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div id="content"> 气氛安静的茶室里,季禾透把手机推到傅景乐面前。 手机上是一套组图,少女穿着吊带的黑色蕾丝长裙,露出精致的肩胛骨,锁骨链弯出新月的弧度,长裙过膝,下摆镂空蕾丝繁复宛如层迭莲瓣,却堪堪是纯粹的黑色,显出一抹哥特的奇异色彩来。 更奇异的是,她立在一朵巨大的黑色莲花之上,赤/裸着的双足上系着银色铃铛,同她锁骨间的新月吊坠一般,淡淡映亮了整个画面。 宛如幻境般,幽暗的池水荡漾,四周雾气升腾。 少女扬一扬头,雾气四合,她皮肤莹白,沉静眼底染上晦涩薄雾,宛如堕下人间的巫女,极富灵气。 这是她走红络不久后,一家服装品牌找她拍摄的宣传海报。 诸如此类的照片,还有许多。 季禾透的确曾经是个络红人,现在也的确过气了,这一点上她从头到尾的都是真的,没有半个字欺骗傅景乐。 “那大概是我高二上半学期的时候,有剧组来我们学校取景,我抱着书偶然路过,正巧被那个导演拍下来了,然后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那时在学校打压下,日日校服,统一清汤挂面般的黑长直。刚巧季禾透那会儿嫌麻烦,去理发店剪了个齐耳短发,她本人觉得奇丑无比,后来却被友比喻成十三岁时的波特曼。 季禾透当时看着那条评论,想起班里暗恋她的男生的表白,夸她有女藤井树的气质。 波特曼和中山美穗的气质,差的可不是一星半点…… 季禾透默默地在心底流泪。 人们喜欢将美好的事物拿出来,冠之以另外一个美好事物的名姓,比如,一个男孩子喜欢一个女孩子时,眼底倒影出的满满都是自己欢喜的模样,看不到其他。 总之,季禾透那顶着一头齐耳短发,穿着款式落后的肥大蓝白校服,抱着一摞书匆匆行过校园主广场,侧眼一瞥才发现这里有剧组在取景。 她人情往来向来寡淡,她话不太讨人欢喜,偏又长了男孩子趋之若鹜的脸,女同学们背地里指桑骂槐地她假清高,皆对她摆出一副不屑的脸。她刚开始还有点憋屈,久而久之,她干脆真的摆出一副清高的模样,懒得与旁人来往,故而每在班级里无聊得只能读书,校园八卦一类,她的消息也总是滞后的。 比如这个剧组来她们学校取景的事,她才知道不久。 她盯着摄影设备研究了片刻,继而垂下头来,抱着书加快了脚步。 三后,后座的男生神色夸张地在自习课上偷偷把手机递给她时,她看到手机屏幕上的内容时,自己也吓了一跳。 “少女的模样。” 这条微博只有简短的五个字,配上三张照片,肥大的校服,齐耳短发,赫然是那中午路过主广场的她。 流苏遍地,女孩抬起眼,眉眼间是倾城光,抓拍得好,机缘巧合成就了她惊人的美丽。 “哎,季禾透,你这张真的漂亮,这个导演很有名气的,哎呀哎呀,苟富贵……” 后座男生的念叨被纪律委员凶狠的眼神打断。 季禾透垂下眼睫,自此,她承下那些奉承与鄙视。 毕竟是被知名导演翻牌,上过微博首页的人,加上长得着实好看,很快便成了红圈的一枝新秀。 各色约拍,接应不暇。 年少成名,意味着要比旁人接受更大的压力,更何况她只是一个的络红人,并非什么大明星,也要不停地接受来自上和现实的双重谩骂与抨击。 人生在世,总是不易。 不过好歹还是有支持和喜欢她的人在,一口一个透透美少女唤她,唤得她心里美滋滋的。 “可信度还行。”傅景乐两根修长的手指慢慢转动着面前精致的紫砂茶盏,轻描淡写,“那你后来怎么就过气了?” 季禾透喝了一口茶,眼神往左右两边各瞟了两下,就是不往傅景乐那儿看,“高、高三,学习忙,退出那个圈子了。” “嗯?” 季禾透自暴自弃地松懈下方才绷紧的后背来,整个人躬着腰,仿佛随时脑袋会砸在茶室的矮几上。 “我觉得出来,你可能就不会想理我了。” “看。”傅景乐饶有兴趣,挑一挑眉头。 季禾透复挺直了脊背,深呼吸了一大口空气,声音变轻了许多,“昨晚那个男生,你还记得吧?” 傅景乐点点头。 “我跟你了,他是我继父的儿子,叫陈惭。”季禾透坐在傅景乐对面,低垂长睫,宛如回到一年多以前,“实话,我继父一家都不是什么好人。” 她过,她命数不好,活了十八年,没遇到过什么好人,遇到的善意也寥寥无几,其中傅景乐就算一个。 他赠予她一夜的善意,所以她是应该感谢傅景乐的,无论他答不答应自己的要求。 他继父确实人品极差,上梁不正下梁歪,陈惭继承他父亲的品行,从到大坏事做尽。 季禾透十岁那年跟着改嫁的母亲来到陈家,在充斥着暴力污秽的家庭里,八年不知道是如何度过。她曾在每一个星辰灿烂的夜里躺在硬邦邦的床上透过窗仰望星空,身上的被子散发出久远的霉气。 王尔德过,我们都生活在下水道里,但依然有人夜夜仰望星空。 直到高考结束,她才如同逃脱梦靥般暂时松了口气。 “大概是高二下半学期吧,我在络上的事情不知道怎么被陈惭知道了,其实这种事我知道瞒不住的,然后他告诉了我继父。”少女长睫掩住眼神,“我那大半年的收入基本上都给了陈家,不给的话他们就拿妈妈威胁我。” 可是陈惭一家并不满足。 直到高二结束,铺盖地的照片,宛如毒蛇吐着猩红的信子,缓缓分泌出毒素。 少女除了重点部位被遮住外,洁白的身体宛如暗夜里盛开的栀子花,美则美矣,却难逃骂名。 恰巧某位知情人士出来爆料,红transfairy,家境贫寒,父亲早逝,母亲改嫁,自幼品行不端,为钱可以出卖自己,这张照片就是铁证。 ——脱粉了脱粉了。 ——长的这么好看,人品这么差。 ——人不可貌哦,光看外表还以为真是个仙女呢。 …… 铺盖地的谩骂里,她分不清哪些是黑粉哪些是键盘侠,只是心里升腾起浓烈的无助感。 那是她第一次切实体会到,语言毁灭性的力量。 那晚她跟陈惭在锁了门的房间里厮打了很久,陈惭把她压在桌子上时,她抄起桌上的玻璃娃娃,狠狠砸上陈惭的额头。 她冷静地看着血迹顺着陈惭脸颊往下流,难消心中恨意。 但再对陈惭恨之入骨,上的照片和旁人的骂声已经覆水难收。 她知道解释不清,联系了相关的人删掉照片后,她清理掉自己所有的微博,选择了退出。 然而很长一段时间里,她走在校园里仍有人在背后指指点点,有人喊她婊/子,有人委婉些,骂一句公交车。 傅景乐把玩茶盏的手有片刻的停顿,随即抬起眼。 季禾透也恰巧抬起眼看他。 目光交接,茶香弥漫。 面前的姑娘纤细,半跪在软垫上,出这段话时语气平静。 她身后的玻璃窗外翠竹挺拔,耳边水声泠泠,他见她目光清澈,忽然觉得她在那段灰暗的日子里,一定独自哭了很久。 “我不想回那个家了。”她的声音拉回他的注意。 傅景乐垂睫,没有作出什么触动的表情,依旧淡漠如雪,“那你确定你有勇气回到那个圈子?” “我要成为更好的人。”季禾透没有犹豫,点点头,忽地眯起眼睛笑起来,“谢谢你听完这些选择了相信我。” 傅景乐眼风轻扫,“我又没相信你。” “……” 季禾透无语凝噎,抬眸扫了他一眼,对方老神在在地品着茶,再没看她一眼。 “那谢谢你昨晚收留我,不打扰了。”季禾透知道人得知情识趣,推开茶盏,点点头起身,依旧笑眯眯的,“拜拜啦傅哥哥。” “三个月太久。” 那个好听到耳朵怀孕的声音清清冷冷地响起时,仿佛时光倒流,回到无助与饥饿交加的深夜里,傅哥哥也是这样,轻描淡写的一句话,燃起她所有的希望。 “欸?!”她蓦然转过身来。 傅景乐格外嫌弃地瞥了她一眼,“你那个合约写的不是假扮情侣三个月么,太久了。” 季禾透的全世界,在这瞬间同她的眼睛一样,被傅景乐点亮了。 “那两个半!” “一个月。” “两个。” “一个。” “两个!” 二人讨价还价了半,对话终于终结在季禾透加重的语气和可怜巴巴的眼神里。 “合约拿来。”傅景乐放下茶杯,从软垫上起身。 “哇,真的吗!” “……算我赔偿你。” 傅景乐知道自己的爱心再次无故泛滥了,只是他仍旧找不到原因,只能随便扯了个理由,也不知道搪塞谁呢。 “傅大少我好爱你啊!为你痴为你狂为你哐哐撞大墙!”季禾透忙不迭从书包里掏出被她揉的有些皱巴巴的纸张,双手奉上。 顺便突然表白。 傅景乐面无表情地后退一步,两根手指捏住那张可疑的纸,扫了一眼,是娟秀的字迹。 他没多看,抬手签上自己的名字。 合约,生效。 “败给你了。”低低一句,却被季禾透的耳朵敏捷地捕捉到了。 季禾透接过合约,心里正美滋滋着,听到这句低沉宠溺般的话,下意识抬起眼睛看他。 “傅大少,以后多多指教啦。” 感知到她的视线,他稍稍低头看她,视线再次交接。 曲水流觞,无端生出三分暧昧来。 傅景乐嘴角忽而勾起一个笑,抬手覆上她的发顶。 隆冬时节,风抚枝头,吹彻一树落雪,那音色也宛如雪色。 “遵命,我的女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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