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舒薪闻言,顿时就红了眼眶。
沈多旺在她最困难的时候送了几只野鸡来,让她们不至于饿死。
在她们有钱时绝口不提曾经的付出,他有家却归不得。
中秋月圆,他无处可去,只能到她这里,希冀能吃上一碗热面。
寒冷的冬天,穿着她给他做的夏衣,单薄的站在那里,就那么淡淡的喊一声,阿薪。
她生辰时,他送给了她一对精致的发圈。
他没有要求她要报答他。
他脸上有一道疤痕,很丑,但他却很好很好。
任何时候,他都很本分的记着不要坏了她们一家的名声,今夜若不是阿爷、阿奶、虎子哥也住在家里,他定是要冒着寒进山去。
她知道,他大概是想去端了土匪的老巢。
那么危险,他却没有多言一句,只是临走时,问了这一句,这一辈子会不会记得他?
舒薪深吸一口气,“沈大哥,你一定会平安回来的,我还要给你衣裳呢,过年的时候,你要是没地方去,就留在我家吧,我们一家子都是很欢迎你的!”
沈多旺闻言便笑了。
走到舒薪身边,抬手揉揉舒薪乱糟糟的头发,拉了舒薪的手,从怀里摸出一个荷包放在舒薪手里,“这是给你们姐妹几个买的小玩意,留着戴吧!”
沈多旺说完,转身跳上马飞奔而去。
那荷包里的东西都是给舒薪的,原本打算一次给一样,可如今这一去,未必能活着回来,索性一次都给了,就算以后她们走投无路,有这些东西在手里,随便卖掉一样,总能把日子过下去的。
看着那远去的人,越来越远的马蹄声,舒薪才深吸一口气。
虎子轻轻拍了拍舒薪的肩膀,“阿薪,进去吧,外面怪冷的!”
“嗯!”
舒薪转身回了院子,在虎子关门的时候,朝远方看了一眼,把荷包收好。
进了柳氏的屋子,小弟、幺妹、豆花都已经睡下,菜花、葱花挨着阿奶坐着,阿爷坐在一边沉默。
“娘,阿爷、阿奶,没事了,咱们早些睡吧!”舒薪低语。
柳氏点点头。
阿爷却说道,“你们睡,我和虎子再看看!”
“阿爷,你睡吧,我盯着就是!”虎子说完便出了屋子,爬上了楼梯,看着村子里。
这会子村里还是很吵杂,虎子不敢离开家里,生怕有漏掉的土匪。
要是来了家里可怎么办?
他必须留在家里守着!
舒薪回了房间,点了油灯,把沈多旺给的荷包打开,几个金子打的发圈、耳环,五个形状不一样的玉坠子,五个雕刻精美的玉片。
金子舒薪看不出好坏来,玉也看不出来,只觉得很圆润,摸着就觉得是好东西。
舒薪拿着东西,有些入神。
“大姐!”
葱花、菜花抱着枕头在齐齐站在门口,舒薪闻声抬头看着她们一笑,“睡不着是不是?”
“我们心里害怕!”菜花说着,跟葱花一起爬到了床上,看着舒薪手里的东西,菜花忍不住惊叹,“大姐,这是哪里来的,好漂亮!”
“沈大哥临走时给的,叫我们分着戴,可我总觉得这些东西不是给我们的,沈大哥兴许是要送给别人,只是今日事出突然,才不得不给我了!”
“那大姐你仔细收好,等沈大哥回来还给沈大哥吧!”菜花乖巧说道。
葱花也点点头。
舒薪笑了。
这两个mèimèi很好,没有因为这东西漂亮精致而起贪心。
“你们快睡吧,等事情安定了,我找本书来,给你们取好听的名字!”
菜花、葱花眼睛顿时就亮了。
其实叫什么,如今她们都不那么执着了,只是心底下还是存着期盼,大姐曾经答应过她们,要给她们取名字,她们都以为大姐忘记了,却不想大姐还记得。
“谢谢大姐!”
舒薪笑着,把东西收起来藏好,等两个mèimèi睡着后,才轻手轻脚的出了屋子。
见虎子坐在墙头楼梯上,爬上另外一个楼梯坐下。
“阿薪你怎么没睡?”
“睡不着,过来陪陪你!”
虎子深吸一口气,“这个世道是怎么了?”
“世道皆是如此,天灾、**总是层出不穷,尤其是如今边疆在打战,虎子哥,咱们得挖个地道或者地窖,把粮食什么的藏起来,到时候如果有土匪过来,咱们也可以藏匿!”
虎子点头,“你说的是,咱们就从hòumén往山里挖吧,这后面的山虽然不怎么大,但是也不咱们就往山里挖,小山那边有条河,河那边就是大山,只要过了河,进了大山就安全了!”
舒薪点头。
“行!”
虽然工程有些大,但怎么也的先挖个地方,把粮食藏进去才是!
兄妹两人顿时来了劲,小声的商量着要怎么挖,怎么动手。
家里粮食说,真要被土匪抢走了,舍不得是一回事,会饿死才是重点。
“虎子哥,沈大哥山里住的地方你知道吗?”
“知道,我去过几次!”
“改天你带我进山去看看,咱们也在边上弄两间出来,要是真打战了,咱们也只能躲大山里去!”
虎子点头。
“喊上阿爷吧!”
“行!”
如果这仗一直打下去,这世道便会乱。
舒薪没有救世为怀的心思,只想家人都好好的。
沈多旺骑着马到了镇上,直奔衙门,抓了一个衙役问了孙施家,由他带着前往孙施家。
孙施如今是发愁的头发都白了。
虽说他现在暂时是安全了,可谁知道那威武大将军什么时候又冒了出来。
舒缎儿被他关了起来,每日给点吃的,舒缎儿给他生的儿子也严格管教,这才发现这孩子被舒缎儿宠的不像话,动不动就倒在地上打滚撒泼。
孙施才后悔当初觉得舒缎儿长得好看,娶了个大字不认得几个的农家女。
这也就罢了,舒缎儿简直是没脑子,还十分顾娘家,蠢的跟猪一样,一门心思听她大姐舒娟儿的话,偏生舒娟儿不是个好东西。
“孙施!”
“谁?”孙施尖叫一声,紧张的看着立在院子里的男人。
“你是谁?”
沈多旺看着紧张、恐惧的孙施,万分瞧不上,“我且问你,你为什么如今还是镇丞?”
“我,我”孙施结结巴巴,盯着沈多旺打量。
“我是沈多旺!”沈多旺淡淡开口,告诉了孙施自己的身份。
“威武大将军?”孙施紧张问。
“曾经是!”
孙施闻言,身子一软跪了下去,“是,是我大舅兄走的路子,钱进辞去了捕头一职,带着一家子离开丛合镇,再也不回来,县城肖家那边有人进宫得了圣宠,所以”
沈多旺顿时明白了。
所以苟志存不敢妄动。
这倒是可以理解!
“有土匪闯入了舒家村,明日村长就会把那些土匪绑送过来,你作为镇丞应该怎么做不用我教你,这是你唯一一次戴罪立功的机会,可记住了!”
“是,小的记住了,记住了,小的一定严惩土匪,警示众人!”
“嗯!”
沈多旺也没想着孙施能干出点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来,要真是个有本事的,就不会被一个女人娘家人害至此。
“你派人去找,镇上所有叫柴狗的人都给抓起来,此人与土匪三桥镇土匪勾结,若是没猜错,一定是丛合镇的人,各个村子也不要放过!”
“是,是!”孙施点头哈腰应下,等沈多旺走了之后,立即喊了人过来,分成了几队,到处找叫柴狗的男人,不管老少,一应先抓起来再说。
沈多旺则骑着马前往三桥镇,去找土匪窝。
若他没猜错,这土匪只是其中小小的一批,那山坳里,定还有其他土匪
一大清早,就有土匪被绑着往镇上送,一开始是舒家村的男人们,后来其他村子的人也加入进来,看着那些土匪都被砍了一只手,纷纷议论起来。
最后得知是沈多旺出手才抓住了这些土匪,沈家村人心思各异。
少不得去沈多旺家说上几句。
沈李氏错愕好一会才明白过来,失踪几个月的沈多旺竟然在舒家村,还帮着舒家村人抓住了土匪
寻思片刻才决定亲自走一趟舒家村,仔细问问。
以前沈多旺给家里赚钱,时不时带些野味回来,老四在学堂处处要花银子打点,家里也从不为钱发愁。
可这几个月,沈多旺对家里不管不顾,钱财只出不进,沈李氏才明白过来沈多旺的重要性。
这家要没有沈多旺赚钱,迟早会成穷光蛋,所以必须把沈多旺哄回来继续做牛做马才行。
急急忙忙的前往舒家村,可如今舒家村到处乱糟糟的,压根没人搭理她,找人说话,好些被沈多旺昨晚狠厉吓着,就算没亲眼所言,可这村子就这么大,口口相传,很快大家都知道了。
见到沈李氏问沈多旺,立即就避开了去。
不管沈多旺多么狠辣恐怖,但是沈多旺救了一个村子的人,做人不能无情无义。
沈李氏毫无收货,只得气急败坏回了家。
镇上
舒婆子、舒老头、舒金枝住在舒阿木家,吃喝都有人伺候,只觉得日子舒坦万分。
舒阿木是不喜的,可区氏都开口留下,到底是他的爹娘、亲妹子,再不喜也只能忍着。
冯嬷嬷急急忙忙的进来时,舒阿木正在抱着孩子瞧个不停。
区氏本想请奶娘的,但想着这一辈子,她也只有这么个孩子,便打算自己喂养。
见到冯嬷嬷急急忙忙的样子,区氏便猜想事情怕是办砸了。
“阿木,我想吃醉仙楼的蜜酿肘子,你去买好不好?”
舒阿木闻言,笑道,“行,你好好休息,我这就去买!”
舒阿木从柜子抽屉里拿了钱便出了家门。
区氏是个很会做人的女人,就那这银钱一事,她从来不会三五几两像打发叫花子一样打发舒阿木,而是往抽屉里放上一二百两银子,舒阿木要用自己拿就是,舒阿木也没别的不良嗜好,不赌不嫖,吃喝穿区氏也打点的妥妥当当,偶尔上街买点果子、或者给区氏买些零嘴,也用不上多少钱。
最大的一笔还是为了救区氏。
别的不说,光是这点,区氏还是感动的。
等舒阿木走了之后,才问冯嬷嬷,“什么事情,这般急躁!”
“夫人,不好了,那些土匪都被抓住了!”
区氏闻言,惊的坐起了身子,“你说什么?”
“都被抓住了,且还被砍了一条手臂,这会子正被送往衙门,衙门那边到处抓一个叫柴狗的人!”冯嬷嬷说着,深吸一口气,“幸亏我昨日留了个心眼,让这人不要用真名,脸上还弄了颗大痦子,应该没人能认出来!”
区氏点点头,“你现在立即出门一趟,给他几十两银子,让他赶紧去别的地方,一时半会儿别回来了!”
“嗯!”冯嬷嬷应声立即又出去忙活了,压根没看见拐角处那抹粉丝的衣摆。
好一会,舒金枝才慢吞吞的回了房间,仔细想着区氏和冯嬷嬷的话,再结合今日街上发生的事情,舒金枝有个大胆的猜测。
她这个三嫂不是个好人,居然敢去联系土匪,让土匪去抢劫舒家村。
只是要不要告诉爹娘呢?
舒金枝犯了难。
一大早,舒薪、虎子便背着背篼进了山,走了半天才找到了沈多旺在山里的木屋子,一个多月没住人,门口边缘都是草,舒薪上前推开了木门,一股子霉味传来,舒薪扇扇风,屋子里床上的被子都发了霉,墙壁上的弓箭都生了绣。
好在屋子没漏雨,要是漏雨了,这木屋怕是要腐朽掉。
“阿薪,你真要在这边弄个木屋吗?”
舒薪认真想了想,“要是能用石头搭两间就好了,咱们弄些瓦来盖上!”
虎子看着舒薪,忍不住说道,“阿薪,或许并没有我们想的这么可怕!”
舒薪摇摇头,“要是打战了,比我们想象的更可怕,虎子哥,要我是男子,我还能去参军,要是菜花她们都是男孩子,大不了被拉去做苦力,可菜花她们都是女孩子,你知道女孩子被坏人抓去会是什么下场吗?”
虎子摇摇头。
舒薪看着虎子,好一会才说道,“妓馆你去过吗?”
虎子顿时面红耳赤。
“没,没的,我连路过都不敢!”
“那已经是稍微好一些的下场,还有一种,就是被凌辱致死”
这是一个乱世。
别人,舒薪管不了,但家人却一定要保护好。
虎子沉默不言语,好一会才说道,“阿薪,我们在这边找一个山洞吧,把里面收拾出来,在边上修两间屋子,到时候如果真遇上乱世,我们也可以来山里避难!”
“好!”
只是两人到底不敢再往深山走,只得收拾一番,把被子抱出来晒,看着被套上面都是霉斑,舒薪感慨一声。
“沈大哥这么好的人,竟没成亲,要是有个媳妇,这些琐事也有人帮他打理!”
虎子闻言,想了想才说道,“沈大哥有喜欢的人!”
“真的,是谁?长什么样子?”舒薪好奇问。
“不知道呢,沈大哥没说!”
舒薪有些失望。
想着沈多旺给她的荷包,想来里面的东西是送给他喜欢的人,只是当时情况紧急,才给了她。
她得好好保存好,等沈大哥回来,还给沈大哥,让他拿去送给他喜欢的姑娘。
把木屋收拾了一遍,舒薪才跟虎子下山往家里走。
明天虎子家要上堂屋大梁,其它几间屋子都已经上去,盖了瓦片,连地都已经拍平,炕也打好,堂屋上了大梁,把家具摆进去,办了上梁酒,就算好了。
只是才发生了土匪进村的事情,大家来帮忙气氛也是怪怪的,不过好在热闹了一场,吃了午饭,帮着收拾后就各自回家去。
挖地窖什么的藏东西、藏人,这样子的惊吓一次就够了。
虎子本来还有些难过,毕竟没怎么热闹,但是看着新家,深深吸了口气,笑了出声。
为了方便,两家厨房边开了个小门,进出不用从外面大门走,方便许多。
家具什么的都是原木,也没上油漆,摆上铺了床单、被子、枕头就能睡,只是如今因为土匪一事,阿爷、阿奶、虎子都不敢去新屋子那边,索性还是住在了舒薪家。
也好有个照应。
对戴珍珠没来,虎子嘴上不说,心里却十分落寞。
半夜三更自己拿了酒喝着,可到底不太会喝酒,呛的直咳嗽。
舒薪担心沈多旺,也睡不着,便起来看一眼,见虎子一个人喝闷酒,先是不解,随即便明白过来。
“虎子哥!”
“阿薪,你没睡啊?”
“睡不着!”
两人怕被家里大人察觉,便出了家门,坐在家门口小路的台阶上,团圆、平安屁颠屁颠过来,睡在两人身边。
“虎子哥,问你个问题!”
“什么?”
“你是不是喜欢珍珠姐姐?”
虎子错愕的看着舒薪,又有些害怕和担忧。
看着迷迷茫茫的夜空,许久之后,虎子才说道,“阿薪,你说,我是不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呵呵,怎么会,再说你知道什么叫癞蛤蟆吗?”舒薪反问。
虎子看着舒薪,夜太深,看不清楚舒薪的脸,只觉得舒薪的眼睛好亮好亮。
这是他的mèimèi,不那么有血缘关系,却带给他希望和光明,亲切无比。
“癞蛤蟆就是那种整日无所事事,好吃懒做,打一下动一下,不打就蹲在原地,而虎子哥你勤学上进,又孝顺,再不是曾经那个说话没底气,走路弯腰驼背,连正眼都不敢瞧别人的虎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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