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div id="content"> 董如秀闷闷不乐,低落得像一只斗败的公鸡。 消极的时候做事没劲头, 杨桢在他肩上拍了拍, 安慰道:“行了, 郁闷半也够了, 这种事迟早都会遇到的, 平常心了。没心情上班你就早点走吧,去看个电影或者回家玩个游戏, 组长问起的话我给你托着。” 他今也得早点走, 权诗诗给权微发消息,托人从山里带了两只野山鸡, 让他俩过去吃鸡炖蘑菇。 齁老远的权微不太想去, 但想起刚刚承了父母一个大的人情,只好发动起浑身的勤奋细胞答应了下来。 董如秀气瞎了, 什么都不想看,只想谴责房东, 他撑着下巴仰头看杨桢, 心里十分羡慕这个人, 基本看不见生气的时候, 也不知道脾气是怎么练的。 “杨哥, 你遇到过这种情况吗?” 杨桢喝了口拿铁,不是很习惯这种浓郁的口感, :“我带的租客不多, 没遇到过跳价的, 不过前阵子带客户看二手房的时候有类似的情况, 房东忽然改口不卖了,情况还挺普遍的。” 那比租赁单子更操蛋,董如秀沧桑地叹了口气,假夸实讽:“有房的就是牛逼啊。” “别人辛苦攒钱买的,”杨桢笑着拆他的台,“牛不是应该的吗?” 董如秀被哽了一下,泄气地抄起纸杯灌了一口,又被烫得嗷嗷叫。 “牛是应该的,”他坚持狡辩道,“可很多人的房子根本就不是靠自己的努力得来的啊,那些拆迁的、富二代,不就是投胎投得好吗?就上午那个房东,他那房子就是拆迁来的安置房,反正我不觉得他牛,只觉得他很缺德。” 世间从来没有绝对的公平,非要这么比较,那就是存心给自己找不痛快,只能那位房东是借了父母的光,比非本地人更轻易地得到了房子,但在其他方面肯定有不及别人的地方。 杨桢没话,只是安静地听他抱怨。 董如秀叨叨了一会儿自己想通了,做了个略带人身攻击向的总结陈词:“唉,反正多了那几百块钱,他也发不了财,太斤斤计较的人都没有发财的命,我不能这样!” 杨桢看他那个惶恐的样,觉得这孩心态倒是不错。 人们总好人有好报,现实未必真的是有什么好报,只是这类人想得开,不会长久地抱着痛苦不撒手,活得就更开心一点。 只是受这个房东的影响,董如秀心里已经树立了一个阴暗的目标,他想着以后等自己有房了,也得感受一下这种能自由自在反悔的滋味,不卖就不卖、想涨价就涨价,反正不用付任何代价,不是吗? 作为每都处在直面房价上涨的第一线的中介,时不时就能听到同事调侃自己要去睡大街,不过杨桢很少参与话题,这么淡定感觉像是有房一族,董如秀忽然没头没脑地:“杨哥你买房了没有?” 话题的跳跃性让杨桢顿了一下,他笑着:“还没,怎么了?” “没怎么,”董如秀摆着手,心里的压力陡然大了一层。 杨桢性格平和,很少显摆什么,董如秀只能通过店长、组长对他的态度来判断这个人的业绩应该不俗,有成绩的中介都还没买上房,那他要哪年哪月才买得起?回农村吗?董如秀想起自己连韭菜和麦苗都分不清楚,回去大约只能入不敷出,人生实在是进退维谷了。 因为要去菜场吃饭,杨桢一下班就走了,董如秀亦步亦趋,跟着他一起进了地铁站。 他们一个住东边一个靠西,平时都是背着上车,今董如秀挥手拜拜之后,转头发现杨桢竟然还在,于是理所当然地:“杨哥这是,晚上有活动啊?” 杨桢挤在人头里笑:“去我妈那边吃饭。” 他本来叫的是叔叔阿姨,可权微整打断他,听见了就要“哎”一声来纠正,不依他的根本没法好好聊。 董如秀却是立刻就误会了,心想难怪他没买房,感情压根就是个有本地继承权的土著!敌视这位一分钟。 杨桢看不透他内心的恶意,见他不搭话了,就低头去回权微的消息。 权微:我在b口了。 杨桢:马上来,30分钟。 权微:也就你家的马上有这么长了。 杨桢:自己到早了别赖我,我一下班就走了,一分钟都没耽搁。 权微:全世界都可以我的不是,但你不行.jpg 估计只有杨桢会用文字来回复表情包,因为要斗图就得时刻更新,他手机内存不够,只能打字:没你。 权微:也没赖你,是我迫不及待的想来接你。 杨桢内心觉得此人是个当之无愧的大马屁精,但表里却不够如一,低着头只顾闷笑。 “卧槽!”身旁的董如秀忽然爆出了一声粗口。 杨桢闻声抬头,看见董如秀一脸震惊,以为出了什么事,连忙问道:“怎么了?” “杨哥你看,”董如秀将手机朝向他,点开他群里的一张图片,“刚我朋友,互联的整治机构前段时间发通知,要清理上的额贷款平台,但是没人当回事,今才发现政府是来真的,好几个信用贷平台的站都被关了。” “我朋友在这个那个平台上,总共欠了差不多3万多块钱,上星期还还不起要去跳楼,现在忽然就不用还了,在群里要请客,这也太……柳暗花明了吧?” 杨桢垂眼去看那篇新闻的截图,发现标题是:现金贷行业“老赖”丛生,逾期风暴已然到来。 新闻在开篇里,本月初,国家出台了针对络借贷业务的专项通知,里面有多条明文规定,比如不得采用任何方式引诱公民过度举债,使其陷入债务陷阱,不得暴力催收,细则明确到不得侮辱、诽谤、恐吓、骚扰等等。 这个通知传到某些借贷成性的个体耳朵里,立刻就变了味道,他们集结到一起,开始怂恿其他借款人也不要还钱。 理由是不还平台也不敢拿他们怎么样,因为国家了不能暴力催债,平台要是敢恐吓,就去派出所告他们。 还有的言论是,这些贷平台个个堪比高利贷,本身就是“违法”操作,既然违法合同就无效,他们为什么要还钱? 于是,络借贷平台的逾期还款瞬间飙升,去年赚的盆满钵满,今年直接损失千万,整个行业全乱套了。 董如秀等了一会儿,估计杨桢看完了截图上是信息,收回手机按住语音,难以置信地:“不是吧?真的、不用还了?” 那边很快回过来一条语音消息,董如秀点开来听,杨桢因为离得近,也听了个七七.八八。 [应该是真的吧,我那个“誓不还”群里好几个大哥,20多个贷,欠了上百万,每蹦跶得可欢了,叫我们只还上了征信的,其他的别管。] 董如秀一脸无语,叮嘱对方还是心一点,接着摁黑了手机,明明还是略显稚嫩的年轻人模样,可神色间已然有了对漠然无奈的痕迹,他不无感叹地:“好的反悔了,借的钱不还了,这年头竟然连高利贷都干不过老赖了,真是活久见,你对吧,杨哥?” 杨桢觉得不对,他还欠着从前身那里继承来的一笔高利贷,他还在还。 而那些试图打破规则的人,向来不是功成名就,就是被规则吞没了。 —— 权微开着暖风,脱了羽绒服放倒了靠背,在车里放一首听不出是什么语的歌,有点民间调的风格。 杨桢从冷风里钻进来,瞥到车载屏上的两行字,发现歌词竟然还挺有哲理:世事无常即道理,随我念歌诗。 他手上冰车里热,被交互刺激得有一点胀痒,便搓着手问差点睡着的那位:“你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 权微等得有点昏昏欲睡,坐起来降下窗户将头探出去醒神:“我下午在西边,跑完就过来了,去菜市场要经过这边,懒得先过去再回来接你了。” 杨桢笑他傻:“你过去呗,我打个车不就完了。” 权微吸够冷了气回来坐好,瞥了他一眼:“那怎么行,显得我多不重视你?” 杨桢被熏得有点热,边解拉链边笑:“稀奇了,你什么时候开始在意别人怎么看你了?” 权微刚扒了会儿窗户,手指上的温度迅速被寒气同化了,见杨桢脱了左半边羽绒服,立刻将自己的右手从袖口笼进去,蹭着那一点刚离体还没冷却的暖意:“看上你的时候。” 杨桢笑得不行,心想就你家好听的不要钱,他笑了一会儿才提起正事:“你下午在西北那边,感觉那一块怎么样嘛?” 权微发动了车,:“那边的情况比较糟,不少路口都有立牌的,地铁口也有挺多中介,晚上回家了咱们合计合计,挂两套房子出去卖。” 杨桢想起刚在地铁上看到的现金贷折戟,感觉金融形势确实不太稳的样子,权微要是肯抛出,那是最好不过的事。 结果权微听他了这事以后,忽然来了一句:“我记得那个利君,是不是也有做贷业务?” 杨桢点了下头,就听他在旁边异想开:“那它这次最好能跟着一起亏到倒闭。” 他显然已经忘了,自己过要拒绝上掉馅饼的话,杨桢好笑地推了他一下:“开你的车吧,对了,年前我打算去报个驾照,以后可以跟你换着开。” “年后吧,”权微专横地,“年前你没有时间,因为你要跟我出去玩。” 杨桢懵了一下:“去哪儿?” 权微:“去度蜜月。” 杨桢的心肝忽然颤了一下,听权微的语气,感觉好像到春节假的时候,他们已经结婚了一样,他都不知道自己有几假,就忙不迭地答应了:“好。” 火锅的蒸汽是冬里的一抹让人难以抗拒的温暖,尤其是清汤锅。 权微大概是个贫民舌头,下了汤料锅他也没吃出山鸡和肉鸡的大腿肉有什么区别,但还是乖乖地听太后在那儿嘚瑟,这个鸡多么营养、多么劲而不柴,一个劲儿地让杨桢喝汤。 权微看杨桢抬手一碗又一碗,有点担心他夜里会找回失传多年的绝技,尿床。 杨桢听见这个担忧之后,气得没多想,张嘴就反击了一句:“尿你身上。” 权微就不要脸地喊开了,非杨桢对他耍流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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