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就在这时,陈依依只感觉身子内一股暖流冲过,那种压抑感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抬头一看,只觉得空似乎都变成了黑色,明明方才还是正午时分,高的空中,星星就一颗颗跳了出来,那么多,那么亮,又那么遥远。 忽的眼前一花,一切都消失了,头顶上没有那无尽的星空,只是一把满是油污的黄油纸伞。 “你是找死吗,以你现在的修为,竟然也敢体悟这种已经是宗师境界的剑意和刀意,真是不知死活。” 老黄语气中带着一股子愠怒,可仔细一听,又像是十分平淡,就像他那一张无论发生什么事,都总是面无表情的脸一样。 陈依依一嘟嘴,抬头继续看向那边激烈的战斗,却是穆然发现即使自己去体悟那股剑意,身体也是没有什么感觉了,而且她发现,似乎能够略微看清楚他们的动作了,脸上不禁露出欣喜之色。 老黄没有去管自己那双眼冒光的便宜徒弟,她看到的只是那一招一式的高明剑法和刀法,可是他看到的不同。 以他的眼光自然是看出李文硕现在处于劣势,并且似乎没有什么反抗的手段,李文硕要输了,他这样想着。 心中不自觉的有点担心。 他也会有这种情绪吗? 老黄这般想着,看着身前的李文硕,他似乎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产生这种情绪了。 ——假如你曾经认为一个人是你的朋友,那么这个人永远都是。 所以,老黄一直都在盯着李文硕的剑和展雄信的刀,留意着他们每一个轻微的动作和每一个眼神、每一个表情,甚至每一根肌肉的跳动。 再次确认无论李文硕遇到什么样的险境,他只需要一瞬间就可以把黄油纸伞挡在他的面前,然后杀死展雄信。 李文硕不知道老黄怎么想,也根本没有机会去想。 感受着那股子巨大的压力,就像是在面临那巨大的瀑布一样,压的他根本喘不过气来。 刀与剑之间,不断的碰撞摩擦,火星四溅,轰鸣的声音彰显着巨大的力量。 此刻展雄信已经完全占了上风,手中长刀不断地挥出,一刀又一刀的斩在李文硕的剑上,砍出了一道道细的的豁口。 经历了如此激烈的战斗,他的心还是无比的平静,冰冷的像是一块儿石头! 方才他有过两次机会都可以一招击败李文硕,可是他都没有做,因为他已经看出了李文硕的弱点,还因为这样做最为稳固,他要用最保险的方式击败对手。 或许他之前是没有弱点的,但是现在他有了。 他手中的剑根本承受不住这种层次的战斗,最多不过二十刀,他就可以将这柄明显比正常宝剑长了一截的铁剑斩成碎片! 一个连剑都没有的剑客儿,凭什么跟我打! 一个玄彻境界的宗师高手,面对一个比他弱的对手时,不贪功,不冒进,心翼翼的就像是面对着生死之敌,这还怎么打。 李文硕也不知道,方才他已经故意卖了两个破绽给对方,只要对手上当,他不能够占得上风,最起码也能得到一个换气的机会。 可是并没有,展雄信太稳了,他活了这么多年,做什么事都是这般稳健,所以他很少会陷入如今这种境地。 穆然间一道雷光轰鸣,宛若一道银色的龙嘶吼着从铁剑上冲出! 紧接着就是被一道凄厉的刀光斩碎,当的一声,细的雷蛇向四周散去,铁剑之上出现了一道裂痕! 刀与剑紧贴在一起,剧烈的摩擦着,飞舞的火星击穿了漫飘舞的树叶。 “平地惊雷么?没想到吧,我见过这一招,在方才用出惊雷剑法的时候就猜想你是不是会用这一招来打破我对你的压制。” 细碎的声音传到了耳朵里,李文硕却只是死死的咬着牙,嘴角溢出一道鲜血,怎么打,所有的招式都用过一遍,可还是赢不了,手中铁剑再与那长刀接触一次,注定会被震成碎片! “哼!”展雄信眯着眼睛,冷笑道,“的确是位少年才,可是真有些不知高地厚了,如今我的护体罡气已经恢复如初,战意也是正值巅峰,而你已是强弩之末,凭什么跟我打。” 李文硕并没有听展雄信话,似乎下一刻就要败了。 他的眼睛仍是死死的盯着那刀剑接触的那个点,一个细的豁口在眼中放大,穆然间,李文硕双眼中闪过一道寒光! 展雄信一怔,低头一看,只见那长剑之上瞬间多出了无数道的裂痕,一愣,心道怎么会?按照他的计算起码还得再来一刀才会出现这样的景象。 暗道一声不好,便是收刀挡在身前,铁色长剑瞬间变成了无数的碎片,高速的划过空气,宛若一颗颗火红色的流星! 李文硕趁机退后十几丈,大口的喘着粗气,手中的铁剑只剩下了一半。 展雄信眉头微皱,方才李文硕把真气一股脑的灌注在那长剑之中,使那铁剑承受不住爆了开来,虽然借机拉开了些许距离,可是自己有着罡气护体,硬是将飞向自己的碎片全部都挡了下来,反倒是李文硕自己,身上被划出了一道道细的血痕。 这就是玄彻和显锋的差距,只要体外护体罡气一瞬间不破,就能源源不断的从地中抽取精气补充自己,根本谈不上消耗一。 “你是认输了吗?” 展雄信这样问道,在他看来,李文硕自爆佩剑,已经和认输无异。 可是李文硕却是一动都没有动,没有答话,仔细看去,他甚至已经闭上了双眼。 西北风呼呼地刮着,好似人在伤心地哭泣。 又碎了啊,李文硕这样想着,自嘲的笑了笑。 风更大了,冷风如刀,以大地为砧板,视众生为鱼肉。 他的思绪似乎随着那寒风飘荡了很远很远,看到了驿道的尽头,看到了城中熙攘的人群,看到了雁门山溪水旁跳来跳去的银,看到了拿着一把剑,不再缩在皮裘里的老人。 手握着那半截残剑,体内真气疯狂的涌动着,竟是有种截然不同的感觉,北风呼啸,却是再也吹拂不起他半截衣衫! 缓缓地睁开双眼,一切的气势尽皆收敛,就像一个什么武功都不会的普通人。 陈依依有些看不懂了,即便在这黄油纸伞下站着,她仍是看不懂李文硕现在的状态,心中不禁的有些担心,疑惑的看向一旁的师父。 老黄眼睛微眯,笑着道:“玄彻可杀否?” 声音洪亮,响彻山岗。 李文硕微微一笑,低声道:“杀得!” 展雄信冷哼一声,自是也看出了李文硕身上有了什么变化,多半是有所领悟,可是那又如何,你依然停留在显锋境界,并且已经遍体鳞伤,如何跟我打! 这时候,色更淡了,地间所有的光辉,都已集中在这柄残剑上。 剑已刺出! 刺出的剑,剑势并不快,李文硕和展雄信两人之间的距离还有十丈远。 李文硕一步迈出,落于地上,很稳,手中的剑也很稳,没有丝毫的颤抖。 举着剑,慢慢的,一步一步的向着展雄信走去。 在陈依依看来这一剑丝毫没有什么特别之处,皱了皱眉头,眼中的疑惑之色愈加浓重,却也不敢移开自己的目光一瞬,生怕错过了什么。 可是展雄信的背后却是已经生出了冷汗。 他看出了这种剑术的变化,人的移动很慢,剑看似没有动,可是剑锋的变动却很快,因为一招还未使出,就已随心而变,竟已到了随心所欲的境界,也正是江湖中无数剑客儿所苦苦追寻的境界。 剑与人合一,这已是心剑。 展雄信低吼一声,有些不甘心,脚在地上一蹬,便是朝着李文硕飞奔而去,想要打破李文硕这种一往无前的剑势! 手中长刀猛地挥出,李文硕的剑却也是刺向了展雄信的胸口。 两个人的距离已近在咫尺! 这是两人的最后一招,却也是决定胜负的一招! 展雄信嘴角泛起一抹冷笑,李文硕手中的剑若是完整的也就罢了,可此时他手中拿的是一柄断剑! 陈依依也是看出了这一点,惊呼出声。 在那柄短剑刺入展雄信胸口之前,那柄长刀必先划破李文硕的喉咙! 剑锋是冰冷的,特别是在这冰冷的冬日。 冰冷的剑锋,已刺入展雄信的胸膛,他甚至可以感觉到那截残剑触及他的心。 展雄信看着自己胸口的长剑,抬头又看了看眼前的李文硕,有些疑惑,想不通为什么会是这样,自嘲的笑了笑,没想到自己就是这么简单的要死了。 回想着自己这一生,笑着道:“我这一生其实最后悔的事情,就是为了那本刀谱去杀了我师弟。” “你不光杀了你师弟,你还杀了他全家。” 李文硕握着剑柄,面无表情的补充道。 听得这话,展雄信苦笑着点了点头,咳出了一大口鲜血,继续道:“没错,再杀了展涛之后,我就没睡过一个好觉,每一个晚上似乎他都要来找我,所以我这么些年来真的一件坏事都没有做啊,我还处处做善事,不惜散尽家财,就为了能睡个好觉,没想到到头来还是落下了这么个下场,因这件事情而死,真是命运弄人啊。” 李文硕看着展雄信的眼睛,冷声道:“犯下得罪永远无法弥补,我们永远无法偿还所犯下的错误,你想偿还的话,去下面跟你那师弟吧,看他原不原谅你!” 完李文硕手臂一甩,半截断剑就是从展雄信的身体中拔出,鲜血如雨点般洒下。 砰地一声,展雄信仰面倒在地上,双目无神的看着空。 景德十八年,也是景德历的最后一年刚刚开始,李文硕在江南道通往风华州的驿道上,显锋杀玄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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