到偏殿。 遇上这种事情,她安慰也不是,嘲讽更不行,索性借着更衣之便,避了出去,此前,绿仪连前殿的门都没进就被赶回来了,便由她先去奉茶。 她进去的时候,圣上正坐在书案前,听见有人靠近,也未曾抬头,只低头看着案上奏疏,大抵是遇上了烦心事,面色沉然,微微蹙眉。 锦书端着茶盏,一步步走的安稳,屈膝行了礼,伸手将茶盏放到圣上手边,见他未曾吩咐,便悄无声息的退到了一边,侍立在侧。 大抵过了两刻钟的功夫,绿仪捧着茶点姗姗来迟,锦书低头望着脚下的地毯,等她路过自己身边时,才漫不经心的看了一眼。 她面上的胭脂被洗去,鬓发中的那枝月季也被取下,重回往日的素净,只是眼角微红,将青瓷盘放置于案上,便退到一侧去了。 今日清早发生的闹剧,不知圣上是否听闻。 锦书在心底暗暗想了想,便将它抛之脑后了。 不管如何,总归同自己没什么关系。 她正对着脚尖出神,耳边全是外面风刮过树叶的声响,圣上却忽的抬起头,道:“必世然後仁,善人之治国百年,亦可以胜残去杀。” 他半靠在椅背上,轻轻问:“何意?” 圣上问的突然,内殿中人都未曾反应过来,彼此对视几眼,面面相觑之后,竟无人应答。 内侍宫人不得直视君颜,皆是低头垂首,宁海站在圣上身侧,不易察觉的环视一圈儿,终于将视线投到了静立一侧的锦书。 她低着头,同众人并无二般,似乎也不知圣上此言何意。 似有似无的,内侍总管在心底叹一口气。 绿仪抿了抿唇,手指在衣袖中搓动几下,还是抑制不住心中的忐忑。 缓缓吸一口气,她低声道:“圣上……是在称颂文帝的仁善。” 圣上看她一眼,淡淡道:“哦?” 只是简简单单一个字,绿仪却似是受了鼓励一般,微微抬声,道:“必世然後仁,善人之治国百年,亦可以胜残去杀,乃是孔子之口,后被太史公收录于《孝文本纪第十》,借以称颂文帝仁政,德被四方。” 圣上神色淡然,不辩喜怒,隐约之中,甚至有几分冷然:“是吗。” 绿仪目光希冀,本是盼望能得到几分夸赞的,却不想圣上如此回应,看一眼冷眼旁观的宁海,脸色不觉微白,身体摇晃起来。 她面有畏缩之色,唯恐被怪罪多嘴,圣上却不再言语,自一侧取了一本奏疏,低头慢慢翻看,大概是将这一页翻过去了。 当然,只是大概。 第二日清晨,锦书再到含元殿的偏殿时,绿仪便不在了。 宁海特意过去同她,绿仪新谋了差事,往别处去了,日后她便得辛苦些,将绿仪的那份也做着。 锦书低头应了一声,没有多问,便取茶去了。 宁海目视她身影消失,脸上依旧带笑,目光却微凝,神情之中别有深意。 他的徒弟看着他,压低声音,不解的问:“师傅,您不是,锦书姑娘前途不可限量吗?可这么久了,圣上待她,也不甚亲近……” “你个兔崽子,能懂什么。”宁海斜了他一眼,使得那太监下意识的一缩脖子。 “倘若她一过来,圣上便幸了,反倒不会有出息。” 历朝历代的宫廷,被君主临幸过的宫人不知有多少,可别的飞上枝头了,连得个名分的,都少得可怜。 随随便便就要了的,也只能当个玩意儿取乐,兴头没了,就会扔到角落里,任由它腐朽陈旧,最终归尘。 像现下这般,明明近在咫尺,却舍不得动的,才是真上了心呢。 “等着瞧吧,”宁海目光微敛,隐约有些喟叹:“她的运道……马上就来。” 面色微变,他放下茶盏,快步进了内殿。 “圣上,圣上?” 宁海压低了声音,既轻柔,又舒缓,竭力不使人觉得突兀:“您可有吩咐?” 寝殿内的锦帐无波无澜,久久没有声响,然而他一动不动,只保持着那个谦卑的姿势,静默的等候。 如此过了许久,才有声音传出。 圣上语气中有些许难以捉摸的喟叹,细细去听,却似是错觉。 宁海跪在地上,凝神去听,也只听到了短短一句。 “……方才,”圣上顿了顿,:“朕好像……做了个梦。” 宁海两手贴在绚丽而温软的织锦地毯上,却还是凉凉的生了汗意,湿腻腻的,像是捏了条冰冷的蛇。 舌头在口中动了几动,他轻声道:“圣上九五之尊,既然得梦,必然是赐吉兆,泽被万民……” 他专捡好话,唯恐哪里冒犯,正战战兢兢,圣上却笑了。 “不,”他语气低沉,似是追忆:“与苍生无关,与下也无关。” “朕梦见……” 他忽然顿了一下。 接下来的那句话,自语一般,他的极轻极轻,仿佛是一触即碎的梦境,唯恐受到惊扰。 宁海将神思全部集中,终究也不曾听清。 他不觉得好奇,也不想去探寻。 含元殿的奴才,只是不会话的物件,恭敬而沉默,从不会多嘴。 “罢了,虚妄之事,哪里做得准呢。” 寂寂许久,圣上终于道:“退下吧。” 短短片刻功夫,宁海额上竟生了冷汗,低垂下头,应声:“是。”便悄无声息的退下去。 手指方才触到内殿的门,圣上却叫住了他:“等等。” 他语气沉静,缓缓问:“宫中的内侍宫人,还有多少?” 一句话入耳,宁海额上的冷汗便倏然落下。 牙齿抖了几下,他听见自己语气恭顺的答:“回圣上,还有十之三四。” 圣上笑了一下,道:“既然如此,再选一批便是。” 这句话似乎在昭示着什么,又似乎是他想多了,宁海声音恭和,应道:“奴才明白。” 锦帐内不再有声音,大概是歇下了。 宁海候了片刻,未曾再听到吩咐,施礼之后,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 门关上的时候,发出极轻的声响,伴着含元殿外依旧不曾停歇的风声,似乎别有一种凄凉。 这样凉的夜里,圣上却笑了,疲惫中暗生几分难言的希冀。 “试一试总归是好的,”望着不远处灯光的那抹晕黄,他自语道:“万一,那是真的呢。” 锦书也没推辞,接到手里,向他淡淡一笑,既不亲近,也不疏远:“谢谢父亲。” 姚望眼神闪烁不定,嘴唇动了动,却没话,摆摆手,往后边去了。 程老夫人到了锦书房里,对着她收拾好的包袱看了一遍,忍了许久的眼泪终于掉下来了。 她是去做宫人,又不是做主子,只能带一只的包袱过去,其余什么也带不了,那点东西,一眼就扫完了。 “你做事仔细,带的东西也实用,外祖母就不多,”程老夫人擦了泪,握住她的手,叮嘱道:“宫里面负责你们这批宫人的刘尚宫,同我沾着亲,我送了消息给她,委托她多加照料,你若是有事,便去求她帮忙。” “到时候,她会将你分到个清闲些的地方,也好度日。” “你素来谨慎,到了宫里去,就更要如此,凡事莫要张扬,也不要太过忍气吞声,熬过几年,就能出宫了。” 外祖母低低絮语,锦书听得心酸,怕她忧心,只含笑一一应了。 程老夫人将心中所想都完了,才自袖中取出一沓银票,递到她的手里:“别的东西可以少带,钱却不行,见了管着你的内侍嬷嬷,你也别气,好处给的多了,日子会好过得多。钱没了可以再来,苦挨了,可就白挨了。” 老人家的心意,锦书也不推辞,点头道:“您宽心些,我能照顾好自己的。” 程老夫人看着她,就想起自己早逝的女儿,不由潸然泪下:“你爹那个混账东西,居然叫你替别人进宫,他明明知道,你……” 锦书笑了笑,握住外祖母的手,没有言语。 张氏知晓今日会将文书定下,想着自己失去的东西,暗自气的胸闷,有气无力的躺在床上,懒得做声。 锦瑟坐在她身边,眼珠转了转,低声嘀咕:“娘,你为什么不叫我进宫?运气要是来了,我还能做娘娘呢!” 张氏出身门户,但是却不傻,狠狠瞪女儿一眼,道:“你是个什么资质,你自己不知道?心中没个成算,就别想着攀高枝,真当宫里头是个好地方?” “宫里有什么不好的,”锦瑟咬着牙,不满道:“穿金戴银山珍海味,不比我们家里好得多吗。” “穿金戴银的是主子,”张氏给她泼了一盆冷水:“你要是去了,那是奴才!” “——宫里头为什么要选人进去?还不是死的人多了。” 张氏压低声音,语气惊惧而胆怯,着意提点:“前些日子,宫里的死人堆起来送到外边去埋,你不知道吗!” 锦瑟下意识的打个冷战,飞上金枝的美梦消弭无踪,只是有些不满的嘟囔:“我没有这个福气,姐姐可不准,到时候……” 虽然不喜欢,但是她也承认,锦书确实比她生的好看。 不是她,便是加上她见过的,也没有比锦书更出众的相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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