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顾清玄死了?”
卢远植离开刑部大牢之后,便去了城北追送葬的队伍,亲眼目送自己的两个儿子入土为安,悲恸许久,对顾家之恨深入骨髓。
之后回到府中,杨隆兴急急来见他,告诉他顾清玄被刺杀的消息。
卢远植也惊了一下,难以置信地再三确认:“他真的死了?”
杨隆兴道:“是的!就在皇宫东门,那些守卫亲见他被一黑衣蒙面人一刀刺进腹部,与他同行的殷大夫也险遭毒手,我打听了,当时在场的人说他的确是听殷大夫喊人没气儿了!诶,相国大人,为何你也如此惊讶?不是大人你派的人吗?”
卢远植气闷,咬牙道:“我倒是想!老夫的确安排了人去结果顾清玄的性命,但是在顾家不远处的偏僻之地,怎么会蠢到在皇宫东门动手啊!到底是谁?竟抢在老夫之前下手了?”
杨隆兴想了想,笑道:“反正与相国大人你无关,正好乐得有人顶罪不是吗?顾清玄死了,这下好了,相国大人大仇得报呀!还有什么可烦忧的?”
心上确实是痛快的,可他还是感觉有些异常,总也舒坦不起来,于是准备亲自去皇宫东门和顾府探查一番。
卢远植与杨隆兴刚走出相国府,只见长安令尹带着一队人马火速向这边赶来,一见他,长安令尹直接下马呛倒在地,如大祸临头,道:“相国大人!大事不妙!驿馆中待诏的四国使臣都被杀了!”
……
镇国公主府。
晋仪大长公主与晋轩王相对而坐,大长公主亲自沏茶,奉上香茗。
晋轩王似有所思,垂着眼帘,从神色上就显现一些不自在。
同是出生在皇室,做了大半辈子的兄妹,然而至今他都不能跟这个妹妹融洽相处。
幼时,他是嫔妃庶出,大长公主与先皇乃皇后嫡出,本就有差距,后来晋仪长公主临朝议政,权位愈重,他只能一直隐忍,忍了大半辈子,好不容易把她请出长安城了,晋轩王府才开始揽权,谁想如今她又回来了……
她掂着白玉杯,红唇浅笑,从容优雅:“王兄这些年来过得可如意?”
他面色含凉意,自嘲一笑:“托皇妹洪福,为兄过得还算如意。”
她眼波一转,放下茶杯:“既然如此,就不应该与卢远植勾结!”
晋轩王爷面色不改:“何谓勾结?皇妹言重了吧?只是寻常结亲,我女儿总要嫁人的吧?”
“那也不应该嫁他儿子。然则现在如何?可怜小君瞳年纪轻轻就守了寡。”她有些愤然无奈。
晋轩王爷眼底也有哀伤,郡主的婚事在他心里始终是个结,注定成为一生所憾,但他不能在她面前示弱,只道:“这也是她的命,不幸守寡,但清名仍在,不似旁人心性轻浮名声有污。”
她冷笑一下,慵懒地侧靠在坐榻上:“但愿她不会像我这丢人的姑母一样一世伤心就好。”
晋轩王有些不耐烦,道:“皇妹你今日请我来,不是只为了说这些闲事的吧?”
她道:“是啊,小妹是想请王兄帮一个忙。”
“何事?”
“借王兄的腾龙符一用。”
晋轩王手中的茶水一抖荡起涟漪,他望着她,感觉愈加看不透:“你要调令御林军?这……恐怕不行吧?得先请示陛下。”
“不。”她微微摇头,唇角依然含笑:“事先不能让陛下知道,只要王兄将腾龙符放在我这里几日则可。”
晋轩王怒上心头,拍桌道:“不行!这绝对不可!”
她正起身来,淡然道:“这也容不得王兄反对。”
“你想怎样?”
她伸手,侍女扶她起身,她向西墙走去,推开侧厢的窗户,回头对他道:“王兄请来一观。”
晋轩王快步走到窗口,与她并肩站着,一眼望过去,再不复镇定之色:“君瞳?”
后院中的一处,有水榭长廊,还未褪去素服的陈君瞳在廊下坐着,似乎在等待某人。
后院各处都有守卫。
“你怎么把她弄到这里来的?”他诧然问道。
她道:“这可怜的丫头,刚给夫君送完葬,我心疼她,就请她来我这公主府上叙叙旧,我这做姑母的好歹能跟她说些体己话不是?王兄你也知道我与那卢相国不对付,所以请郡主来就没让相国府的人知道了。”
他怒火中烧,捶了下窗棂:“你竟敢拿我女儿要挟我?”
她手一勾,关上窗子,往屋内走:“不敢要挟王兄,只想让王兄帮我这一次,也是帮王兄跟卢远植撇清关系,不然你迟早会被他所连累。”
她伸出手:“现在,能把腾龙符交给我了吗?”
他愤恨地瞪她一眼,看着那紧闭的窗子,终是伸手从怀中掏出腾龙符,交到她手中:“这下你能如愿了!”
她接过腾龙符,笑道:“王兄不要光说我了,要是王兄真不肯,完全可以骗小妹说符不在身上要回去取,再带你的御林军来包围我这公主府,可是你还是给我了……所以,其实你心里也清楚,现在不正好吗?你有借口跟你的好亲家解释了。”
“你……”晋轩王被她堵地哑口无言,思索一下,神色又变了,压低声问她:“你这样就不怕皇上猜忌你吗?”
她只是笑笑,并不作答,而道:“小妹有一言,还请王兄记着,你姓陈,当以守江山为己任,而不是图一家之功利。”
他气恼非常,大概是因为被她看穿了自己的私心。
“我会把小郡主送回王府的,你放心,我是她姑母,怎么会害她呢?”她道。
晋轩王这就准备离开,不想再与她直面。
却听身后的她语气转沉,道:“王兄,以后……陛下就拜托你了……”
晋轩王爷离开了镇国公主府。
他走后,大长公主推开那扇窗,又向那边望去,见那蜿蜒长廊下,一对妙龄女子结伴游行,春深华木,芳华正好。
君瞳之所以会在送葬完之后就直接来到此处,不单是因为姑母相邀,而是顾清宁亲自出面。
早先,顾清宁来此求见大长公主,想请她帮忙救顾清桓,她却让顾清宁先去帮她请成硕郡主到这里来,并承诺保顾清桓无恙。
顾清宁弄不懂这算不算是威胁,也不懂为什么她会这么清楚自己与成硕郡主的关系,为了狱中的顾清桓,她也只能这样一试,便赶去相国府,找刚送葬回来的陈君瞳,料想大长公主应该不会对她的侄女有坏心。
后来她偶然见晋轩王来到公主府,心中就差不多猜出了个大概
大长公主也来到长廊下,成硕郡主给她见礼,她携着她们俩的手,一同游走赏花,温柔地安慰君瞳,就如一般姑母待晚辈那样,并没有提及晋轩王来过的事。
一旁的顾清宁一直无语,后来提出告辞,大长公主让郡主在后院稍等,她携着清宁,亲自送她出门。
顾清宁问:“让我出面请郡主过来,是我父亲的主意对不对?”
她笑道:“当然,不然我怎知郡主与你要好?”
顾清宁愁思凝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敢问大长公主意欲何为?”
她轻抚顾清宁激动颤栗的肩头,柔声宽慰:“清宁勿忧,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相信我,你父亲不会不管你弟弟的死活的,我也让我夫君去刑部看望他了,清桓不会出事的。而我更不会伤害郡主,请郡主到此,我的目的已经达成,郡主很安全,你不用挂心,静观后事就行。”
“那好……”顾清宁实在不喜欢这种自己什么都掌控不了的感觉,就像陷在迷雾中,什么也看不清。
“至于,我们到底想做什么,也不是不能告诉你……”她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张锦帛,“这就是你父亲那次来拜访我时,给我带的大礼。”
顾清宁好奇地接过来,展开锦帛细看,只见上面写着九个字:
杀使臣,诛佞臣,清君侧。
她手一抖,问:“难道早间使臣被杀是父亲事先安排的?”
“不。”大长公主道:“那次不是,你想想,那使臣在觐见途中被杀,会害到清桓,你父亲定不会这样安排,那一次的确是卢远植所为,你弟弟入狱绝不在你父亲筹划之内。”
顾清宁点着头,向外走,“好,我知道了。”
她们走出前堂,在前院遇上迎面而来的安邑侯,顾清宁正准备见礼,只听他道:“顾姑娘,你听我说,发生了一件非常不幸的事,你一定要撑住……”
她惊恐失神,急忙问:“是不是我弟弟出了什么事?”
“不,他们暂时性命无虞,是你父亲……”安邑侯凝重道。
“我父亲怎么了?”
“他……去世了……请节哀……”
顾清宁瞬间呆滞,感觉耳边眼前一切都失真,不敢相信,只好侥幸地回头看向大长公主,以示询问。
谁想大长公主与她一样惊骇,摇头低沉道:“不!不!这也不在他筹划之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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