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吴刚第一眼看到孩子的状态的时候，更是印证了自己心中的想法。小女孩儿十分安静的躺在卫生室的床上，呼吸平不算平稳，她身上的呕吐物已经被老师们仔细的清理过，但衣服上稍有痕迹还是看得出来的。
吴刚把手放在了她的颈动脉上，掏出了听诊器打算听一下心跳和呼吸，便觉得这孩子体位高的不对劲，转过头来对白楠说道。“体温，血压，速度快一点儿，我总觉得孩子的情况不对劲。”
王鸽知道，这孩子病情来势汹汹，吴刚肯定是不想要浪费任何一秒钟的。
“耳道温度三十九点五，血压一百五十，一百二十毫米汞柱。”白楠低沉着声音说道，这个体征对于一个只有五六岁大、上幼儿园中班的孩子来说，已经是非常糟糕了的。
“上午在幼儿园吃过什么东西吗？”吴刚抬起头来问道，其实他的第一反应还是食物中毒。这么大的孩子能有什么严重的疾病？现在父母对于孩子那可是百般呵护，刚出生就有一系列检查，先天性疾病还是比较容易发现的。就算是后发的先天性疾病，每年的体检也能够查得出来，对于孩子的检查项目有的时候比大人还要精细，一旦发现病症早就开始对症治疗了，根本就等不到现在。
“幼儿园是早晨八点半到九点孩子来这里，早饭都是在家里吃的。孩子在这里也就喝个水。水是不会有问题的，很多孩子都喝过了……这还没到吃午饭的时候，下午才有小点心呢。”旁边穿着白大褂的卫生室老师说道，然后又看了一眼孩子的班主任。
孩子的班主任看起来也就三十不到，急的都要哭出来了，看起来是真的跟孩子有感情，她也连连摇头，带着哭腔说道，“她上午什么都没吃，上午我们是室内的课，三四个老师看着二十多个孩子，要是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我们都是知道的。大夫，她可千万不能出事儿啊。”
“心跳缓慢，呼吸轻浅，频率较低，高血压，发热，昏迷不醒，有呕吐的情况，瞳孔对光反应较为缓慢，我怎么感觉有点儿颅内高压……脑出血或者是脑水肿的症状？”吴刚抬起头，他也不敢确定，这么小的孩子，现在哪怕是退烧的药也不能乱用，一针下去，难免会产生什么更复杂的症状。
“酒精，物理降温。先到医院检查……必须从头到尾查一遍。”吴刚说道。“王鸽，放上担架，我们慢慢的给抬下去。”
王鸽点头，一边帮助白楠一边对着老师说道，“家属还没来的话，别让他们过来了，直接去雅湘附二医院的急诊部。我们会优先给孩子打开绿色通道，费用手续不用着急。”
“在联系你们的时候，我们又给孩子的家长打了个电话，情况实在是紧急，他们说会马上过来，估计这会儿差不多要到了。”女老师不自觉的抓了一下自己的手机，正在这个时候，孩子的父母赶到了现场。
一男一女估计三十岁左右，看起来是一对很普通的年轻夫妻，但此时此刻满头大汗面容急切，自己的女儿出了事儿，自然比什么都重要。“文文？你怎么了文文……大夫，这什么情况，今天早晨送她来的时候还好好的，刚开始不是说发烧吗，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孩子的母亲一上来就扑到了孩子身上，王鸽和孩子父亲赶紧拉开了她。
“孩子发热只是一种症状表现，没有经过检查的情况下，我们还没办法进行判断，我们现在马上要去医院，给孩子做一个彻底的检查，你们可以仔细回忆一下，孩子最近是否有吃过什么奇怪的东西，或者作出一些反常的行为。”吴刚一边帮忙搬运着小病人一边说道。
按照道理来讲，这么严重的症状，发病之前肯定是有前兆的，不可能无缘无故的就开始高热，高血压，昏迷休克。哪怕是发病前的一点点反常行为举动，或者是吃过一些奇怪的东西，都有可能作为判定孩子真正病因的依据。最起码有一个大概的方向。
可是在一行人动身的过程之中，孩子的父母却没想起这几天孩子有吃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在这几天之中他们甚至都没出去吃过饭，家里自己做的，也是跟家里人一起吃的，就算是小孩子肠胃脆弱一些，那顶多也就是个肠胃炎，不至于昏迷吧？
“大夫，其实今天早晨文文就有点儿昏昏沉沉的，怎么喊都喊不醒，不肯睁开眼睛，也不愿意洗脸，我们当时觉得孩子这是犯了脾气不愿意来上课了，时间来不及，不洗也就不洗吧。路上也一直哭，不是平时那种哭，而是小声的哭，说不愿意出门，想在家里睡觉。等到了幼儿园以后，见到了小朋友又开心了，我们也就没多想……”孩子的父亲仔细的回忆了一下，“要是说反常啊，也就这一点比较反常了。”
“早晨的时候没发热吗？”白楠又问道。
“真没注意，现在天气这么热，谁的身上都是烫的，摸也摸不出来。”孩子母亲说道。
孩子的父母实在放心不下，决定把自己的车就放在幼儿园门口，跟着救护车一起去医院。一行人来到了楼下，王鸽在把孩子小心地抱上救护车的时候，意外发现孩子的右侧小腿肚子内侧有两个小小的伤痕，时间应该有个六七天了，已经结痂，眼看着就要痊愈。这两个伤痕有点儿对称，好像不是磕碰或者是摔到的。
尽管孩子穿着小洋裙，露着腿部，但伤口在小腿内侧，吴刚并不认为孩子是外伤导致的昏迷，所以也就没有仔细查看病人的外伤。
“吴大夫？”王鸽喊了一声吴刚，吴刚视线转了过来，皱了一下眉头，马上问孩子的父母。
“这是什么？”
“说起来……也是倒霉。我们邻居楼下养了条狗，平时都没事儿，大概一个礼拜之前有天晚上我们出去散步，那狗看到孩子跑，上去对着腿就是一口，结果给咬伤了。后来邻居家赔了钱也道了歉，那狗一直有证，也是打了疫苗的，应该不会有事儿。”孩子的母亲说着说着就掉了眼泪，“我可怜的闺女，打疫苗的时候哭的我都心疼，这是遭了多少罪啊！”
吴刚和王鸽对视了一眼，然后王鸽又开口问道。“打的是狂犬症疫苗吗？哪里打的？第几天了？”
“是狂犬病的疫苗，防疫站开的药，那边儿的大夫说要打一个礼拜，今天才第四天，到了晚上还要去打社区诊所呢……”孩子的父亲回答道。“大夫，你的意思是说……”
王鸽没继续在车厢里逗留，在所有人上车之后关闭了车厢后门，然后跳进驾驶室拧动了钥匙。他知道这孩子虽然病情严重，但吴刚还没口头下达病危通知，短时间内没有生命危险，死神应该不会现在就来追赶救护车。
“你先回答我的问题。那条咬了孩子的狗，现在情况怎么样？”吴刚还是想先问清楚，排除一切事情之后，再下定论。
“昨天晚上我还看见了狗主人带着狗遛弯呢，这回栓绳了，还给我道歉，狗好好的，看着挺正常的啊。”孩子父亲回答道。
“根据你刚才对于病人症状的描述，我怀疑病人感染了狂犬病，这个东西会通过唾液和血液传播，临走之前，我已经让幼儿园的老师封存了孩子的呕吐物，回到医院之后一旦确诊，我会立即向上级报告，对与病人有过亲密接触的人进行短暂的隔离和检查，当然，包括你们，也包括我们所有人。那条狗没事儿，证明那条狗应该是没有感染狂犬病病毒。一般来说，感染了狂犬病毒的狗在发狂咬人之后，基本上会在十天之内病发死亡，在国际上叫做十日观察法。也就是说，你女儿身上的这个病症，应该不是那条狗传染的，而是来源于……你所注射的疫苗。”吴刚说道。其实其他的人感染病毒的可能性很小，虽然身为乙类传染病，但是传染途径毕竟有限。跟非典型肺炎、艾滋病等同为中国乙类传染病的疾病比起来，虽然致死率是够格了，但是传染效率还是低了不少的。
例行公事是例行公事，检查一下不麻烦，只需要验个血就行，等待和隔离的时间也不会很长，查一下还是安全的。王鸽之前就曾经接触过疑似乙类传染病的病人，结果被隔离了大半天才给放出来。沈慧就更是惨了，被艾滋病人咬了一口，足足等了几个月才肯放她上一线。
吴刚明白，其实孩子不愿意起床，是嗜睡，不愿意出门，是怕光，不愿意洗脸，是怕水。这都是狂犬病的初期表现。而本来应该是低热、焦躁、敏感的发病期，在这个孩子的身上却变成了高热、高血压、疑似脑水肿。
正常来说，狂犬病的潜伏期大多数都在三个月以内，国内平均是六十七天左右，很少会有一年以上的潜伏期，而国外最长的潜伏期则是有过六年的案例。
由于疫苗中的狂犬病毒血清是直接被注入到肌肉里面的，而且孩子的年龄小，潜伏期很短，在潜伏期之中一些疼痛、低热的症状，也十分容易被认为是注射疫苗的后遗症。
注射疫苗有这样的后遗症，绝对是正常的。可是总不至于高血压、高热、昏迷吧！
吴刚所了解到的这种症状的差异，其实也可以当做孩子身上的病症并非那条狗所传染的间接证据。准确的来说，女孩儿所感染上的并非单纯的狂犬病病毒。
“防疫站应该是一次性把疫苗都开给你们了。这个东西应该在你们的社区诊所进行冷藏，我建议你们立即封存，记录批次号，然后提供给医院进行检测和分析。”
孩子的父母都是有点知识的，知道狂犬病的病毒一旦感染，绝对无药可医，一听到吴刚这么说，马上抱在了一起，开始嚎啕大哭。
“你们先不要着急，不要哭！我只是把事情的严重性讲给你们听，这也只是我的推测，现在还不能当做定论。就算这件事情我考虑的没错，那么也千万不要失去希望！虽然在国际上的广义数字上，死亡率是百分之一百，但是也有过被治愈的案例！更何况，如果是疫苗出了问题的话，那么情况也许没有我们想的那么糟糕。现在孩子的症状与狂犬病所应有的症状是不同的。大多数疫苗在制作的过程中是经历了灭活的，就算是制作过程有问题，所含的病毒量也没有那么多，所以感染症状和感染程度也许没有那么危险，病毒在被制成疫苗的过程中，对人体的伤害机理产生了变化，会出现怎样的症状，引发如何后果，暂时还不是很清楚，这些都是随机的。一切都要等到了医院才知道。这也正是我要你们提供疫苗样本的原因。只有积极面对才能解决问题。”吴刚说道，总有一些事情，是人类目前还没办法研究透彻的，只能摸着石头过河。
白楠心里也十分难受，但是她现在只能遵照吴刚的医嘱，用酒精对蒸馏水，给孩子不断的擦拭身体，进行物理降温，防止高温体内环境对人体的伤害。
“你是说，她还有希望能够活下来？”孩子的母亲眼神坚毅了起来，盯着吴刚。
“在大夫宣布病人死亡之前，每一个人都有希望活下来！”吴刚心里也不好受。他的孩子也是个女孩儿，十多岁，上初中，比这个孩子要大一点儿。可吴刚的孩子也是从这么小长大的，心里又怎么能不难受呢？“你们要有希望，希望的事情才会发生。”
“到了医院办完手续，我马上就去社区诊所拿那个疫苗！”孩子父亲仍旧攥着自己老婆的手，对着吴刚郑重的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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