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生出变故?”发现言玉珂一双眼死死盯着自己,似乎在期盼着什么,明珠笑了笑。
“嫂嫂觉得会生出什么变故?”
言玉珂一噎,试探地道。
“那蒋三公子不是一直对梁琉月这桩御赐的婚约不满,这一拖再拖……”
她一双眼滴溜溜地盯着自己,显然想打探明珠和蒋玉衡之间的瓜葛,明珠不高兴地打断她的话。
“左右也是他们蒋、梁二府的事,总归婚约是圣上下的旨,而蒋三的正妻之位也已被梁琉月收入囊中,咱们外人等着看热闹就成。若嫂嫂没有其他事,那明珠就不耽搁了,我一会还要入宫。冬莺,送客!”
见明珠一副不耐烦的样子,言玉珂也不好赖着不走。况且被她下了逐客令,一时脸上无光,声音也阴阳怪气起来。
“好端端的妹妹发什么脾气?罢了罢了,都是一家人,就当我这做大嫂的多管闲事!”
她前脚才走,冬莺随后便把房间的雕花木门重重关上,一回头发现明珠看着窗外言玉珂的背影若有所思,也是气不打一处来。
“这大少奶奶真是讨人嫌,大早来姐跟前念叨蒋三,难不成她还期许蒋三退了梁琉月的婚事,再来给姐找麻烦不成?亏昨日大少爷还在姬大人面前求前程,今日就来寻姐的不痛快,简直没有良心!”
明珠冷笑。
“何止没有良心!嫂嫂只怕是希望蒋三来搅上一局,届时我竹篮打水一场空吧。”
闻言,冬莺不由紧张。姐心悦姬大人,而姬大人昨日在明府也得极为清楚,只要明堂发话便和姐成亲。想到两个有情人很快便能终成眷属,冬莺不知有多高兴。而蒋三虽然和明珠受制于义兄妹辈分明面上不敢拿姐怎么办,却能破坏他们的姻缘,一想到他在烟柳胡同公然劫走姐,冬莺一颗心便揪紧,实在为明珠担忧不已。
这么办?怎么办?冬莺思绪飞快,忽然眼前一亮。
“姐,或者让姬大人赶紧来求亲下聘?”对,只要把亲事办了,一切尘埃落定,那蒋三便再想作妖也师出无名!
可哪知下一秒冬莺就失望了,只见明珠却摇了摇头。
“还不到时候……”
“为什么?”男未婚女未嫁,又是彼此有意,怎么还不到时候?
感受到冬莺发自内心的关切,明珠很是感动。可是有些东西却不能和她解释。当日从蒋玉衡泸水别苑到寿王府的路上,姬尘曾告诉自己会请寿王出面,为他们请婚。可那日姬尘却与寿王闹得不欢而散,更只字不提请婚一事,明珠直觉是和自己有关。
虽然她也很想很想和姬尘在一起,不过却不希望姬尘为了自己一连斩断其他亲缘。一个红先生尚还未摆平,又增添新的矛盾,让他陷入难堪。
“马车备好了吧?”
冬莺看明珠完全不想提,也转过话题。
“我去外面看看。”
不多一会冬莺去而复返,主仆二人上了马车便往皇宫奔去,明珠带着献帝给的甲牌,很容易就通过了宫禁关卡,然而冬莺和明家带来的车夫却只能留在宫墙之外。明珠对冬莺交代了几句,这才坐上了蒋妃早让人准备好的轿,往凤藻宫走去。
安心公主尚未成年,还和母妃蒋贵妃共住同一个宫阙,娇子落地,明珠在宫人的带领下目不斜视地去向蒋妃请安。
按照惯例,大魏皇子公主的授业夫子,除了皇帝交代特别召见外,其实每日没有必要去向皇帝请安。可是明珠这次却是例外,虽然名义上是教导安心的女官,不过蒋玉媛又是她的义姐,无论是按照情理还是位阶都避不开。况且昨夜出了这样大的事,就算明珠不去找她,蒋玉媛定也会寻自己要个法。如此早晚都要清楚,不如把握主动。
果然,当明珠跨入蒋妃所在的厅殿,便见蒋妃身着朱砂红的宫装,头戴九凤朝珠冠,上面用米珠点缀着繁花和凤凰,一派富贵雍容。
她一身大妆坐在上首,上挑的桃花眼不怒含威,脸色也是冷若冰霜。主人心情不好,整个宫阙气氛自然压抑,宫人们大气都不敢出,厅殿里寂静无声,几乎是针落可闻。
“明珠见过贵妃娘娘,贵妃千岁千岁千千岁。”
明珠上前端端正正给她行了个宫礼。
蒋玉媛轻飘飘看了她一眼,声音中已经带了怒气。
“好个吃里扒外的东西,你忘了当时是怎样和父亲母亲保证的?”
保证?
明珠笑了笑。
“娘娘指的是明珠先前以明、蒋二府永不联姻的不婚书向蒋家提出联盟一事?”
简直是明知故问!注视着眼前依旧淡笑晏晏的那张脸,蒋玉媛气得胸口起伏,实在不知是应该感叹她的厚颜无耻还是内心超脱。
“别告诉我这就是你对待盟友的态度?!”
“我与蒋大人达成同盟的时候就曾过,合则成,不合则分!从大方向上来,明珠与蒋家的目的并没有矛盾,是以才能一拍即合。可是若在蒋家率先破坏同盟的前提上,娘娘质问明珠吃里扒外是不是太过厚此薄彼了?”
蒋妃一噎。明珠主动找蒋忠夫妇要不婚书的时候便换取了一枚镇西侯府的赤令,蒋家也认可了明珠的选择,想借助明珠的力量和镇西侯府逐渐划清界限……
然而在对待姬尘的事情上,蒋家却又和镇西侯府联合,按照和明珠先前的盟约,显然是蒋家违背在先。可是让蒋玉媛承认自家有错在先谈何容易?
她盯着少女娇美明艳的脸庞打量了半晌,忽然笑了。
“珠儿,本宫既和你成为姐妹,咱们的荣损自然便牵在了一条绳上!你是个重情重义的姑娘,不然二弟也不会对你念念不忘。
可是关于姬尘,你是否太过草率了一点?他一个地位微妙之人,却在你成为蒋家义女后对你展现好感,意图就值得推敲。现在你被他三言两语挑拨迷惑,处处和我们作对,以后万一遭遇背叛,简直是亲者痛仇者快!本宫长你十几岁,这些事看得太多了,有些男人完全不能相信,只会利用感情欺瞒如妹妹一般真赤城的姑娘为其卖命,实在是丧尽良!比如那个卫长卿——”
她这番话得情真意切,仿若两人真是无法不的嫡亲姐妹,身为姐姐的蒋妃看到妹妹误入歧途,推心置腹希望她迷途知返。
蒋妃期许地看着明珠,果然发现最后提到的那个名字,让明珠的面色一瞬冷寒。
从梅宴她对卫长卿争锋相对便可判断明珠是个嫉恶如仇的性子。他们一直妄图用那些权贵利弊施压,明珠显眼已经油盐不进,本身就误入了误区!再怎么冷静自持的姑娘,终究逃不过十几岁的年纪,她现在对姬尘爱得死去活来,蛇打七寸,对其诱导让她断了念想才是拉拢盟友的关键!
明珠抿着唇不话。自我反思自己对卫长卿的仇恨看来已经太过明显,姬尘发现还能是因为对自己的特别关注,然而连蒋玉媛也……
至于她离间姬尘和自己的那些话,明珠却毫不在意。既然对方轻敌,当她还是个懵懂不知的稚龄少女,她乐意看到他们继续被麻痹。
于是明珠抬起眼,有些不高兴地道。
“姬尘和卫长卿不一样,我相信他!”
这带着情绪的反驳,让蒋妃脸上的笑意更深。这样才对啊,每每蒋家人和自己被明珠怼得哑口无言,她都颇为气闷,偏生对方滴水不漏,实在让他们反击无力。如今这狡猾的少女总算露出破绽,蒋玉媛长舒了一口气,总算觉得找回了一点自信。
她拿出哄孩的口吻柔声道。
“姐姐也没有他就是个坏人,只是提醒妹妹留心他的来意罢了,免得最后白为他人做嫁衣还落了个伤心断肠。”
明珠久久没有出声,只睁着一双眼有些怀疑地看着蒋玉媛,似在纠结。
“妹妹在想什么?”
蒋玉媛在她脸上看出了一丝动摇,心情更好。
“既然姐姐不把明珠当外人,那我也不藏着掖着。”
明珠抬起眸子。
“银琴一事,其中的因果你我心知肚明。不过姬尘对姐姐、义父义母并无恶意,你们何苦纠缠着他不放?否则以他的手段,最后那结案之人恐怕不仅仅是梁润这么简单!姐姐以为如何?”
明珠的话把蒋妃好不容易滋长出的好心情霎时浇灭。虽然不想承认,不过明珠得没错,姬尘在这件事上显然已经留了一手!他无意中在二弟面前展露实力,让蒋家与镇西侯府颇为忌惮,可只是管中窥豹便已让人难以招架,如果他背后……
蒋玉媛不愿意深想,在对付姬尘这件事上是他们轻敌了,对方不仅轻易解套,还卸了镇西侯府一条臂膀,实在厉害!这个结果,对于一心想摆脱镇西侯府制衡的蒋家,也不失为一件好事。难道……真的是姬尘有心放他们一马?
这一下,换蒋玉媛挣扎了。明珠看着她的眼睛,趁势道。
“你们都是我的亲人,手心手背都是肉,我不希望你们反目,否则我夹在中间多难堪?”
少女声音诚挚,带着恳求,蒋玉媛有些将信将疑。
“姬尘若要对付蒋家,他手中握着的把柄还不少?比如若让别人知道,先前与昌州万太岁交易的是……”
明珠话还未完,便被蒋玉媛一手捂住,精细的妆容上已是沁出了一层薄汗。先前还有些犹豫,可在此刻已然下定了决心。
也好,就让镇西侯府和姬尘狗咬狗,彼此削减对方实力,或许运气好蒋府还能左手渔翁之利!
一切思绪理顺,蒋玉媛又恢复了平素高高在上的皇妃形容,眉眼生势端庄雍贵,她重新回到座位上首,也露出了深思熟虑后的真诚表情。
“既然妹妹这样,那做姐姐的还有什么可反驳的。父亲、母亲那边本宫会亲自去服,而姬尘那边……”
“这个交由我便成!”明珠自然自告奋勇,蒋家如果放弃与镇西侯府对付姬尘,他便会轻松很多!
看着明珠眉眼弯弯,一副犹如吃了蜜的开心模样,蒋妃摇了摇头,暗道这妮子真是痴爱姬尘发狂了,也好,或许利用这点,以后也能挟制住她?
“你啊你,胳膊肘往外拐,担心他负了你!”
“谢姐姐关心,他不会的!”
明珠嘻嘻笑着,这一口一个“姐姐”已然从善如流,两人一言一语,仿佛真心姐妹情深。既然对方要演戏,她自然也奉陪到底!
两人又了一会话,直到门外淮安来请,蒋妃才从椅子上站起。
“姐姐还有事?”
明珠故意询问,按照前世的经验,蒋妃大早便华服大妆,显然是要出席宫中要事。联系最近几日的事,明珠便断定和银琴有关。既然真相大白,献帝又对银琴分外看重,虽然银琴背叛了他,可最后死于非命也算功过相抵,想来会为其厚葬。不过便是厚葬,只要交由礼部便成,何需皇贵妃亲自出面,难道是还有什么其他的考量?
果然,只见蒋妃义愤填膺开口。
“还不是那个银琴!死都死了,皇上居然要追封她为贤妃,真是可笑!”
贤妃?!!!
明珠也面露不可思议。按照大魏律法,皇帝后宫三千佳丽以皇后为尊,其次便是皇贵妃,皇贵妃下设立四妃,分别以“贤、良、淑、德”给予封号,后面才是其余名不见经传的普通妃嫔。而贤妃便是四妃之首,便是后宫三千的第三把交椅,可谓万人之上!
这个追封,看来献帝对银琴确实上心。不过人都已经死了,活着的时候不爱护,现在做这些又给谁看,无非便是寻求一个心理安慰!况且银琴的“死因”还不甚光彩,看不出献帝竟是个痴情之人,明珠真不知形容他是糊涂还是荒唐!
蒋妃看明珠震惊的样子,心情也稍稍好受了些,嘲讽道。
“就凭她,也能端得起那个‘贤’字?可笑!!!”
明珠心中一动。
“皇上的这个举动,难道容太妃没有反对?”
虽然荣太妃不是献帝的生母,手伸得不长,可对献帝的后宫偶然也会出手管束,比如先前的宫妃中毒一案。现在献帝胡乱封一个过世的宫女为妃,她如果按兵不动就实在太奇怪了。
不提这个名字还好,一提蒋妃便咬牙切齿。
“反对什么,左右只是个虚名。不过昨夜圣上派人把此事告知太妃时,她却提出皇上已过而立,膝下却子嗣单薄,已服皇上开春后举行甄选!”鎏金的护甲被蒋妃从指上愤愤拔下。
“这个老东西,就是处处和本宫作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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