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煌都东街,异常的幽静。相比正街的喧闹,确是截然不同。 此时曹方志带着曹家三千精兵,守于煌都东街,各沿街要道,共分四部,但也是腹背受敌。以东而言,仅存鬼卒一百不足,虽散落东街角落难以寻觅,但也无以为惧。真正让曹总领为难的,是煌都正街袭来的无数魍魉。他们有的穿着赵府的军甲,有的便是那染蛊的百姓。虽然熙攘,但其中也不乏此处,曹卒的家人,亲友。 此刻,整座曹家阵地,已是军心惶惶,士气大减。他们不禁担心起自己的家人,即不愿亲手斩杀,更不愿意,看着自己的父母兄弟,迎着兵阵冲杀而来,“死”于兵阵之前。 “报!” “!” “赵飞兰,赵总领已经率军,行入煌都正街!!城安队,赵飞云也率领一众旧部,奋力歼敌!” “好!既然赵家姐弟都来了,那我军!便专心应付好这东街便可!” 曹总领望向远处的正街,隐约可见,却也相距甚远,只可见得那正街之上,众鬼夹杂着赵家的精兵,混作一团黑物,难以看清。 此刻的东街,虽然看似宁静,但一种曹卒守于路口,确是一件磨人心智的事。他们不知道自己身处煌都的家人是否还活着,更不知道这动静的宁静,什么时候才会被打破。 曹方志望着身后的一众步卒,人人面容沮丧,已是毫无战意可言。总领唯有一语道破,稳定军心。在这生死关头,士气绝对是一件可以定人生死的“东西”。 “我知道,你们担心自己的家人!我又何尝不是!但是,如果我们不能坚持下去!那么你们也不用太过担心!因为,你们的家人亲朋,一定会死!我们要保护他们!就要坚持下去!” “总领!!东街吴府方向,行来一队人马!!” “什么?!是谁!” “是谢将军和我曹府数百精兵!” “好!众军听令!正街有赵卒镇守,我军朝东进发,把谢禁!接回来!此地,留下半数镇守!!” “得令!!” ... ... 煌都东街的尽头,一行人穿过破败的冰山,向着正街而去。他们并非不想急行,只是那身后数百曹卒,已是精疲力尽,有的甚至负着重伤,一瘸一拐。然而此刻,不论何人掉队,只要落单,便都会成猎物。 虽然,东街不如正街这般“热闹”。但,隐约之间,还是可以听到,夜啼鬼哭之声。也正是这样的安静,才会让这“杀机”隐藏于暗处,难免令人猝不及防。 “那是我家曹总领的增援!!” 众人谨慎前行之际,谢禁忽然一喝,指向远处。众人闻声一望,可见一队步卒,步而来。兵阵之间,立有一人,此人坐于马上,头带行军高帽,锦衣军装。 “曹总领~!!” 谢禁见得自家总领,顿然眉目一开,大步一跨,快步而上。将军此时,奔驰在宁静的东街,一路之上,可见东街四周巷,似有曹卒搜查民宿,也是不禁感叹曹总领的用兵之方,保得东街平安。 “呃...啊~!!!” 忽然,一个身影掠过,如同林中黑豹,将那谢禁猛扑在地。众人见状,纷纷上前。千魂抽出腰间镰刀,便要将那趴于谢禁身上的鬼卒,斩杀而下。 “啊!!” 满面的脓泡,死灰的双瞳,带着沾满血丝的双齿。谢禁看着身前的魍魉,拼命的挣扎,他紧握恶鬼双臂,却只觉它力大如牛,即便御劲抵挡,也是唯恐不敌。此情此景,莫是这处于鬼卒的将军,即便是铁千魂,一旦被这鬼卒扑到,恐怕也是九死一生的事。 鬼卒疯狂的摇晃着自己的头颅,那只悬挂在肩上的鬼首,四散的脓液,飞甩的蛊虫,毫不留情的落在谢禁的身上,他的脸上。 蛊虫遇肤则钻,即便那迎面赶来的铁千魂有着多快的速度。此时,恐怕就是那白冷滨,都已是无能为力。 “嘭~!” 千魂飞身一跃,一脚飞踢,踏在鬼卒侧身,郎中见那鬼卒扑到在地,便也飞起手中双镰,带着镰上的黑丝,如同一个双刀斩肉的屠夫,飞镰晃过鬼卒身前,却已是将它斩成了数段。但此刻,已是不及,郎中看向卧地的谢禁,却见他满身抽搐,唾沫横飞,一副痛苦的样子。 曹方志见得爱将受难,便也是快鞭一策,踏马而行。然而,让这个总领没有想到的是,谢禁已是无人能救。 “总领!!” 谢禁躺在地上,他可以感觉到,有什么东西,缠绕着自己的颈骨。将军一脸痛苦,抬起一手,伸向身前,战驹之上的曹方志。 曹方志见得谢禁,此时已是脸上似有疙瘩,双瞳也是逐渐化作灰色。总领当即下马,一手紧握谢禁掌心,瞪目而望。 “我在...” “总领!!末将有罪!末将失职!!” “无罪!你无罪!!是我来迟了!!” “呃...啊!总领!快走!我要...啊!!!” 看着谢禁惨叫连连,颈骨应声断裂。曹方志,紧握“爱将”的手掌,迟迟不愿放下。心中也是甚是不甘,想来仅仅一步之遥,就可救得谢禁,又怎会被一个鬼卒,害的命丧黄泉。 此刻,曹总领越想,越是气急。他站起身子,将谢禁抱在双臂之上。众人看得此情,无不担忧,因为这谢禁随时都会醒,一旦醒来,那么这曹府的总领,也必定命悬一线。 叶心站在白冷滨的身后,看着身前的曹府君将,二人如同父子,望着曹方志的背影,心可以看到总领,颤抖的双肩,但他并没有哭,而是愤怒。 “下令全军!!屠遍东街!!一切可疑之人,宁可错杀,也绝不放...” “总领,莫要失心,此时更要冷静,才能救得东城百姓,以水火矣!!” 忽然,只见一个白衫书生,快步一踏,直至总领身前。白冷滨看着曹方志,二人一高一低,先生抬头相望,轻轻探出一手,放在谢禁胸前。 “总领,请让我,为将军送行。以免将军,堕为魍魉之属。”先生淡淡一道,却也触动总领之心。 曹方志此时,只觉这手中的谢禁好似毫不沉重,双臂如同空无一物,他慢慢放下抱尸的手臂,却见这“爱将”,竟浮于半空,细细一看,这才发现那白衣先生的手,此时依然搭在谢禁的胸前。 “冬神灵柩...” 白冷滨口中淡淡一道,只见那搭于尸体胸前的手,泛起一道白凝真气。真气环绕谢禁周身,众人只见顷刻之间,这伤于鬼卒之手的曹府将军,竟已是躺在了一座水晶冰棺之内,冰棺并非巨大,刚好容得一人,其四周棱角分明,似有青女雕纹,已有云纹花刻。此时的谢禁,就连那先前,那狰狞的神情,都已是变得,格外的安详。 “这...” 曹总领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他瞪起眼睛,看了看身前的白冷滨。身为总领,曹方志自然知道,东城的不死老人,但让他万没想到的是,这个不死老人,就一直藏在煌都的书院中,教书育人。 “你是白冷滨?!”总领见得此景,望向书生便是急切一道。 书生闻声,微微一笑,淡淡点头,仅示礼节。因为,在现在这样的时候,笑容是绝对不应该出现的。 曹方志看着书生,如此儒雅,却又如此高深。挥手弹指之间,竟能造出一座冰棺,放眼下,又有几人可以做到。也正是这白冷滨的出现,此刻却让这曹总领,放下了些许的悲伤。 “曹总领,谢将军的事,实在遗憾。”叶心见总领此刻一心绪稍作,便也想乘着如此的良机,上一件事。 “你是?”总领闻声,侧首一望,淡淡一道。 “我是鬼门的八将,狐叶心。” “你就是叶心?!东城学士之家,叶先生的女?!” “是。承蒙总领关切,竟也知晓草民一二。” 曹总领知道,现在肯定不是彼此寒暄的时候,而身前的这个女子也一定没有兴趣在这里多“废话”。 叶心看着曹方志,她慢慢摇起手中羽扇,环顾东街四周,万家灯火熄灭,一片暗沉,如同鬼街,却也十分平静。 “是总领下令,让百姓熄灯禁足,卧居家中?” “嗯。” “心愚见,此处鬼卒并未铲除。若举兵搜索,恐怕会打草惊蛇,届时民心大乱,局势恐怕会难以控制。” “我知道,所以只拍了数百兵甲,搜索民宿。” “但,如果搜索之间遇袭,兵甲转为鬼卒,又当如何?” 心话声一落,曹总领也是恍然。对于蛊毒,曹方志仅仅稍有了解,但实则并不知根。狐口中所言,也是总领不善忽略的一件“大事”。 “那你,如何?” “心之意,此处只可动,绝不可干戈大进。如果总领放心,我身后的这位花谷门生,可以为总领,献上一份力。” “诶?” 千魂听得军师一言,顿然一脸无辜,他生性顽劣,从来没有想过要为谁“效命”。但狐之智,铁千魂也是看在眼里,若不心生佩服,但至少也是愿意听得“只字片语”。 “你的意思是,要我撤兵?”总领闻声,锁眉歪首,紧目一道。 “是。但仅撤搜查的士卒,据卒守于路口,可以不撤。” “难道,你要我在这里干等吗?” “心以为,总领不必在此等候。煌都正街,才是众矢之的。” “哦?” “戏子,在吴家下蛊,只是引开赵家总领,赵飞兰。他真正的目的,是赵府。” 心话声一道,总领顿然一惊。想来这狐从那吴家行来,从来没有人同此女过半字,煌都正街的惨状。曹方志看着叶心娓娓道来,也是不禁暗叹,此女之智。 “你的戏子,是祸首?” “是。” “好,我留下步卒两百,供这郎中调遣。其余人等,包括搜索步卒在内,随我入正街,援助赵家姐弟。” “哦?赵飞云也来了?” 心听得总领所,心中也是明了,想来这赵飞云不论如何“堕落”,也是不会任由百姓受苦,煌都沦陷。 “是,他来了。” “诶诶诶!你们两个,当我不存在的吗?” 千魂听着两位“军爷”,商讨军务,浑然不顾自己,便也一副满心不适的样子,探首一道。 “呵呵,铁师傅。你可是我们的大将,怎会当你不在?”心闻声,淡淡一笑,生怕将这郎中“哄”的不好,又要多生事端。 “总领这位,就是花谷的门生,铁千魂。精通百般毒术,对着蛊毒也是甚为了解。”心此时,侧身一站,探手一道。 曹方志看着身前的这个所谓的郎中,披头散发,一身短衫束衣,细眉吊目,满脸的邪相,如同一个刺客。若不是叶心如此言道,还真的难以让人将这个铁千魂和花谷的郎中,想到一块儿。 “铁千魂,我给你两百步卒,这东街的蛊势,你可镇得?”曹方志望着千魂,如君臣之间,语重而道。 “两百步卒?呵呵。” “怎么?不够?” “不用,你一个都不要给我。” “哦?你如此了得?” 千魂看着身前的军部大将,不禁舔了舔嘴唇,又道。 “你这两百步卒,只会拖老子的后腿。他们最后是人是鬼,都是未知。不如就让我独自一人,闯闯这东街,也好让你们看看,我花谷,药王草庐的能耐。” 曹方志听着千魂所言,如此轻狂,如此自命不凡。总领侧首一探,却见那叶心也是淡淡点头,便也是不愿多想,这烦心之事。 “这个你拿着。”曹方志见郎中执意一人,独闯东街。便摸出一件器物,交于千魂之手。 “嘿,狼烟?”千魂接过器物,仔细一探,一柄红色的“棍”,一头带着引线,便知这是行军互通的信物,狼烟。 “如果你遇到危险,拉开引线,便有夜火窜。据守此地的曹家兵卒,便会来救你。”总领看着郎中,并不识这手中器物,实为“明灯”,便轻轻一指,淡淡一道。 “好,那就送我,挺好玩儿的。”千魂邪魅一笑,向后退去十步之遥,望着众人,又开口道“你们再见到这些鬼卒,记住!要斩下他们头颅,蛊毒存于颅内,斩首便可!!” 总领望着郎中,即将退去的身影,便也淡淡点头,跨马而上开口喝道。 “众军听令,带上谢禁的冰棺!随我去正街,助赵家姐弟,平乱!!” “得令!!” 叶心静静的跟在白冷滨的身后,随着曹总领的步卒一同向着正街而去。她不时回头,看向身后的郎中,然而此时千魂已是不见了踪影。狐并非是担心这个郎中的安危,反而倒是有着些许的钦佩。 东街如此的昏暗,如此的阴森。叶心原本以为,要做一番劝,才能让这郎中答应独闯,毕竟放眼下,没有人会愿意在一条“鬼街”内逞作英雄。然而,让叶心万没想到是,这千魂是真的不惧生死。也许,对于铁千魂而言,此时的煌都东街,这般的这阴森诡异,才是他最为喜欢的“游乐之地”。 ... ... 煌都国宫门前,一骑快马,潸然而过。马上一男一女。男子名为蝶雨唤心,面若玉偶,一身静心的花香。女子名为薛兰语,面似仙,一身脱凡之气。二人穿过煌都北街,直奔正街而去,很快便能看到镇守于北街入口的赵卒,摆着兵阵立于眼前。 “站住!!”赵卒见得马上男女,便是立即喝停。 唤心见得赵卒拦路,便也默不作声,仅仅从怀兜中,摸出一面通令,交到赵卒手中。 “这是国宫公孙校尉的通令,我们凭此出宫,前去正街,平乱。”唤心见赵卒,拿着通令,却也左右翻看,便也开启“玉口”,无奈一道。 “这是国宫的通令,要从我们这里过,要经过赵总领。”士卒将那通令交还给那马上的唤心,严肃一道。 “赵总领在哪儿?”兰语闻声,便是皱眉焦急,探首问道。 “总领在正街,镇压鬼卒。” “让我们过去。” 唤心此时,面无表情,话声冰冷。如同一个将军,下了一道军令。赵卒闻声,便也是一脸尴尬,想来二人乃是出自国宫。但军令如山,怎可随意动摇。 此刻,只见薛兰语,双指一合,置于嘴边,欲想吹起一阵箫音。唤心见兰语,又要“故技重施”,便也轻轻一挡,令这女子“口下留情”。 “唤心公子...为何?” “不必如此大动。” 唤心话声一毕,便是下马行礼,举止之间,一股正气燃身。此时,郎中双目一道金晕闪过,当他开口话时,那一股罡正之气,顿然令得兰语为之一惊。 “在下,乃是花谷药王草庐的蝶雨唤心。这位是鬼门之将,薛兰语。此行,只为助得总领一臂之力。各位如此阻拦,唤心甚是费解。难道,诸位不忧煌都,不忧赵家手足吗?唤心无意硬闯,但各位若是执意阻拦,为了东城,为了煌都,为了赵家!唤心,唯有得罪!”唤心双手作辑,深行一礼。话声一毕,却又单手一伸,只见一道紫气,泛着淡淡金黄,如同师兄御劲拍掌之态,立于众卒身前。 ‘唤心公子,在学自己的师兄话,连招式也...怎么会?!’ 兰语看着唤心,如同正阳附体,举手投足之间,除了棉毛体型,看来不似一人,言行却与那花谷首徒毫无二至,好似一人之为。 士卒见这郎中,此时一身正气,话声刚劲有力,不似平凡之人。再看其眉宇紧皱,忧国之心,更是无需言。若是在这里,与这样一个人交手,众卒此刻也是心生愧意,只觉太过荒唐。 “好!那就有劳大侠,连带我们的心意,守卫东城!!”士卒闻声,便是深行一礼,以作回敬,即刻让出一条道路,任由心、语二人通行。 唤心见众卒谦让,便也是淡淡一笑,踏马而上。此时,薛兰语只觉身后的这个郎中,有着一副格外紧实的胸膛,与先前身后的柔弱之气,丝毫不同。 蝶雨唤心望向马下,赵家众卒,只见士卒之间,带着信任的目光,似有敬仰之态,便也轻轻一笑,淡淡点头,朝着正街,策马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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