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八平的报亭内,有三两人,大部分人都不掏钱,只就着闪烁的明灯,翻看着两侧高高的铁架子上的杂志照片黄书,老板就在柜台上掐表数着时间,时间一到,就撸起袖管上前赶人。
今日“白看党”尤其的多,赶也赶不走,老板也来了火气。刚赶走一个,老板挥着鸡毛毯子,嘟囔着转身,回到柜台前坐下,手指瞧着粗壮的手臂,眯着眼睛望着才走进来的两个男子。他们站在中央卖照片的地方,老板对这家祖上传下来的店了如指掌,眼珠子一转,已经知道那里现在摆放的是摄影社挂在这边卖的写真,据是最近挺火的什么战妹的照片。
年轻人,就喜欢些古古怪怪的东西。他在心里低哼一声。看起来人模狗样的,结果也学那些兔崽子们一般光看不给钱,看到时候他不把他们狠狠赶出去。
那边厢,被老板判定为宅男的两人此时注意力却完全不在照片上。
范子凌轻轻摩挲着照片锋锐坚硬的边缘,垂眸沉默着,若有所思。虽然早有猜测,但没想到……这家伙真的是为了姑娘喝醉的?
那可真有意思。
他晃了晃照片,斜睨着白恒远,勾起唇角,悠悠道:“你是在吃我的醋?”
白恒远瞥他一眼,自嘲一笑:“我没那个本事讨女孩欢心,只好学舌了,到底落了下乘,盗版哪里比得上正版呢?”
“……”
范子凌愣了下,有些不可思议地道:“所以你今日非跟我出来……只是为了学我?”
白恒远冷哼一声。默认了。
那带怨恨的眼神叫他实在是觉得好笑,忍了又忍,才勉强把笑意压下去。摇头叹道:“你和我比什么?”他伸出手掌按了下白恒远的脑袋,见他依然低着头,他笑容依旧,眼神却带着凉薄,淡下了口气,“你们的事情,到底应该与我无关。”
白恒远又是一阵沉默。神情明晦不定。过了一会儿,他才迟迟道:“你得对。是我的问题。”
若能将≠≠≠≠,♂.c△o有的过错都怪在旁人身上,似乎就可以对一切难以调和的矛盾全都视而不见。可这是孩子的做法,不该是他白恒远的做法。
他忽然抬起头,容颜俊秀,眼神认真。带着年轻人特有的执着和干净。慢慢道:“子凌,我想要她。”
“她已经是你的了。”
“还不是。”白恒远摇头,“远远不够。”
即使天天能看到,依然觉得遥远。
即使用力攥紧,还是难以抑制不安。
不够,远远不够。
既然如此。
“我想……追求她,从头开始,按照她喜欢的方式。”
既然开始的方式错了。那就从头再来……这就是他得出的答案吗?范子凌微微一笑,重新再来的勇气、百折不挠的锐气。眼前的年轻人身上有着叫人羡慕的特质,那是他已经无力再做到的——或者,他从来没有试图去做过。
把自己从无尽的鲜血杀戮中拯救出来,已是一桩不可思议,然而之后的随波逐流,与其是自由,不如是漫无目的的自我放逐,他逃避,寂寞紧随。
这荒谬世间,宛若一场无声电影,播放着黑白简陋的画面,生命的转瞬即逝、感情的飘忽不定,朝花夕拾,倏忽风干,永远都在一成不变地变化着的时光里从来不存在永恒的“真实”,又有什么是值得他去认真执着的呢?
他站在人群外,每当看到白恒远大起大落的喜怒悲欢,每当看到顾莲总是那么用力地活着,他都不由凑得近些,再近些。时常幻想着,若能够用他们的视觉去观察这个世界,会不会这空洞灰白的天地**也会瞬间沾染上浓郁的色彩?
天空不是灰的,夜晚不是静的,四季不是徒有外表的墙纸。
他眼底幽深,拍拍他的肩膀,口中轻松笑道:“既如此,我也只好帮你一把了。”
好想看看啊。
他们眼中,这是个怎样的世界呢?
白恒远眨了下眼,已然恢复成平日里的样子,眸若星海,挑唇道:“你不帮我又能帮谁?”他复而皱着眉毛警告道,“不许再给她瞎买东西了。”
“你这臭子。”范子凌失笑,捶了他一拳。
白恒远硬扛住了,却不答,一腔心事。
不管理智如何,他就是再也不想看到他们在一起,他体贴,她惊喜,将那样细腻的温柔画面与时光封存在同一个镜框里,还该死地被贩卖出来,供所有人见证。
——到底,她之所喜非为他喜,她之所怒非为他怒,始终是他心底无法释怀的一根刺。
一旦白恒远铁了心,范子凌便倒了霉。他陪过数不清的姑娘们逛过街,却没想过跟个爷们逛街能墨迹成这个样子。
“连衣裙?”
“你想让她穿还是脱啊。”
“发饰?”
“你见过那丫头有好好打扮过自己吗?”
“珠宝如何?”
“t恤配宝石?”白恒远用一种看傻子的眼神看他。
范子凌只是随口建议着,沿街看到一个就一个,饶是如此,也被白恒远不假思索地否定搞烦了。
靠,他陪着女人那叫情调,陪着这只聒噪的白大爷,那叫找虐。
呼出一口气,他扯了扯领口,任白恒远独自走进一家店中,他则站在门口,出于本能地扫视着周围,忽而眼角扫到一个人,心里一动,看了眼低着头不知道拿起什么东西在把玩的白恒远,便起身走到了街角。
“有事?”
他轻轻靠在墙壁上,双手环胸,衔着一丝闲散的笑容,姿势优雅而随意,仿佛翩翩公子在等着佳人。
拐角里侧蹲着个个子男子,抽着烟,无聊地吐着烟圈,浑身打理得乱糟糟的,老旧单调的服侍加上糟糕的配色,观其衣着便知是底层人。
然而他低垂着的脸上一派阴狠毒辣,眼珠子一动,那双不起眼的眼睛忽而就似能沁出毒液一般,叫人望之觉凉。
那人低低了几个字,范子凌怔愣了一下,不觉得有多意外,却也觉得毫无必要,噙笑道:“你下的手?他不是你的老友吗,你也舍得?”
但那人并没有回应。范子凌扫视一眼,男人脸上的神色被抹去,又是平常的无聊懒散,便知毒蛇完就走了。摇头哂笑一声,他整整衣服,走回方才的店门口,张望了一下,里面几乎全是都是女人,实在很好找,找到白恒远便走进去,来到他身边,低低道:“刚刚毒蛇传信来了。”
白恒远正皱着眉,端详着手里两只发饰,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不是很关注。他左手是一根漂亮的叶紫檀簪子,轻巧精致,尾部镂空的鱼尾俏皮可爱,又吊着一串拇指大的珊瑚玉;右手是个镶钻的宝蓝发夹,黑、蓝、白,三色交相辉映,典雅优美,胜在华贵。他实在难以权衡,也实在没有如此费心地选取过礼物,纠结着眉眼,连周围一众女子悄悄望过来的样子都没看到。
“紫苑死了。”
范子凌伸出手指,饶有兴趣地挑起一枚胸针,把玩着上面的珠子。
白恒远先是无意识地嗯了一声,过了一会儿,猛地回过神来,抬头道:“什么?”
“我,紫苑死了。”范子凌好气又好笑,不就是挑拣礼物,值当这么专心致志吗,人家姑娘家的都比他要干脆,要是被其他男人知道了,定要嘲笑他不够男人。
啪啦。
白恒远手一松,木簪子掉落在丝绒软垫上,珊瑚玉轻轻磕碰着,发出细碎的叮咛,他却似无所觉,茫茫然地念道:“紫苑……紫苑死了?”
“是啊,怎么……”
范子凌忽而哑了。
白恒远的脸色不知为何,苍白一片,眼睛直勾勾地望着地面,手下意识地攥紧柜台一角,似一瞬间失去了站着的力气。
“不,不是我……”
心底幽冷一片,好不容易积攒的一笃定与底气,被那一句话切割的支离破碎。
怎么可能……怎么可以?
他突然惶恐之极,如同坠入深渊,浑身冰凉。(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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