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銮驾之外,月笼纱如同流云一般垂落,随风起舞,分外华丽妖娆。
而就在风吹起纱帘的那一刻,眼神倍儿好的顾长生,在自家行宫门口的雕龙石镇旁看到了一个人!
一个畏畏缩缩躲在石镇后的人!
銮驾赫然停止,四周落针可闻,红岩娇娇在外抓壮丁,过了一夜犹未回来交差,这次在顾长生身前伺候的女官头头是红扶苏!
“陛下?”红扶苏一身苗族正装,因为是随銮驾进宫,是以格外隆重,连着一众被顾长生精简又精简过的仪仗,也各个严阵以待,但还是难掩那些个女官们如花的颜色。
銮驾赫然停止,躲在雕龙石镇的后的身影一僵,吓得不轻。
南皇出行的仪仗,即便是精简过后,也是分外排场的,九九之数的女官手持琉璃月光盏开路,一九之数的女官手持鎏金熏香炉,龙凤华盖,凤羽扇帘,一样都不少!
“打起纱帘,把躲在石镇后的人请出来!”顾长生清冷的声音从銮驾之中响起,隐隐之中带着一股慵懒的威压。
红扶苏闻言一愣,当即应命。
瞬时间,四个女官上前,月笼纱被被挂在玉钩之上,銮驾之中的情景一览无余。
安置在銮驾中的龙凤大椅上,一个一身绯金色的人影斜躺,说不出的雍容华贵……
“是下臣的失误,还请吾皇责罚!”
看到女官压着一个人从行宫一旁的石镇后走出,红扶苏当即单手覆胸,跪了。
南皇出行,竟然被人在外觊觎,这是她的失误!
“不妨事!”顾长生挥了挥手,让她起身,转而将目光转向那个被压过来的男人身上。
这人长得也算是眉清目秀,身量虽然不算的很高,但是也颇耐看,只是脸晒成了小麦色,衣衫容貌之间不难看出是个整日里日晒雨淋的寻常百姓。
“泥娃娃小贩!”顾长生认出来人,嘴角顿时就勾出了一抹笑花儿。
这来人,正是昨日里在街上见到的卖泥娃娃的小贩,想到被自己置于寝殿之中的那一双憨态可掬的泥娃娃,顾长生的脸上笑意更浓了几分。
“庶民,庶民拜见南皇陛下……南皇陛下红颜……红颜……”卖泥娃娃的小贩王满被压着跪在地上,惊慌的想要请安,却一时间想不起对南皇该用的请安敬语。
“呵呵……不用纠结了!”顾长生知道他为何语顿,当即挥了挥手,“你们且把他放开,他并非作奸犯科的恶人。”
“可是陛下,他躲藏在天宫门前,形态猥琐……”红扶苏闻言一愣,当即不放心的开口。
“无妨,这是吾昨日见过的旧识,吾的门庭就在这上京之中,怎的还不许人行走了么?”顾长生淡笑,安抚的对红扶苏开口,然后对着跪地的王满招了招手,“你且起身,上前回话。”
“是……是……”王满闻言,连忙站了起来,往前走了一小步,又怕冒犯了圣颜停住,躬身站立。
“你姓甚名谁?周沐不是赐予你了一个腰牌让你前去寻他讨个差事?作何在吾的宫邸前徘徊不前?”顾长生难得的好心情,是以看起来分外的和颜悦色。
王满闻言,突的就放下心来,想了想连忙施了一礼,銮驾之上的人他到现在都没敢看一眼,可是这声音,确实是昨日在他的摊子上卖泥娃娃的那个红衣女子没错,是以,他知道自己猜想的没错。
昨日他遇到的,果然是沐太子殿下和南皇陛下微服私行!
“庶民王满,上京人士,家住县西巷子,庶民不是有心冒犯南皇陛下,只是……只是,沐太子殿下的宫邸在皇宫中,庶民无法进入,更无法求见,想着能随沐太子殿下微服上街的只有南皇陛下一人,是以,庶民只得冒昧来此,想着看看能不能有机会求见南皇……”王满说着,头低的更厉害。
只是他没想到,南皇的宫邸比皇宫御街的守卫还森严,是以他天不亮就在此徘徊,到了现在还不得其门而入。
“呵呵……你还真是个会说话的。”能陪妖孽上街的只有她一个人么?这句话她喜欢!顾长生闻言当即笑了笑,但是转眼疑惑的支起头,“你身上不是有周沐赐给你的腰牌么?拿着那个腰牌,莫说是进宫,就算是要面圣也无人敢拦,何苦又要求见吾呢?”
“南皇陛下,庶民正是为此事而来!”王满闻言,当即就激动的抬起头来。
一瞬间,红扶苏等人,无数道凌厉的目光向他扫去。
南皇圣颜,不容冒犯,一介庶民,不能直视!
王满吓得当即低头,隐约间只看到了銮驾之上,斜躺着的那女子眉心,一点圣金色,让日月失色。
顾长生挥手,让红扶苏等人不要如此,没的惊吓了来人。
“你且说说,到底所为何来?”顾长生响起自家妖孽昨日执意要打的赌,便来了兴致,仪仗停在天宫行宫门口,她也不着急的开口问道。
“庶民卑贱,不敢承沐太子殿下的厚爱,此来就是为了归还沐太子殿下的信物,庶民唯恐持太子殿下信物进宫求见,让人看到失了太子殿下的威严,是以,只得在此求见南皇陛下!”王满说着,当即就跪在地上,双手将昨日周沐赐给他的腰牌高高托起,低头恳切的开口,“南皇在上,庶民自知不识时务,有负太子殿下厚爱,可是庶民不得不将信物归还……”
说到这里,王满的心底是忐忑不安的,眼前的是南皇,南国之皇!
他如此不识时务,真的怕皇者一怒,血流成河!
可是,他不得不这么做!
“奥?”顾长生闻言,当即收起了玩心,从龙凤椅上坐正了身子,挥手让人将自家妖孽的信物腰牌取回,拿在手里摩挲了下,复又低头看向跪地颤栗的王满,眉微皱,目光灼灼的开口,“王满,上所授,不可拒也,此乃罪犯欺君,你可知道?”
这样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儿,竟然被拒绝了?
这若是放在寻常王侯身上,少不得要一怒的!可是此时,顾长生却没有愤怒,有的只是疑惑!
“庶民该死!庶民该死!沐太子殿下和南皇天纵人物,大人大量,想来不会跟庶民一般见识!庶民斗胆,只能如此,还请南皇陛下赎罪!庶民只想安安生生的做个小贩,挣钱养家,安度余生,不求高官厚度,位高显达!还请南皇陛下允准!”王满跪在地上,连连叩头。
“嘿!”顾长生闻言,顿时就乐了,果然如妖孽所说,此人能言善道,见解不俗,明明是不识时务的前来请罪,偏偏先扣上了这么一大顶帽子。
她若是和这个王满一般见识,那岂不是不算天纵人物,不够大人大量了?
有意思!有点儿意思!
“皇主陛下,和临帝之约,时间……”红扶苏呐呐的上前催促了一句。
“无妨,不过耽搁一二。”顾长生挥了挥手,再次看向那个跪地颤栗的小贩,沉声开口,“王满,告诉吾理由!寻常人若遇此等事,一跃龙门飞黄腾达,断然不会拒绝,为何你要拒绝?”
“庶民……”王满闻言,一阵儿踟蹰,担心直接回答,会为家中妻小带来无妄之灾,可若是不说实话,真的能瞒过南皇的眼吗?王满心底不过思考了一下,就有了答案,头挨着地,又重重的磕了一个头,沉声开口,“家妻妇人心肠,只言一句怕有朝一日,悔教夫婿觅封侯,其余的皆让庶民自己决断,庶民卑贱之人,仅靠一点小手艺为生,自幼孤苦,得此一妻,余生无憾,本想着能让妻儿跟着我受苦,也是一大善事,庶民自问可以做到不忘初心,可是……可是家妻一日之中碾转反侧,愁眉不展,庶民看着,很心疼,妻心难安,庶民要那荣华富贵何用?”
“还请南皇陛下将此信物交还太子殿下,太子殿下若是怪罪,庶民愿一力承担!请南皇陛下允准!”
王满说着,复又跪地叩首不止。
“悔教夫婿觅封侯,所以你就不要这天降的恩赐了?”顾长生摩挲着手中的腰牌,喃喃自语,转眼嘴角微勾,“好一个妻心难安,要荣华富贵何用!”
当年,在柳州城之时,周沐为了让她安心,曾许她此生不问鼎那个位置,如今,世事变迁,不成想最先坐上皇位的却成了她!
世态无常,人生如戏,果然半点不由人!
“人间自是有情痴!你这样很好!”顾长生放下手中的腰牌,含笑看向跪地的王满,对着红扶苏挥了挥手,“来人,将他请入宫邸,好生招待,待吾去见过临帝回来,再与他一叙。”
“南皇陛下?”王满闻言,当即就呆了,云里雾里的。
“还有,将他家中妻儿也请来!”顾长生又含笑加了句,“王满,失之毫厘,得之桑榆,吾恨好奇,你有一个什么样的妻!想来吾府中的两位好友也很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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