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告别了胖大叔，再盲头虫似地瞎逛了一会，百里留云越来越没有了起初的心情，他失落之意开始上涌，他越来越像一段蔫了皮的茄子。他觉得自己就是一名配角，在场众位都是主角，配角存在的价值就是为了衬托主角的强大。不对，按照这个思路分析，自己甚至连配角都算不上。至少配角还能在主角的绝招下打个滚，呻吟几声。少部分配角还能牛气哄哄地来上那么一句：你给我等着瞧。或者：有本事别跑，我去叫人。而现在呢，现场随便拉一个喽啰出来，轻轻地放个屁，自己就被轰成灰灰了。 一段仿佛无处不在的声音适时响起，将百里留云从那些没卵用的情绪中扯了出来。 “请各位考生注意，10分钟后到广场中央集合。” 同样的声音重复了三次，把所有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 待声音结束后，先是短暂的落针可闻，随即整个场地嗡的一声炸开了锅。四周考生或窃窃私语，或大声喧哗，或唾沫横飞…… 啥都不懂的百里留云，自然不能啥都不干。他竖着耳朵，努力地听周围考生在什么。他耳朵忽扇忽扇的，时不时他还用手指抠上那么一两下，恨不得把耳屎都抠出来。就这样，百里留云成功的探听到一些情报： “嘘，根据以往情报，考核经常出乎意料。这广播看似随意，没透露什么具体内容，但一字一句的斟酌下来，还是分析出一些信息。不定10分钟后就是开始第一关。考核的内容恐怕就是比拼谁能去到广场中央。” “要不要我们先去中央占个位置，博个先机，你看很多人都开始这么做。” “不急，先到的未必有优势，后来者太多，先行者未必能站得住脚。我们见机行事。” “大哥深谋远虑，弟佩服。” “过奖过奖。” …… “你们这群不点都给老子滚开，别不心被老子踩死了，可没谁给你们收尸。” “放你娘的屁，就你这傻大个的体型，一会在广场中央就是个活靶。还不如趁早躲远远的，至少能留个全尸。” “妈的找死。” …… 总结下来，往中心点移动就对了。 可百里留云不敢啊。人家都明了，留个全尸算是实力高强的了，像自己这种渣渣，能留根毛都算老开眼了。 完了完了，这次淘汰定了。刚刚平复的失落，现在不但又冒了回来，还捎上了它的好兄弟“气馁”。 10分钟很快就过了。 广播再次响起：“时间到，请……” “请”字后面那段声音瞬间被音爆声、爆炸声、撞击声、呼啸声、狮子吼、音波武器、各种或大或或高或低或快或缓的声音给淹没了。 百里留云还没聋，因为声音不是冲着他来的。他处于半聋不聋的中间，他被这些余音折磨得痛苦万分，他第一次觉得耳朵真不是个好东西，人就不应该长耳朵。 这还算好的，更糟糕的是，那些压根就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乱流、光波、金属碎片、断臂、残肢、脑袋、屁股，一个接一个地从自己身体各方飞过，仿佛不长眼的炮弹一般，光带来的劲风就擦得百里留云脑门生疼。 关键时刻，百里留云只能拿癞皮狗当挡箭牌了。他蜷缩在癞皮狗身侧，癞皮狗此时早已自觉抱头趴在地上，软趴趴地缩成一团。别怪百里留云没义气、卖队友，就这并排趴地的两兄弟，还指不定谁做谁的挡箭牌呢。 也不知时间过去了多久，噼哩啪啦的各方大显神威后，场面终于恢复了平静。百里留云先是掰开自己的一只手，先前他的两只手都挡在两只眼睛前面。看着没事，他再掰开另外一只手。最后他高高地蹦了起，神气活现地对着仍趴在地上的癞皮狗：“没事了，怕个屁啊，瞧你这熊样。” 其实百里留云心中纳闷，现场为什么会安静下来？这帮家伙不是应该打得死去活来吗？ 很快他就知道原因了。因为在场几乎每个考生手上都拿着一张纸。不管是脸上挂彩还是断手断脚的，他们都聚精会神地望着这张神秘的纸，似乎一切都不重要了，只有那张纸才是最重要。 百里留云很好奇，好奇那到底是张什么样的纸。他还好奇那张纸到底有什么神奇的，能让这群刚刚还在打生打死的家伙乖乖得像一堆遵守纪律认真学习的学生。 不但百里留云好奇，在场所有考生都好奇，他们也想知道这到底是一张什么样的纸。为什么所有抵达场地中央的考生，都能获得这样一张纸？不管先到还是后到，不管强的还是弱的，只要是活的，几乎各手一张，绝无落空。 一时间纸张纷纷扬扬，宛若漫飞舞的雪花。 力气大点的生物，一个不注意，噗嗤一下就把纸张穿个对穿，然后哇哇大叫起来。 体型大点的生物，愣是捏不起那张纸。看到手不管用，他们连脚都用上了。纸张不听话地在他们的指缝中穿来穿去，在手指脚趾间溜来溜去。一会从手指溜到脚趾，一会又从脚趾溜回手指，溜着溜着就溜到了后背。一个不留神，滋溜一下就不见了。然后那些大个子生物哇哇大叫起来。 更惨的是那些纯元素生物，像什么火元素水元素风元素，纸张碰到就燃沾到就湿近了就飞。然后，这些元素生物因为没有嘴巴，哇哇叫不起来。 除了这些拿不稳纸张的奇怪生物，其余的考生则捏着纸张纷纷发出感叹： “这东西不简单呐！” 一些老谋深算者还在深思熟虑久久不敢妄动，很多心急者已经开始迅速地运用各种方式观察起来。 有考生不知从哪里变出一台十几米高的仪器，将纸张放置其内，然后低着头，看着仪器上的显示屏，嘴里喃喃道：“从分子层面上看，81.9735%的植物纤维，7.2721%的二氧化钛，4.3567%的聚乙烯醇……通过物理方式糅合在一起。”不一会，他抬起头，满脸疑惑地问旁边：“这不就是一张普通的纸？” 周围考生嗤之以鼻：“作为高等文明的入学考试，你觉得事情会那么简单？” 之前那考生猛然醒悟：“也对，让我从原子层面好好观察。实在不行，再提升至中子层面……” 旁边一考生不吝鄙夷地：“你就算了吧，一边玩泥巴去。就你那破烂，功能那么简陋，还不成体系，能管什么用？你瞪大眼睛看看我的。”罢，他从怀里拿出一粒胶囊扔到地上，噗的一声响，胶囊像气球一样膨胀，瞬间变成一栋充满了科幻气息的金属房子。只见金属房子华光溢彩，异常拉轰。那考生得意地大笑：“看到没有，我把分析实验室都带过来了，这才叫专业。” 而不远处那几个正在地面上画了一半符文炼金阵的同志，则默默地扔下自己手中的笔，掩起脸灰溜溜地跑了。 这边正牛气哄哄地互相比装备，那边则早已沸沸扬扬地各显神通了。 一堆考生忽上忽下忽左忽右地乱窜，乱七八糟地喊道：“看我北斗七星正反两仪阵！”“看我禁神封魔多重物质结界！” 少数几个则屏息静气，盘腿而坐。不一会，柱状华光纷纷从而降，如甘霖雨沐。那几个考生瞬间像吃了春药一样，满面红光地叫道：“地法相！”“圣狼图腾附身！”“恭迎祖师爷亲临！”“主啊，请你赐福虔诚的我。”“斗魔降临！”“赐予我力量吧，我是希曼！” 好几个考生正在生火架锅。百里留云一度以为他们肚子饿了准备打火锅，准备过去蹭吃蹭喝。也不能算是蹭吃蹭喝啦，他还是自备食材的。什么食材？狗肉呗。结果，被人打了回来才明白，原来人家那个不是火锅，而是丹炉。 更有甚者，取出一丝大罗金仙的气息萃取纸张，引得周边纷纷侧目，大喊败家。百里留云也闹不清楚什么是大罗金仙，只见那丝气息飘飘渺渺，如云似雾，充满了超凡脱俗之意。反正别人觉得厉害，在他眼中更是厉害到爆。 在众考生大展神通各种显摆的同时，一些肌肉长到脑袋里的家伙，则哀嚎遍野抱团哭诉： “完了完了，我们斗气文明都是一群肌肉疙瘩，要比打架，我保证把在场各位屎都打出来。要比分析，我他妈算数都不会，九九乘法表都背不全，比个毛啊？” “对啊对啊，我们万兽文明也是如此。我数一到十还得借用手指的，那边那只有三根手指的家伙更可怜，才只能数到三。我抗议，强烈抗议，这不公平。”几十头奇形怪状的野兽堆在一起，罕见地和一群肌肉男互相勾肩搭背，你一句我一句的怒斥主办方搞种族歧视。 “抗议，我们替身文明也是如此。” “抗议，我们魔族也是如此。” “兄台，我们打了几万年，难得今站在同一阵线。我们神族也好不到哪里去。” 抗议声时起彼伏，但实际效果则是没什么卵用。偌大的大厅，一个屁响的回应都没有，只放任这些起哄的家伙在下面瞎嚷嚷，反正他们不可能把这里给拆了。 百里留云只想着赶紧远离这群慷慨激昂的家伙，唯恐他们一个发狂，就殃及池鱼。 所幸现场大部分考生都在埋头苦干，只有少部分考生偶尔会朝喧哗的方向望上一眼。不过他们顶多啐上一声，暗骂一句“吵死了”，然后继续埋头苦干。 毕竟，要研究的东西还很多，实在没时间理会那群注定要被淘汰的大老粗们。要知道，这张纸不是空白无一物，纸上还整整齐齐地印有字。 一名“高手”：“以我肤浅的看法，我们不能纠结字面上的含义，要透过表象看清本质，以及深藏在本质背后的信息。” 另一名“高手”：“你得很对，我觉得这些文字更像是一种密码。密码学我最拿手了，不管它是置换密码，替换式密码，仿射密码，流密码、波密码还是维度密码，我都能用数学手段分析出来。”完，他身体四周射出起道道光线，化成纷繁复杂的公式。一时间各种数字和公式上下翻滚，这名“高手”的鼻尖不由冒出点点汗滴。 这时又有一名“高手”补充：“你的分析恐怕只对了一半，很有可能张纸就是密码，而文字则是密匙，单纯纠结文字没有意义，必须综合纸张所蕴含的信息才能破解得出来。”罢，他搬出大型设备，准备将纸张还原成由0和1构建的二进制信息，然后再去破译。 有“高手”则不屑：“哼，纠结于信息层次真是愚蠢。以我看来，采用无限微观的方式才是最正确的做法。我会把纸张和文字无限放大，从微观的角度观察他们的量子结构，应该很快就能发现其中隐藏的东西。” “切，低级文明就是低级文明，肤浅，实在太肤浅了。如此伟大的学校，怎么可能采用如此简单的考核。我会观察他们在多维宇宙的投影，看看是否在其他维度隐藏了什么额外的信息。” “不定考核的内容是博物学，我将纸面上的文字对比其他二十三亿十二万六千种已经灭绝的宇宙语言，看看能否通过对应关系在其他种类的文字中找出不一样的隐藏含义。” “哼，真是一群只有定式思维没有想象思维的生物。这些看似文字或许根本就不是文字，依我看来，它们就是一个个生动活泼的图案，对应的应该是一些玄而又玄的奥秘。我要将时间流速放缓，对这些图案进行照见内心的观想。” “哼，我正在观察纸张文字前后数万年的状态，追溯它们过去未来的走势，看看其中到底有什么玄机。” 一时间唇枪舌剑，各显其能。而百里留云则在旁撇着白眼，歪着嘴，挖着鼻孔，百无聊赖地站着。里面的每一个字他都听得懂，合在一起，就一点不懂了。 横竖无事，百里留云偷偷摸摸绕过几位仍在争执的“高手”，从地上捡起了一张掉落的纸，郑重其事地看起来。这时候，那些纸张已经散落得满地都是了。先前像雪花纷飞，现在像大雪覆地。因为人手一张，后面有人发现搞丢了还能去取，取着取着就没什么稀罕了，然后像草纸一样丢得遍地都是。 但见纸张上面整整齐齐地写着几行字，百里留云一字一句地念了起来，就像学堂的孩念着刻板无味的书本一样： “报——名——表，姓——名——下划线，种——族——下划线，兴——趣——爱——好——下划线，特——长——下划线，最后就是，为什么要来我们学校，下划线。” 念完，百里留云只觉得头顶仿佛有一只只乌鸦飘过，还发出呱呱呱的叫声。 这他喵在逗我？ 百里留云扭头望向癞皮狗，发现癞皮狗也在望着自己。他低头望回纸张，再确认了一遍，然后又扭头望向癞皮狗，发现癞皮狗还是望着自己。 现在该怎么办？ 这确实是一个让百里留云头疼的问题，他一没有各种仪器，二不会分析结构，更不会召来各种大神附体。他只有一条没卵用的癞皮狗。 思前想后，百里留云做了一个自认为英明的决定。 “谁有笔？”百里留云左右张望，幻想着问谁借一支。 癞皮狗呼哧呼哧地跑来，嘴上叼着一支笔。 “我靠，你怎么会有笔，去哪偷的？” 癞皮狗斜了百里留云一眼，那眼神似乎在，你要不要？不要拉倒。 于是，百里留云趴在地上，撅着个屁股，认认真真地填起表格来。至于野狗的那张表，自然是百里帮填。 姓名：百里留云；狗剩 种族：人类；肉狗 兴趣爱好：吃狗肉；随地大便 特长：下面特长；咬人 为什么要来我们学校：被逼的，我也不想来；走错片场了，能送回去吗？ “完美！”潇洒地把笔往外一甩，百里留云宣布：“搞定，收工。” 很快，他又陷入惶惶。这能行？ 算了，反正也不会有更坏的结果，死马当活马医吧。 不一会，沉寂已久的大厅终于再次有了动静，还是那个无处不在的声音。 “时间到！” 话音刚落，现场纸张不管是好的碎的烧着的融烂的还是被分解成其他物质其他能量的，全部都不约而合地消失了。 众考生怀着忐忑不安的情绪静静地等待结果。 几秒钟后，大厅的声音再次响起。 “被光柱照到的入围，其余各位请下次再来。” 声音还在回荡时，空旷的大厅便已落下数百道显眼的光柱，将零散在大厅各处的数百个生命笼罩。与此同时，全场数以万计个眼睛、数以万计道感知、也不约而同将这数百个生命笼罩。这数百个生命在光柱中傲然而立，他们脱颖而出成为全场的焦点，他们所属文明的荣光在这一刻闪耀到了极致。 其中有两座光柱最为耀眼，耀眼到让旁边的人觉得自己眼睛是不是瞎了。 这两座光柱，一座里面站了一个年轻人，穿得破破烂烂的，好像一名乞丐；还有一座更过分，竟然站着一条癞皮狗。你看那条狗正在做什么，他竟然当着大庭广众的面在光柱里面撒尿。这简直是文明之耻啊。 这两个家伙不是百里留云及其伙伴还能是谁啊？ 在无数目光的洗礼下，百里留云昂着头，挺着胸，似笑非笑地，先是晃着脑袋，然后到肩膀、肚子和脚，最后全身都晃起来了，整一副得意上的模样。 他不是从一开始就得意洋洋的，起初他也和在场大部分考生一样，整个人都是懵住的状态。很快他就和别人不一样了，很快他的鼻子就翘上了。这是百里的优点，他总是和别人不一样。所以，当癞皮狗也开始得意洋洋的时候，他开始哈哈大笑地嘲讽其他人。 “我不是针对谁，恕我直言，和我比起来，在座各位都是垃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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