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圣落回太华群仙之所,楚端阳把疑问告知陆玄卿。
陆玄卿道:
“世分生死之道,有人生而无名,有人死而无讳,有人非生非死,也有人既为生亦为死。”
“此四类人在三山无名,还有四类人,既成仙也入魔者不记,无心无情无欲者不记,本为幽冥中人不记,非此世之人不记。”
她细细言:
“前四者先天而斥三山,后四者后天而被三山所斥,此八类生灵之后,再算一位,共成九数。”
“梦中由生化死,由死化生者不记。”
陆玄卿开口,为诸仙解释此秘,上宗仙人们面面相觑,下宗几位仙家同样摸不着头脑。
“敢问首座。”
五灵仙剑派的那位剑修真传又开口:“弟子不解,这前八类都好理解,可这第九类又是什么意思?”
“人在梦中本就生死不记,难道与幽冥大海还有瓜葛?”
他把问题言出,陆玄卿道:“梦本虚幻,这里指的是梦中所见生灵,因由心造,故非活物,因此不记,即所有虚幻之生灵皆不记。”
那真传听得,才是恍然,而楚端阳道:“我听陈汤大尊说过些许,鬼仙不是也在三山无名,为何首座此言,九类倒是没有了鬼仙?”
“怎么没有?”
陆玄卿开口轻笑:“鬼仙者生前有名,死后无讳,正对第二类人灵,故此华光刻入方丈,不入蓬瀛。”
楚端阳问:“既然如此说来,天余子应对第四类既为生也为死,成仙之后在阳为人仙,在幽冥便为鬼仙。”
“此九类人皆是古怪奇异,天余子被东皇钟所压,再不得兴风作浪,但在三界红尘之中又杀不掉他,那些气数回不来,也只能作罢。”
陆玄卿对李辟尘开口,后者点头:“是,如首座所言,杀不掉便出不得阵,只能镇压,别无他法。”
石龙山一波反打得了手,此时太华诸仙无话,第七阵将要过去,且看其余大阵比斗也都快分出胜负,更无人前来找太华的麻烦。
虽然太华山两位首座落出红尘,但诸人最忌惮的那人还留着,自然不敢胡乱出手。
可红尘境内气数更替,太华山落两位首座,气数大降,之前得多少气数此时尽数失了去,再加上前几阵中,风脉首座战心较重,在第二阵中“人头”不少,此时也都尽数丢了。
黄世境内群山更替,清净法天之上太华从三十一天落下三重天,掌教归到第二十八重天去,而其余诸地仙则是落在第二十七重天。
“第七阵也将结束,是该化入第八阵了!”
“论道将闭,还有两阵便已终止。”
“匆匆岁月,一晃而过,念心,云原过去多少年了?”
太真山吕道公与吴公互相言语,徐念心对吕道公道:
“回地祖,九十七年,差三载便是百年。”
吕道公抚摸白须:“又是一个百年啊,此一百年却能决定三千年之走向,一个千年十个百年,一个百年则是十个十年。”
“岁月如沙砾,百十堆砌,日日不停,历十二万九千六百年方成山海。”
老人发出慨叹,吴公开口:“又多活了百年,又看了一次论道,可以啦,寻常地仙万年不过见三次,能用续命之术再接三千年也不过看四次罢了,你都活了接近两万岁了,该看够了。”
吕道公笑着摇头:“看不够,看不够!”
“仙人遨游于山海乾坤,一处名山便有一位仙人,每一个踏入修行之道的人都是道友。”
“后辈如璀璨的光划过夜幕,告诉那往古的浑沦之神,我们曾经来过这里,我们就在这里。”
“活的越久,看的越多,就越是看不够,人们都说红尘绚烂,让人流连忘返,但青尘难道就不让人着迷吗?”
吕道公爽朗的笑起来,声音震动三十三天,而吴公同样在笑,徐念心也在笑。
“若是青尘不令人着迷,为何天下的人都希望成仙?真的只是为了长生吗?长生只是一个梦,在梦中见到的风景,才是最令人难忘的。”
“看不够,再让我活一万年,我也看不够啊。”
这音传过了乾坤诸天,落在无数地境高手的耳中,于是许多人都开始回忆起来,自己最初踏入道途的时候,又是怀着怎么样的一个心情?
这么一想,许多地仙却是愣住了,他们活的太久远,已经忘记了最初的本心。
是为了长生吗?
是的,但其他的又因为什么呢?
“我踏入仙途,七岁学道,明理入山,最初为的,是羡慕,因为仙人那么逍遥自在想来仙人欢乐,可看那山河壮丽,我却如笼中之鸟不得出,可至仙山之后,方明仙人亦有苦”
这是太白山一位地仙的呓语。
“我十岁时,穷苦不堪,家中无炊,常与野狗争食最初为的是一口饱饭不再颠沛流离有朝一日也能如庙堂书生,得白袍而授如今,两千年春秋眨眼而过”
这是太华山雨尊陈汤的声音。
“老朽九岁修行,初,家中长辈告诫,成仙便是人上之人,光宗耀祖,比当官还要威风可入山才晓得,仙凡有隘,何以强求,仙不见凡,凡不染仙,百年白骨入泉下,乾坤已是三代人,这又和光宗耀祖有什么关系?”
“可笑至极,苍雨入海,那便已是沧海,又如何能回到天上?”
“至百二十年归乡,家中亲朋已尽故去,那些顽童与我也同为一祖,但我见之,却如陌生之辈”
这是白衡山苍天公的声音。
“老夫六十得人点化,初入道途,半截身子已入黄土,本也没想过修行多高,就是为了看看修行路中的风景而已,没想到,造化无常,老夫在这条路上越走越远,也成地仙之身,上知天理,如今一甲子又算的了什么”
这是太微山王圣羲真人的声音。
“我是孤儿,无父无母,自幼被师父扶养长大,自我有记起,师父永远是那么苍老,似乎他生来就是为了作我的师父直到后来,他羽化而去,我才明白,师父也会死的,仙也并非永生”
这是天柱山一位地仙的声音。
“我弱冠入道,初时愚钝,如痴傻呆人,性格懦弱,故常遭师兄弟耻笑。练功之时,每每花三倍功夫与旁人,后来仅以一个字为坚持,千年转过,化地仙之身,此字曰之恒”
这是太虚山第五观主人的声音。
“我本一将被杀头之官,因为得罪朝廷大员而将问斩,至那日,法场之上得侠人解救,拜其为师,一路跟随修行,后师父故去,我却机缘巧合得至仙山,被大真人看重,带我修持如今转过五千年云烟,也看尽世间繁华绚烂”
这是太伤山文法宫主人的声音。
“我本人间一盗匪,年有而立,聚金银无数,后与红尘中遇一女仙,我初时不知她是仙家,盗她簪子,却不料反遭她戏弄。她擒我三次,放我三次,至第四次我再遇她,便问为何她不杀我,她却说我虽有盗窃之事,却无害人之心”
“我得她提点,拜她为师,散尽金银,一路修行至此,若没有当年那件事诶,岁月无情,斯人已逝,我最初,就只是为了她啊”
这是太伤山绛霄真人的声音。
“我本为山中采玉之人,年过四十而无家室,风雨劳作,身染恶疾有幸,偶得仙人授法,让我拜入山中”
“入仙门,凡尘五难去其二,这生老病死苦,一瞬间似乎变得遥远了起来”
这是石龙山玉泉真人的声音。
“我本闹市之乞儿,被人以金抛面而虐,拾时遭野狗般讥讽,得遇道人,带我修行,可我不喜他之做派,既然修行,为何不杀尽曾经仇者”
这是魔道黄云老祖的声音。
“我本凡尘乐师,与一姑娘互有倾心,本已定终生,然天意弄人她被恶徒所侮投江而死,我闻此事几欲癫狂,方看清此世黑恶。十年后,我魔法有成,那一日天降大雨,我杀尽十城之人为她陪葬,至千里不闻鸡鸣,大地尽是白骨”
这是黑莲法圣的声音。
“我本人间一屠户子,见父日日杀猪,血如瀑涌,不以为惧,反以为喜,至一日我心中生念,猪是活物可杀吃,人也为活物不是亦可杀吃?于是我杀母弑父,又斩无数亲邻,至被魔道高人收留,我学有成,再杀师父”
这是疯魔道人的声音。
“我本一小小山神,因为治理山洪有功,救百姓于危难,故被上神看中,一千年懵懂跟随,得授十山之地治理,然却还没有一山之地治理的好,我问上神,上神却言,天下不能兼顾,神虽知庇佑,但若有不成之地,便随它去吧”
这是烈山大庭上神的声音。
他们回忆起了往昔,一刹那似乎经过了数千年回到了过去,那曾经的一切历历在目,故人与同伴的容颜伴随着欢声笑语,苦乐之言,地仙们突然发现,数千年过去,他们对自己的过往,居然开始变得有些记不清了。
到底是记不清了,还是不记得最初入道的心了呢?
不论是善是恶,懂得越多,丢掉的纯粹也就越多。
他们在沉思,而就在此时,法天化身悄然而至,宣布了地七阵的终结。
“第七阵组真,毕!第八阵前尘,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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