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div id="content"> 开完晨会, 紧接着一个半时的越洋电话会, 之后见了两个部门主管,转眼已过正午。 纱帘筛过窗外阳光, 光线均匀柔和地覆上地板。 江鹤繁被烘得有点暖, 打开加湿器,脱去西装马甲。挽衣袖的时候他按下电话应答机,对门外的秘书:“叫楼焕进来。” 秘书:“楼助理不在。” 江鹤繁微怔,:“那你帮我订餐, 要清淡的。” 大班桌上的手机屏幕倏而一闪, 他拾起解锁, 见是何风晚回复了一个吐舌头的鬼脸表情。 何风晚。 随即唤醒了昨晚与她倚靠玻璃时唇齿相缠的画面, 连她被缚于怀中无济于事的挣扎都清晰地感受到,包括她肩骨的线条, 颈间的甜香,红唇诱人的光泽,那些错乱重叠的呼吸。 不能再想了。 他跌坐, 有些失神地捏了捏眉心。 江鹤繁有一套自我保护机制, 因为他需要时刻清醒的头脑, 不能被任何人与事左右判断。 而此时, 他察觉自己有了迷恋的征兆,那套机制便警铃大作,防止他滑向沉溺的谷底。 于是他删除了与何风晚的聊记录。 敲门声同时响起。 “进来。”江鹤繁扬声着, 放下手机。 来人是楼焕, 眉目间携着风尘仆仆的倦意, 他刚从外省回来。 江鹤繁笑:“阿焕,你来得正好,一起吃个饭,我让秘书订餐了。我们速战速决,下午我临时出趟差。” 楼焕面色有些严肃,:“先生,我们出去吃吧,需要占用你一些时间。” 江鹤繁笑容稍敛,沉默地等他把话完。 果然,楼焕又:“顺着何风晚称呼嫂子的梁丛月查,我查到何灏,他们是情侣。所以……” 所以何风晚可能就是何灏的妹妹。 * 半时后,江鹤繁与楼焕在日料店的包间坐定。 这家店中午人少,容易订位。 江鹤繁眼神沉静幽暗,提及楼焕的调查结果,:“我过,要准确,别给我模棱两可的答案。” 他语气虽平静,声音却叫人听来心惊。 楼焕伸向开胃前菜的筷子缩了回来,低头:“在梁丛月那……暂时没有查到关于何风晚的线索。” 江鹤繁把那盏花瓣形的器皿递给他,:“何风晚提过,这些年是孙道然在背后指使她,所以很可能他做了手脚。比如隐藏或更改了相关档案记录,还比如,花钱堵住别人的嘴。” “先生提醒我了!”楼焕神色有瞬间的振奋,“我还想到,如果何风晚改过名字,身份档案可能是全新的,所以才找不到任何关联。那就不该查‘梁丛月与何风晚’,要从‘梁丛月与何婉’入手。” 江鹤繁脸上依旧黯着,他扫一圈席上摆放的四品刺身,全无半点进食的欲.望。 服务生招呼着走来上寿司,每次只上一贯,保证口感新鲜。 江鹤繁示意楼焕开动,后者这才举筷。 包间角落栽有一丛翠绿的竹子,浅棕色矮几,淙淙流水声隐约可闻。木格拉门开了半扇,服务生着慢用恭敬地后退。 中途楼焕抓起茶杯,盯着焦黄色茶汤,茶包石头一样沉在心底,他犹豫地:“先生,如果何风晚真是何婉……” 江鹤繁不假思索地:“那我必然会好好照顾她……” 然后噎住,他声音放缓:“当作……自己的妹妹,她将来要是有喜欢的人,结婚的嫁妆我来出。” 楼焕忍不住提醒:“可她现在喜欢的人……” 是你啊。 当年何灏听江鹤繁家里还有弟弟,笑了:“那正好,我有妹妹。万一我不在了,就放心把她托给你。不过你子不能乱打主意,她可比你好多岁呢!” 江鹤繁轻描淡写地:“我对学生没有兴趣。” 言犹在耳,谁能想到十年前那个素未谋面的学生成长为令他头疼的少女,扰乱了他的心。 见江鹤繁彻底放下筷子,楼焕索性出心里积攒已久的话:“先生,这么多年你为了实现对何灏的承诺,始终没有放弃寻找。阿焕认为,你做得够多了。你与何姐到底没有血缘关系,你们要是彼此.相爱,结了婚,不是也能照顾她吗?” “这能一样吗?”江鹤繁眼里浮起一丝苦楚,眉头慢慢拧结,“总之,我希望她不是何灏的妹妹。” 关于何风晚的话题便就此打住,江鹤繁起下午的出行,要明傍晚才回来。 后来接电话的时候,他看见何风晚又发来新的留言:下午要被采访啦!明还要拍封面!我要变成大明星!哈哈! 江鹤繁依旧没有回复,挂线时顺便清空了她的留言。 转傍晚七点,他出差结束返回海市。 飞机落地后打开手机,江鹤繁这才发现两时前,何风晚契而不舍的新留言: ——“摄影棚离你公司好近噢,怎么办,超级想见你。六点钟好不好?[勾.引]” 没等他考虑该怎么回复,有电话插.入。 是一场饭局的邀约。 江鹤繁游刃有余地应对:“陈行长,我这刚下飞机,咱们改再约吧,你们先好好吃着……哈哈,非要等我?行行,那我赶紧过去。” 坐上车后,江鹤繁想起何风晚留言上,她不会打扰太长时间,见一面就好了。甚至连地形都考察好,就在威达大厦紧邻的一条街。 江鹤繁知道,上次就是沿那条街走到福拜面包房,无意撞见了何风晚。 要是没有那次相遇,他们之间恐怕也没有那么多“后来”了。 只不过已经过去一个多时,她多半走了吧? 江鹤繁出神地望向窗外,直到前排司机位的楼焕叫了几声,才“嗯”地转回头。 楼焕困惑地从后视镜瞄他,问:“先生,是去谭府吗?” “是,陈行长他们在等我,你走快速路。” 江鹤繁神情笃定,内心却无比焦灼。 要是何风晚没等到他,为什么不打电话? 或者,见他没回复,她根本没来? 大概运气好,去往谭府的路上皆是绿灯,车子疾行如穿越海底的游鱼。 途中会经过那条街,距离越近,江鹤繁的心揪得越紧。 最终,楼焕驶过街口,江鹤繁让他靠边停下。 晚来风急,吹乱了霓虹,吹得憧憧人影显出仓惶面目。人行道前一抹高挑纤瘦的身影映入他视野,那身影静立,以享受夜风袭面的姿势扬起脸,朝威达大厦的方向张望。 她不时像兔子一样原地蹦两蹦,以纾缓僵硬的站姿。 江鹤繁不顾身后楼焕“先生,快迟到了”的叫喊,走向她。 * 下午,何风晚收工后发送信息,如昨那般迟迟没有收到回复,不免懊丧。 她赌气把江鹤繁的备注名从“招财”改成了“烦烦”,然后坐在化妆镜前细致地补妆,誓要把前两憔悴的印象扳回来。 卓蓝走来邀她吃饭,何风晚从镜子里看去,“不好意思呀,蓝蓝,我晚上有约了。” 卓蓝点头,双手搭上她的肩,:“谢谢你,这次帮我大忙了。” “是你太看好我,等这期杂志上市了我发动亲朋好友买,必须让它脱销!哈哈!”何风晚开怀大笑。 “但我第一个找的不是你,有点不好意思。”卓蓝歉疚。 当身为杂志主编的老师联系卓蓝,她首先去找了姜洲龄,可对方一听杂志的名字,当场就拒绝了,自己只上一线大刊。 言下之意,不能自降身价。 姜洲龄在刚结束的v·e内衣秀上大放光彩,有了一跃升的自觉,便端起架子,把眼睛放到更高的地方。与何风晚相比,姜洲龄在国内的名气确实更大些,媒体前也更混得开。 何风晚当然有自知之明,便安慰她:“我上一次上封面是去年的事了,还想谢谢你噢,别给你们拖后腿就好。” 去年何风晚上了宇宙大刊的意大利版与法国版封面,一度在时尚圈引发不的关注,但那距离国内大众太遥远了。从销量考虑,确实姜洲龄更稳妥。 卓蓝抿唇一下一下地点头,听得出这是何风晚在宽她的心,当然叫她感动。她平时也是个沉默惯了的人,不来好听的话,便低头与何风晚碰拳,:“以后有要帮忙的直。” 何风晚涂睫毛膏的动作停下,眼睛笑出弯弯的月牙:“真的呀?那你捎我去个地方。” 拍大片的摄影棚在郊区,与江鹤繁办公室所在的威达大厦相隔几十公里。 卓蓝一边开车,一边听何风晚抱怨江鹤繁不回她留言,笑道:“你这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搞不好他就知道公司附近根本没有摄影棚,知道你在骗他。” 何风晚不安分地在座位上扭动,听完眼睛一鼓,气呼呼地:“我这不是骗他,几十公里对我算什么?几百公里都不在话下。” 她声音又骤然变,带一点女生般的娇喃:“我就是想看看他,看不到东西都吃不下……” “你他不是讨厌我了吧?他会不会觉得我很麻烦?他们那种事业有成的男人,是不是都更喜欢性格洒脱,温婉大气的姑娘?”何风晚着,声音再次提起来。因为她想起孙道然的话,自己喜欢姜洲龄那样的,相处起来特别省心。 卓蓝乐不可支地听她音量高高低低地起伏,似乎也感受到她坐过山车一样的心情,:“怎么?你还觉得你不温婉?不大气?不够洒脱?一个人瞎猜什么,你直接问问他呗。” 抵达街口时,已是六点一刻。 何风晚担心江鹤繁来过,没看到她就先走了,于是给他打电话。 然而冰冷的提示音,他关机了。 等在人行道前,何风晚觉得自己有点傻,人家根本没答应,完全是她单方面的意愿。 他就是干脆不来了,她也无可奈何。 但不知为什么,她就是想等等看,像在迷茫潮湿的雾中屏息等待火把的光。 先等到七点吧。 何风晚过去也曾长时间地等人,自有一套排遣孤寂的方法,比如记录过往的车牌号,要是第十三辆车牌尾号为三的车子是红色,就预示着她会交好运。 可惜这么自娱自乐地玩了几轮,都没命中。 江鹤繁当然也没出现。 于是何风晚决定玩最后一轮——要是第二十二个走过她身边的男人穿褐色大衣,就预示她会交好运。 望眼欲穿地数了二十一个,她下意识朝威达大厦的方向望了望,沮丧却也平静地转身,准备离开。 这时出现的第二十二个男人,穿了身褐色的粗纺大衣,打破了内搭正装的沉闷,有些粗犷和狂野。剪裁出利落的腰线,配上翻折袖和票袋的细节,能窥见是个严谨又不失趣味的人。 宽肩长腿,面貌出众,人群中一眼辨别。 他那么适时地出现,挡住了所有凛冽的风。 何风晚眉眼有了愉快的颜色,叫他:“江……” 可惜被他用唇堵住。 清浅的一吻,一触即分,瞬间驱散了何风晚的不安。她眼里闪着光,:“你来晚了。” 江鹤繁轻叹:“不好意思,我来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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