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酉时,国廷的大牢依然通明。吴松岩站在丙三间的牢门前,凝视着牢中的蒙面囚徒。邹生站在吴大人的身旁不知所措,口中微微有辞,轻声默道“人不认识他,人方才所言,句句真心,无人传授。大人...” “闭嘴。”吴松岩看着牢中徐来,眯着眼睛,思绪片刻,开口又道“这厮方才在那刑房之中,与我所言,你可知?” 徐来见吴大人开口,便停下口中戏曲,轻轻将头,歪作一边,声音沙哑,慢慢应道“我~知道。” “你教他的?” “我没教他。” 听到徐来言辞否认,邹生也是心中松下一口气,他看着吴松岩,一脸谄媚,惺惺而道。 “大人,你看!人没有撒谎!人方才所言,真的是没有人教过我。人再过大胆,也不敢欺骗大人啊。” “不过,也不是什么都没教...”就在邹生庆幸之际,徐来扭了扭脖子,摆正首姿,沙声笑道。 “什么意思?”吴松岩闻声疑惑,醒目问道。 “害苏千金,是我教他的。向赵飞云检举大人,也是我教的。”徐来此话一出,邹生顿时大惊,开口嘶吼,毫不顾忌身旁的国廷大将。 “胡!!你什么时候教我向赵飞云检举吴大人,我从来都没跟赵飞云过哪怕一个字啊!大人莫要听他胡言!” “哦?你为什么要教他,检举我?你还要在这里,承认。”吴松岩听了徐来的话,心中的怒火已是燃至心头,只是表面看来却是神色不变,他不顾身旁邹生烦闹,依然淡定,淡淡而道。 “因为,大人乃是国士无双的猛将。为国廷出生入死,立下赫赫战功。只可惜,那东城之主,对将军只奖不赏。将军如今,已入花甲,却生活的如此寡淡。在下,也是爱国之人,对于将军更是敬重。眼见将军,只是从军饷里拿回属于自己应有的赏赐,却又要...”徐来话语之间,缓缓转首,望向邹生,又开口道“却又要受到人,如此威胁。人怎能看得过去?” 邹生此时,已是全身哆嗦,靠在墙边,他不知道徐来要什么,他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样的倒霉。回想昔日,身处苏家,每日虽然忙碌,但也算是活的安逸。如今,遭人算计,身陷囹圄,如此玩弄,顿时两道眼泪滑落面颊。 “你看不过去,所以就教他,杀了苏千金?向赵飞云检举我?”吴松岩从军数十年,征战沙场无数,官场上的勾心斗角更是见怪不怪,但面对徐来前后矛盾的言辞,就是阅历如此深厚的吴将军,也是一时摸不着头脑,开口问道。 “我逃难至煌都,化名徐来。在驿站寻得一份信检的差事,那日我见得一封书信,以红泥作印,想来此信来历不,便擅自拆开一阅。信中,乃是大人提醒苏融财,明年税务之事。思前想来,便猜到个大概。”徐来压低声响,慢慢道来。 “猜到什么?”吴松岩昂首而探,浑声问道。 “猜到,大人将手中私获的军饷,交给了福生钱庄善后。而苏融财,却迟迟不将洗白的银两交还给大人,大人催促之下,便发出了这样一道书信,以作提醒。”徐来慢慢蹲下身子,捡起一根稻草,翘着兰花指,舞弄之间,又开口道。 “呵呵呵,我知道,福生钱庄一定有大人吞饷的证据,而邹生又是钱庄的大管家,更知道他做梦都想当上,苏家的赘婿。这才,假意接近,助他欺占千金的身子。谁知这人,胆大妄为,强淫未遂,竟将千金掐死,这才进了牢来。” “我不关心他是怎么入狱的,我只关心,你为何要他检举我,还要在这里信口胡言。”吴松岩慢慢失了耐心,他瞪起双目朝着牢笼望去,眼神之中,虎啸之气,浑然而生。 “我为见得大人,无奈之下,今日在驿站故作癫狂,这才被赵飞云抓入牢内。邹生见我入狱,便求我救他。我思来想去,心中生得一计。”徐来话未完,之间吴松岩单手扶在铁栏之上,怒目问道“什么一计?” “就是让,邹生向赵飞云检举大人。” “我没有!大人,你要相信我。此人鬼面兽心,决不可信啊!!”邹生闻声,猛的抓住了吴松岩的衣袖,唾沫横飞,激动而道。 吴松岩见这死囚如此厌烦,便猛然一甩,一手掐住邹生的脖颈,愤怒道“你要是再做纠缠,我现在就弄死你!!”罢,便一脚将邹生踢到了一旁,看着徐来微微抬头,示意其继续作答。 “我让邹生向赵飞云检举大人之后,又跟他,如果也把这事也给大人你听,那么不管是赵飞云还是大人你,你们谁拿到了账本。他都能保命。”徐来慢慢言道,那藏在伤布之后白面,此时却是露出了得意的笑容。他知道,很快这个吴松岩,也会变成自己的一颗棋子,随意摆布。 “他照做了?”吴松岩道。 “诚如大人所见,他做了。”徐来伸出一指兰花,朝着地上的徐来轻轻一点,开口而道。 邹生哭丧着脸,听着徐来的谎言,他很起身自作清白。只是此时,邹生已经再也没有胆量再言,哪怕发出一个声响,只能默默的站在一边,看着徐来“胡八道”。 “那你做这些的目的是什么?你有什么好处?”听到这里吴将军心中不禁疑惑,这徐来大费周章,他的目的究竟为何。 “现在,大人亲临牢狱,赵飞云必定以为,邹生反水,向大人投案。飞云官职甚低,此时乃是夜市热闹之际,他绝不敢在众目睽睽之下,去钱庄索要大人的账本。大人只需,派一支精锐,默守钱庄之外。待深夜,飞云前去钱庄,获取账本之时,将其截杀便可。”徐来没有回答吴松岩的问题,自顾自的继续道。 “既然如此,我现在就去钱庄,消去账目便可,为何要杀了赵飞云?对我又有什么好处?”吴松岩看着徐来,一脸质疑,叱问而道。 “蒋真与赵飞云,皆是闻名煌都的清官,名将。但是,世间之人,哪有不贪?不贪钱财,即贪功名。如果,他们能抓到大人的把柄。必定是要将大人的罪行,当做自己成就大名的踏脚石。哎呀呀呀,如此大名一成,仕途必定顺畅呀。”徐来一边着,一边将手中的稻草,轻轻一折,朝着牢门的狱锁伸去。 “大人,只要赵飞云死了,蒋真是成不了大事的。也只有赵飞云死了,大人才可真真正正的,高枕无忧。” “大人方才问我,我的目的是什么?在下,只求留在大人的身边,为大人分忧,谋策。铲除...异己。”徐来单膝跪地,双手作辑,低头言语之间,声音却不见了沙哑之色。 “咔啦” 只听一声锁开,铁翘之响。徐来已将狱锁撬开,他慢慢拉开牢门,朝着门外轻轻一踏。吴松岩看着徐来,撬锁“越狱”却丝毫不露异色。 在吴松岩看来,这是徐来的自荐之举。预示着,接纳。只要吴将军,不将他拦在牢笼之内,便是愿意将这个头裹伤布的怪人收入门下,为己之用。 吴松岩看着徐来,跪在身前,思索之间,又是问道。 “现在,我只要派人,守于福生钱庄,待飞云取帐,截杀便可?” “是~呀~” “截杀之后,我如何交代?赵飞云虽然官职不高,但也是国廷重视之才,上面定会彻查。我足下的兵甲,皆以国廷铁器为兵,即使杀了赵飞云,国中太医,也一定可以看出其尸身所处的伤口,乃是军部铁器所伤。早晚都会查到我的头上,如何脱得了干系?” “大人,真是心思缜密哦。我已为大人想好了对策。”此时,徐来话声越发细腻,如同戏中花衫,阴而尖锐。 “什么对策?” “海鬼门,乃是当今江湖门派之重,其门中所使之兵,不也是国廷军器之中,常见之兵么?呵呵呵。” “你的意思是?!” 吴松岩闻声大惊,茅塞顿开。他单手扶起跪地的徐来,看着这个面裹伤布的怪人,便是一阵欣赏之光,投目而去。 吴将军如此欣赏,并非是这徐来所谋之策如何高明,而是吴松岩知道,徐来肚子藏着的,绝对不止转嫁罪祸这一个谋策。 “一月之前,江湖各地门派长老,皆遭鬼门刺杀。如今,赵将军也同样遭到毒手,是鬼门之为,也不不过分吧。将军~”徐来依然双手作辑,开口言道。 “鬼门刺杀江湖各派要人,乃是江湖之事。如若刺杀国廷部将,那便是与国为敌。这与理不通,他人如何信得?” “将军只要让伏击的部下,手持印有鬼门记号的兵器,行事便可。至于他人是否相信,就不是将军你的事了。” “不是我的事,那又是谁的事?” “鬼门之主,秦摄渊的事。” 徐来言尽于此,吴松岩恍然大悟。的确,秦摄渊的为人,下皆知,狂傲孤冷,独霸一方。不论是清白,或是有罪,都要看这世间的众人,是否相信,鬼王的为人,是恶还是善。 “徐来!既然你如此费心,想要在我的座下行仕。那我便暂且收下你,如何?”吴松岩虽是沙场上的老将,但能让他折服的谋士,普之下却寥寥无几。如今,徐来站在自己的眼前,口中心机谋策,玄妙之中,暗藏杀机。如此人才,让吴松岩也不禁想要将其纳入门下,收为己用。 “谢大人!大人~在下不叫徐来。”徐来低头行礼,话声纤细,开口又道。 “哦?”吴松岩闻声而惑,一脸疑惑,半眯着眼,凝神看着徐来。 徐来此刻,那躲在伤布之后的面孔,已是得意至极,他的嘴角甚至已经扬到了鼻翼之侧身。他慢慢挺直身姿,脱下囚服,露出一间干净的书生戏服,并将头上的伤布慢慢扯去。 随着伤布退落,之间一道画眉,一双黑线勾目,露于眼前,直到那赤如海棠的红唇,带着淡淡的笑意,露在吴松岩的面前。这位老将,才看清了徐来的面容。 白面红唇,画眉勾目。 “大人叫我,戏子吧。” “啊!!!” 在邹生看来,此情此景分外的熟悉,不禁惊声而叫。戏子闻声,慢慢扭头望去,他看着邹生惊慌,扭曲的面容,悄悄抛去一记媚眼。 “啪~” 只听一声掌击,吴松岩的大手已经劈在了邹生的头上,鲜血应声而流。吴将军的手掌却已经嵌在了邹生的头骨之中。待其撤手而回,邹生硬生倒地,一道血线挂于空中,就此气绝。 此时,门外蒋真,闻声而动。听着邹生的尖叫,蒋大人带着众步卒,从远处的牢狱大门,快步行入。 “啊?!” 蒋真看着邹生的尸体,静静躺在地上。又看看一旁的吴松岩,顿时惊讶,只字不提,默不作声。 “这厮,想挟持本官。”吴松岩看着蒋真,冷冷而道。 蒋真闻声低头,他知道刚才一定发生了什么,一个不懂武功,手无寸铁的邹生,又怎么会想挟持一个,武义精炼的老将军。 “是啊,这个人,哎呀呀,太大胆了。”戏子站在一旁,带着笑脸,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开口言道。 “你是?”蒋真看着戏子,顿时不明所以,他从未见过这个白面红唇的怪人,更不知道这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就在此时,蒋真突然想到,白审讯邹生之时,其口中所的白面怪人。细细看来,眼前的男子,的确是面如白纸,唇若红花。 “此人是我的谋士。”吴松岩看着蒋真,一副居高临下之态,开口道。 “没,没事。徐来呢?”蒋真见吴松岩如此介绍此人,便也不好多问。只是蒋真看那牢房之中,却少了一人,便低声问道。 “哦,徐来?什么徐来?”戏子默不作声,只听吴松岩双手一背,开口反问。 蒋真看着戏子脚边的伤布,和一件脏乱的囚服,心中似有猜疑,但眼前的这个白面戏子,已被吴松岩成是自己的谋士,便也不敢多加妄断,更不敢再多言辞。 “大人受惊了,是下官保护不周,望大人责罚。”蒋真卑躬行礼,开口责道。 “责罚?哼,你有什么,可以罚的?乌沙?还是妻儿?”吴松岩话语之间,不忘警告蒋真,话声虽然清淡,但语气似有恶意。 “下官知罪!大人,可要早些回去将军府,稍作休息?”蒋真闻声,心中一怔,他不知道邹生与吴松岩了什么,但可以确定的是,吴松岩正在警告自己。 “赶我走?” “下官不敢。” “哼!” 吴松岩一声叹息,领着戏子,便朝着牢狱门外行去。戏子行着碎步,犹如一个深懂礼仪的女子,紧紧跟在吴将军的身后,他慢慢回头,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邹生,便是伸手捂嘴,嘻嘻而笑,仿佛一切都只是一个游戏而已。 ... ... 深夜丑时,福生钱庄大门之外一片宁静。唯有庄内四处,有人巡视。光是钱庄大院,就有八个身材高大的壮汉,手提着夜灯,走在大院的墙内,绕着高墙,来回游走。而让这些壮汉没有想到的是,此刻正有着二十多双眼睛,悄悄的窥视着钱庄。那是来自煌都街尾酒馆的土匪,他们躲在钱庄一街之外的草丛中,望着钱庄的大门,纷纷露出贼魅之相。 “陈老大~这戏子果然神算,福生钱庄还真的没人看守啊。”一个贼眉鼠目的土匪,望着钱庄,开口道。 “你瞎了?这墙后明明就有火光,你看不见吗?”陈老大摸着额头上的疤痕,低声开口,心言道。 “那我们撤?”鼠目盗贼,听言一望,见钱庄墙后却有微光忽闪,便心生惧意,开口怯道。 “娘希匹的,你怕死?我们稍后翻墙进去,偷得账本,便放火一烧,几个护院有何可惧?”一个面刻囚字的男子,听那鼠目之贼,言语退怯,便一脸不削,开口回道。 “嗯,我们一起翻墙入庄,五人去账房寻得账本。其余的人,将带来的淡酒灌在钱庄四处。若是真有护院,杀了再。”陈老大探头而望,叹声话道之间,朝着一旁看去。只见三架木车,置于丛林之中,每架车上各摆着五个木桶,而这桶中所装的,便是淡酒。 “就是,那戏子又不是神仙。他今晚没有护院,就真的没有?提防一些,总是好的。反正这账本老子要定了。” “可万一那戏子骗我们,压根就没这账本,咋办?” “你傻?骗我们,对那怪胎有啥好处?大家都是求财,他动脑筋去勒索吴松岩,我们出力偷来账本。一搭一唱。” “就是,都是求财。骗我们进这钱庄,他有个毛的好处?” “可赵飞云不还没死嘛?” 见众人各自碎语,陈老大便握起手中短斧,回首而叹,轻声训道“他了,我们拿到账本,就是赵飞云死的时候。暂不论他是不是在大话,但就凭这句话,这赵飞云来不了。” “为何啊?”众贼听言,纷纷问道。 “你想啊,他就算杀不了赵飞云,总能拖他个一时半会儿吧?我们偷个账本,放一把火,能要多久?哪怕是那城安队来了,只要赵飞云不在,我们一样可以杀出一条血路。要知道,他们的夜巡是两两一组,我们可是有二十多人嘞。” “有道理!!陈老大高明啊!!”那鼠目土匪,闻声大赞,竖起拇指,朝着陈老大便是轻轻一比,面露喜色。 “丑时过了!陈老大,不如我们...” “走!” 随着额疤大汉单手一挥,众人纷纷屈身潜行。他们弯下身子,蹲在地上,五人一组,推着三架木车,便朝着钱庄高墙行去。 就在此时,一个白面书生,正领着五十名国廷军士,静静的躲在巷之中。他们穿着便服,不配军甲,生怕被人认出。 “先生!我们何时动手?”一个夫长,带着十名士卒,静静的蹲伏在漆黑夜巷之中,看着黑影中的白面书生,开口问道。 戏子闻声一笑,比出一个兰花指,面露羞涩之间,又是一阵恶笑之容,开唱道“降火~灼烧魂~飞云将至~我等引弓伏守~将其封于火海~实为快哉啊~” “啊!哈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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