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div id="content"> 四月初的时候, 上人间终于在长安开业, 红颜阁也随即进驻,牧羊城的一些主打产品,比如精盐, 比如青白瓷器, 比如瓷砖, 比如香皂、蜡烛、白酒等等……都相继销入长安。 也在此时, 众多官将先后向朝廷建议盐铁官营,连带不少在野贤良, 也多次聚社议论朝政,深以为必须盐铁官营, 抑制下商贾,方才能丰盈国库,方才能富国强兵。 随着土地解冻,中原大部份地区已经开始春耕, 北草原的水草也逐渐丰盛, 大庆周边的各个部族又开始不安份起来。先是慕容鲜卑和宇文鲜卑同时攻打段部, 接着匈奴也对阵张掖。而去年冬就到了长安的各部使臣,又开始了新一轮了明争暗斗,甚至时有斗械发生,累及长安街头的平民百姓。 与此同时,各地流言相继风传, 道是河东桑落酒, 不但有延年益寿之奇效, 还可医治百病,甚至还有传言,饮了河东桑落酒,可保生男胎…… 一时间,河东酒贵,桑落酒更是连翻数倍。 执掌袁氏门下商事的五公子袁信,在得到桑落酒大卖的消息后,与负责打理袁氏田产的四公子袁智,相继离开长安,分别前往河东和陈郡两地。 河东郡与陈郡都是产粮大郡,当年霍氏惨案后,袁氏从河东郡捞了不少好处,除了桑落酒坊之外,良田美地更是不可胜数。 袁信一路快马,等他赶到河东桑落坊时,才发现来自各地的酒商早已经等候多时,连远在西域的商贾,竟然也有人拖着财宝过来,等着买酒。 在今年之前,桑落酒虽然名声颇大,但从来都没有这样暴涨过,最好的价格,也不过七八百文铜钱一斗。 一斗酒四斤,只要这些商贾把酒运出河东郡,就是数倍利润到手,听最贵的价格,已经有人卖到了四五千铜钱一斗。 目前市面上最好的酒,是上人间的酒,其中最次的酒是梨花白,每坛三四斤装的原浆梨花白,在上人间卖价八十八贯铜钱,至于外面兑过水的酒,其价格就更是惊人了。 这样的价酒,寻常人家自然喝不起。袁氏自己也很明白,与梨花白比起来,桑落酒差之甚远,无论它的价格再怎么涨,也不可能高过梨花白,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上人间独霸价酒市。 当然,这是去年的想法了。 今年形势忽变,集如此种类繁多的奇效于一身,这可是连梨花白都没有的好处,即使没有商贾们运作手段,袁氏也不愁桑落酒的销路。 因此,袁信在抵达河东之后,第一时间便向众商贾宣布桑落酒涨价的消息——每斗两千钱! 即使酒价如此暴涨,却也没能熄灭商贾们的热情,甚至愿意提前付钱,甘愿待着酒坊酿出酒来。 见此,袁信伺机又涨了一回价格,从每斗两千钱涨了三千多钱,并且言明,要先收了定金,才会安排酿酒。 众多商贾在考虑之后,大多数人都交付了定金,决意排着队等酿酒。 于是,袁信在收下大笔钱财之后,也开始扩建酒坊,大肆酿酒,大肆敛财,仅仅才到五月中旬,便敛够了十余万贯,被他换成了金钱,押回长安。 看着满车金银,袁相国却觉得有些头晕,忍不住揉了揉额头,向袁信问道:“那些商贾,到底在酒坊定了多少酒?” “差不多二十来万斤吧。”袁信笑道:“这还是第一批,等别的商贾回去把钱运来,估计下个月的收入只会更多。” “二十万斤酒?这可要十多二十万斤粮食!”袁智不禁大惊:“两三个月还好,长此以往,我袁氏哪里来的那么多粮食?” “袁氏没有粮食,别家有啊。”袁信道:“河东郡和陈郡,可都是产粮大郡,即使眼下青黄不接,可粮食也价不过百文钱一石。” “与酒价相比,眼下这两郡粮价虽贱,可我等若是用来大肆酿酒……只怕粮价也会随之上涨罢?”袁仁思虑道。 “总归是涨不过酒价。”袁信道:“有了这大笔钱财,大哥便可放手辅佐绍殿下,不但可以拿捏顾文雄,连柳云戟,我们也可以试着拉拢。” “话虽如此,可我却总觉得有些蹊跷。”袁义突然插话道:“这桑落酒,在霍氏手里长达百余年,却从来未曾听闻过竟有如此奇效,缘何现在,却突然流传起来?” 袁仁道:“虽有蹊跷,可这涨价之事,于我袁氏而言却是大好之事。” “可对下百姓而言,却是坏事。”袁礼叹道:“把大量的粮食酿成酒,粮价势必上涨,普通百姓,只怕是……” “三哥你这般来,就有些优柔寡断了。”袁信道:“自古以来,成大事者,不拘节。虽然市面上的粮价会上涨,影响到百姓……但这也只是暂时的,等秋收过后,粮价也就降下来了。” “五弟得对。”袁仁道:“顾家虽然也是世家,但顾文雄却忠于帝君,如果我们拿不出足够的利益来,他又怎会与我等绑在一起?” “是啊,还有那个柳云戟。”袁义道:“权掌并州数十万兵马,胃口大得很,倘若不把他的嘴也堵住,只怕绍殿下……” …… 听着几个儿子讨论,袁相国不禁拈须淡笑,他欣慰的想,自己这几个儿子,可比那些龙种要强太多。 “即然无损我袁氏利益,那就酿酒罢。”袁相国最后才道:“最近这阵子,朝臣们都在向帝君建言,是要盐铁官营。只要能把这两项利益顺利从商贾手里摘出来,让他们卖卖酒也无妨。” “盐铁官营,帝君肯定是会同意的。”袁仁道:“毕竟各大部族的使者还在长安城等着,帝君若是不拿出些东西来,又如何能把这些人糊弄走?” “这就是帝君该操心的事情了。”袁信道:“我们只要操心袁氏就好。” …… 果如袁仁所料,五月下旬时,帝君便下旨,宣布从今往后,盐铁两项归由朝廷经营,普通商贾,若有擅利者,抄家灭族。 而在大庆朝廷轰轰烈烈的改善盐铁制度时,慕容曜终于踏入了慕容部的辖地。 去年的英健少年,如今瘦得只剩皮包骨头,慕容护在看见他的时候,几乎不敢确认,这便是当初那个意气风发的慕容帅。 “没想到,回来见到的第一个熟人,竟然是护叔叔。” “我也没想到,狐苏一战之后,曜帅竟然还活着。”慕容护翻身下马,行礼后却道:“既然还活着,那曜帅就不应该再回来。” “是啊,我也知道自己不该回来,但我还是回来了。”慕容曜闭了闭眼,复又睁开:“阿爷终究还是决定走出那一步了吗?” 慕容护不答,却拔出配刀,直指慕容曜。 “既然如此,那护叔叔就动手吧。” 慕容曜长叹一声,闭上了眼睛,等了许久,却没能等到慕容护的动静。 沉默良久,几经挣扎,慕容护出声问道:“是被俘了吗?” “不是。”慕容曜几乎不假思索,便将自己事先编好的经历讲来:“当时狐苏一战,侄一败再败,为了不落于萧鸿飞之手,给我慕容部蒙羞,侄夺路而逃,逃进了燕云山里,直到年节之后,才敢寻路回来……” 正是为了圆这段谎言,慕容耀才会故意把自己饿成这样模样。 提起狐苏之战,提起萧鸿飞,慕容护便有些黯然,收刀回鞘,哑声道:“这不怪你。” 狐苏一战,确实不能怪慕容曜,毕竟他慕容护才是萧鸿飞的对手,慕容耀还只是个年轻人,与萧鸿飞这样的老将对阵,落败是必然之事。 “既然已经回来了,那就跟我回族地,去见见大人吧。”慕容护道:“只是,曜帅往后行事,可要多加心。” “护叔叔且放心。”在慕容护转身上马时,慕容曜微微垂下眼睑,掩住眸底神色,随即扬起一抹苦笑:“从今往后,侄儿只求一口饭吃,别的任何事情,都与我无关。” 身为慕容部首领的儿子,却在一战之后,失踪多时,如今又毫发无损的回来——从今往后,整个慕容部,还有谁敢让他掌事呢? 毕竟,有谁敢保证,在他失踪的这段时间,不是落到庆朝手里;又有谁敢肯定,他没有做出有害慕容部的事情来? 以他的身份,随便向庆朝透露点消息,也足够给慕容部带来大难。 更何况,这慕容部藏了这么多年的野心,终于开始显露——在这种紧要关头,又有谁希望多出变数来呢? 回到部落之前,慕容曜往牧羊城的方向望了一眼。 但他只看了一眼,就默然转身,坚定的迈出步伐,跨上了归路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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