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天一前脚刚走,高冉才刚将视线从他远去的方向收回、准备重新上路,就又远远地看见了左义后脚就来了。
“呵,今天是什么日子?怎么这么多人特地前来为我‘送行’?看来,我在这儿还真是没什么秘密可言了……就算我什么都不,该知道的,他们也还真是一都没落下啊……”
高冉一边干脆就下马站在那儿等着左义走到她跟前,一边又在犯嘀咕:“不知他此次前来,究竟是私人的为我送行?还是奉了季沐青的命令前来找我?不过,季沐青眼下应该没那闲心顾及我这边才对,那个季沐辰纵使已元气大伤,但也还是不好对付的……”
还没多想,左义就已走到了跟前。高冉赶忙收起了刚才的神游,故意一本正经地问他道:“左大叔这是特地来给我送行吗?既然是与董天一一道前来的,那为何不一块儿出现?”
“你别误会,我并非是与董公子一道前来的。我们只是恰巧在此地遇见了。但碍于我们此次前来都是为了私事,便只好待他与你叙过后,我再上前来见你。”
“好吧,我相信你的。毕竟董天一也确实没有理由非要与你一道前来——更何况,他确实并非是为了公事来找我……”
到这儿,高冉便又不觉想起了董天一先前的那番莫名其妙的话来,但这次回想起来,她才隐约了解了他可能的来意,便不免有些尴尬地干咳了一声,赶忙又言归正传地继续对左义道:“对了,左大叔,既然你来了,那有一事我始终耿耿于怀,这次就与你直了。自上次分开后,你就总在刻意回避与我的单独见面,我还以为,你以后都会这样回避我了。怎么?现在看我要走了,终于还是忍不住来为我送行?嗯,你这样做倒是对的。没准哪,这一面之后,你就再也见不着我了……”
这话时,高冉一半是在打趣,一半则是在感慨自己此行的凶多吉少。
但听到左义的耳里,他不仅听出了高冉的意思,还随之联想到了他自身。便干脆就顺着她的最后那句、同样也可以套用在他身上的话,回了她一句:“是啊,我想这次应该是我们此生最后一次相见了。所以,你多保重吧。”
“嗯?你这是何意?”高冉一下就警觉起来。尽管对此她早有预感,但却始终不愿见它成真。
但左义却非要毁了她心里的那最后一丝侥幸,他不觉浅笑道:
“你这么冰雪聪明,会不懂我的意思?还是不要自欺欺人了。
“不过,我已无憾了。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的。而你也知,这是唯一能令陛下不再对你心存芥蒂的方法。
“更何况,我也的确是对叶玒下毒之事知情不报,也算是间接的帮凶了。如此,陛下又岂能容我?纵是看在你的面儿上不敢动我,但我存在一日,他与你之间的这个心结,就一日不能真正解开……”
“话虽如此,但你真的不必为了我而牺牲你自己。我不在乎他是否愿意对我全无芥蒂。反正有同心蛊的约束,他也不敢真对我怎样。再者,我这次也未必能活着回来,那他现在就担心日后与我的关系,这未免也太过心急了。——有我的牵连,他能不能活到那时候都还是未知数呢。
“更何况,季沐辰现在还没死呢,拥护他的势力也还没有被彻底降服呢。他哪里还有心思想这些?
“再者,既然都已成君王了,那他自然就不能再如从前只是皇子时那样的还保有太多个人的情绪,凡事应该更多的从大局考虑才是。否则,他这个皇位也不见得能坐得长久!”
“又在气话了!你分明就知道,我是必须死的。哪怕是为了安抚臣心,昔日护主不利的我,一旦辅助新君的职责完成后,我都是必须死的。否则,纵是陛下不怪罪于我,他也会因放过了我而使得臣心不稳。若是这样,那就不是他能否长久坐稳皇位的问题了,保不齐还会波及到蕉国今后的国运……何必呢?”
“原来他知道啊……”左义都得这么直白了,高冉想继续避重就轻、装傻敷衍都不可能了。便只好毫无底气地最后问了一句:“这么,你已决意如此了?”
“嗯。你也不必愧疚,这是我自己的选择。诚然,我的确也不想看到你因我而与陛下产生嫌隙,但更多的,还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想要为自己做一次主:既然我注定难逃一死,那我想要用我的这条命,在最后为黎民百姓做些事。如此,我也能死而无憾了。
“你过,生在此时,并非是我的错,也不尽然都是这个世道的错;你,凡事都需要有过程……我相信你的!所以,我愿意用我这最后一的价值来为这世道做些事,就当是给自己积德吧。若他日真能像你的,我并非是死了,而是换作了其他方式继续存在着,那我定会为自己所做的这些而感到自豪的。至少,我没辜负了自己。”
高冉看着左义,沉默了好一会儿才低低地回了句:“既然是你的选择,我尊重你。那我们就此别过吧。若有来世,但愿我们还能再见。愿我们‘后会’有期。”
着,高冉便十分郑重地向左义施了一礼,以示告别;而左义也同样郑重地对她行了还礼。
之后,高冉便重新上马,只对他微微一笑,便驱马先走一步了。不再回头,此生也不会再回头……
——
由于此行直接的目的,就是去与高兮会合,所以,高冉并没选择当初与叶玒一起来到箩阳城的那条路线,而是选择了另一条直接到目的地的路程最短的路线。只不过如此一来,她便是错开了医谷,不会经过那儿了。那也便意味着:若他日她未再回来,也未遭遇任何不得不向赵奕求救的险境,那她就很可能与长留医谷内的赵奕和她的幺儿永不再见了。
不过,即便路程缩短了许多,但待她——只在白日赶路、晚上休息——这样的一路赶到会合地时,时间也已不知不觉地过了一个多月了。
一个多月的时间,哪怕左义再怎么刻意隐瞒高冉不告而别之事,季沐青也早该觉察到了。而这一,在天阁的人近日告知她——季沐青已在三日前就派了一名手下独自追她而来,不日便会追上她——时,她便知晓了。
不过,如此一来,也便算是变相告知了高冉:左义此时多半已经不在人世了——因为他留在季沐青身边的最后价值已经尽到了,也该给季沐青和众臣一个交代了——为他没有妨碍叶玒毒害蕉皇的罪过负责。
“看来,他的皇位是已然坐稳了。否则哪有心力派心腹来追我?不,他应该不会蠢到想阻止我回云祥,否则就算他坐稳了皇位,日后也得因为今日的耽误时机而令整个蕉国都被云祥的战火波及。但他又确实不可能会坐以待毙地等我安然无恙地回来。——毕竟他是与我命系一线的,就算不担心我的安危,他也得为了保障他自己的安危而派心腹前来保护我。
“嗯……看来,他会特地派人来追我,目的除了是想要监视我的行踪外,更重要的应该还是想要确保我的安全。否则,他纵是远在蕉国,也照样得跟着我一起遭殃。
“嗯!八成是这样。”
高冉觉得自己应该已经想到了季沐青可能的意图,只不过她倒是有些好奇:究竟是何人能当此重任?他又是否真的知道这其中的利害关联?——她觉得等见到那人后,可得好好了解下他的底细才行,因为他竟是天阁一时半会儿没法查清底细的人。
这样复杂的背景,又被季沐青特地派到她身边来……高冉自然不能不有所警惕,并对此人产生必要的好奇。
再者,若是日后能对此人有更深入的了解,兴许他还真能帮上她什么忙呢。——既然季沐青能派他来,那他就定有就连天阁和医谷都不一定具备的优势,否则,若只是充当季沐青的眼线,那他派心腹来的时机也太不合适了!如此也只会增添高冉的麻烦,最后也只会弄巧成拙地害到他自己。——因为连心连命的关系,她不好过,他也别想好过。
抱着这样的好奇,高冉干脆就在与高兮碰面、并与他商议了之后各自的行动后,在高兮即刻着手准备迁移势力之事时,她则暂时独自一人留在了赵枫的宅院中,等待着季沐青派来的人的到来。
她决定在此地等候那人七日。这是以——天阁最快的行进速度推算出的,若只是独自一人行完同样路线的全部路程所需耗费的大致时日——来作为参照标准的。当然,这七日已经是扣除了她所知的那人已在路上耗费的那三日、及她得知那事后再开始算起的直到今日的所有时日后,所剩余下的期限。
高冉觉得,此次前去云祥凶险万分,且目前看来,那边的局势还没恶劣到完全是明争的状况,而是尚还处在在激烈暗斗之中。所以,若她不对近在身边的人的综合实力有足够严苛的审核,那保不齐带着个“拖后腿的”反而会害得她成了最先一个倒霉的。
所以,不管季沐青给她派来的人有多特别,她也不能容忍连“追人”这最基本的素质都远远不及天阁的人留在自己身边。——即便不能强过天阁,至少也不能比天阁差,否则,暗伏在她附近的天阁的暗卫岂不还得多保护一个人?
若是那样,她才不干呢!更何况,若是较起真来,以季沐青如今的实力,他也根本就逼迫不了她必须按他的意愿行事。她若照办了,也不过是因还没触及到她的底线、她愿意借此卖他个面子、人情;但不表示她就非这样不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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