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宣贵妃闲来无事,与丫头们在院子里投壶。她容颜娇美,行动处流露出蒙古儿女的洒脱豪爽,略有几分英武之气。蓅烟福了福身,“臣妾见过宣贵妃。”宣贵妃没抬头,她屏气凝神的举着长箭立在花瓶数步开外,身子前倾,做出投壶状。她极善投壶,十字箭每次都能投进去**支。可眼下,她到底是没有投成,丢了箭,洗手喝水,“你无事不登三宝殿,可有事?” 蓅烟把董芷妤在御花园溺亡一事了,又道:“臣妾有些疑心,御花园有数百名奴才当差,若真的有人失足落水,不可能悄无声息的没人听见。再者,她在失足前一,同楚柔...” “楚柔又是谁?”宣贵妃不耐烦的问。 “楚柔是我在北五所的同僚。”蓅烟回道,她从来都不会刻意隐瞒自己出身北五所的事实。“同僚?”宣贵妃不可意味的戏谑一声,“得倒好听。”蓅烟笑了笑,继续把董芷妤让楚柔劝告自己警惕慕容妡一事了,又:“毕竟是一条人命,慎刑司怎可查都不查就把人埋了?臣妾是想请宣贵妃做主,对董芷妤溺亡一事查个究竟。” 宣贵妃拨弄着台子上缀满彩线的长箭,随手捡了一只放在手里把玩,“贱婢罢了,死了就死了,你还当她还是你的同僚哩。”周围侍奉的丫头闻之扑哧一笑,宣贵妃亦绽出笑脸,“我统摄六宫,事情本就杂乱无章,琐事繁冗,待我得空再帮你查罢。” 蓅烟欲要再,被素兮拉住袖口,主仆俩相互对视一眼,请辞告退。 还没走出景仁宫的院门,便听见有宫女在议论,“江妃她自己和北五所的宫女是同僚呢...都是贱婢出身罢...还同僚,出去也不怕人笑话...” 蓅烟不甘心,便往坤宁宫寻平妃。 平妃在吃养胎的汤水,见蓅烟造访,倒是热情的招呼:“袭月,去给江主子盛一碗,记得不要放糖。”蓅烟亦客气,“多谢平妃娘娘。”语毕,寒暄两句后便直奔主题。当平妃听闻她要调查董芷妤溺亡一事时,立马绷紧了神经,脸上笑容僵住,她斟酌道:“董芷妤原本在坤宁宫里当差,后来又调到我宫里做洒扫上的事情,她溺亡之事前头有人告诉我了。” 蓅烟又把董芷妤让自己警惕慕容妡一事了,“臣妾想查查董芷妤真正的死因...”话没完,平妃打断道:“是慎刑司下的结论,我是信的。再...”她一下一下的舀着汤药,似有难言之隐般道:“你是知道的,如今宣贵妃当家,许多事我不好插手,省得叫人疑心。” 如此,便是拒绝的意思了。 蓅烟一走,平妃便慌忙唤来惠妃,怒不可遏道:“你怎么办事的?为何江蓅烟会插手此事?除了董芷妤...还有谁知道那件事吗?”惠妃恭谨道:“我听底下人回禀,董芷妤曾与德贵人身边的楚柔来往密切,还有...岫研回来了!” “岫研?!她不是去皇陵给姐姐守墓了吗?” “我也不知道她是何时回宫的,好像一直在秘密的与董芷妤联系,我还没查出她躲在哪里。”惠妃也是刚刚才知道此事,岫研是孝仁皇后的贴身侍婢,又与董芷妤有所牵扯,其中关节,实在妙不可言。 平妃道:“去,想法子不要让慕容妤张口,否则,咱们全完了!” “是。” 慕容妡丝毫不知灾难的降临,她跪在地上拨开暴晒的草药,把长霉的变色的一一挑拣出来扔到一旁,甚至在心里默默为蓅烟的病症思量。 两个太监疾步而来,谄媚道:“是慕容医女吗?”慕容妡抬起头,冷冰冰的望过去,“有何贵干?”两个太监互望了一眼,“平主子腹痛,请您去一趟翊坤宫。”慕容妡觉得很奇怪,平妃为了和她撇清干系,甚少会遣人单独寻她过去。 她留心道:“怎么没在翊坤宫见过你们?” 太监愈发堆起笑容,“我们平素在厨房当差,今日头一回出来传话。”慕容哦了一声,抚掌拍着灰尘,“我去拿药箱,二位稍等。”拿好药箱,慕容妡随着两位太监沿着宫廊往翊坤宫去,走得却不是平时走的大路,而是僻静的甬道。 慕容妡环顾四周,问:“不是去翊坤宫吗?怎么...” 太监走在前面,笑道:“平主子急,让咱们抄近道呢。”慕容妡嗯了一声,毫无预备的往地底一蹲,哎呦道:“我崴脚了。”两个太监一齐回头,手里已持着刀柄,就在这一瞬间,慕容妡猛然往斜上一冲,像树梢腾起的鸟雀,拼尽全身的力气俯冲,她眼明手快,待太监们反应过来,慕容妡已将两根银针插入他们的脖颈穴位里。 两人当场毙命。 慕容妡漠然的看着地上痉挛的两个活人渐渐失去了血色,脑中飞快的思索着线索,她的第一反应是要去翊坤宫寻平妃对峙,可走了两步,转念一想,如果打草惊蛇,自己将再也没有刺杀康熙的机会。她心中顿然生出一股赴死的勇气,她丢开药箱,了然一身径直来到了长春宫。因她时常出入枕霞阁,与里里外外的宫人都熟识了,她一路往里闯,竟无人阻拦询问。 蓅烟正抱着曦儿逗狗狗玩,见了慕容妡,便道:“我正要找你呢。” 慕容妡没有任何话,拿刀比在蓅烟腰间,“让人把曦公主抱走。”蓅烟好似突然明白什么,连忙道:“暮秋,把曦儿抱走。”最开始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待有嬷嬷发现慕容妡挟持在蓅烟腰间的刀时,立时大叫起来,蓅烟训斥:“去,把曦儿抱走!” “你这是为何?”眼见曦儿被人抱走了,知道她平安了,蓅烟方缓和神色,与慕容妡对峙。慕容妡一手扼住蓅烟脖子,一手将刀刃比在蓅烟脖颈里,朝外面吼道:“去把康熙叫来,不然...不然我就杀了你们主子!” 素兮二话没,拔腿就跑。若湘叉腰梗着脖子骂:“慕容妡,你不知道好歹,我家主子待你多好啊,你今日恩将仇报!如果你死了,一定会下十八层地狱!” 慕容妡板着脸,看不出喜怒,她:“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 蓅烟一口气悬在半空,“你要杀的不是我,是皇上。”慕容妡眼望四周,镇定道:“杀了你让他痛苦一辈子也不错。”蓅烟道:“可是你杀了我,你也会死。”慕容妡眼中露出惨烈悲壮的目光,“我早就盼着这一了,死对于我,是一种解脱。” 没有盼来皇帝,却来了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架势十足,令人撩开门帘窗户,只坐在廊下,目空一切。她沉稳威严道:“你是木家的后裔,是木族长的女儿,对吗?你要杀的人不是皇帝,而是我!当年除你木氏一族时,皇帝还未亲政,灭族的命令是我下的。”提及家世,慕容妡陷入疯狂之中,“你这个老太婆,你心狠手辣,我诅咒你,诅咒你死后下油锅熬煮百百夜,永世不得超生!” 太皇太后好似没听见她的话般,面上毫无松动惧怕之色,她缓缓的:“你们不肯归顺大清,定除之而后快,即便是让我重新下诏令,我也毫不犹豫!”太皇太后露出帝王般的霸气,威严赫赫,比草原牧野里最桀骜的母狮还要凶猛。 慕容妡道:“你好狠的心!几百口人啊,全部命丧你的手中!我的弟弟妹妹们都那么,她们什么都不知道,她们是无辜的呀!”被血光笼罩的惨景弥漫在慕容妡的眼前,她流尽了眼泪,苦心筹划,为的就是今时此刻,她龇牙嘶哑的吼道:“我要杀了你的孙子,以他的血祭奠我们村寨上上下下的亲人!”刀刃一点点的朝蓅烟雪白的脖子逼近,蓅烟颤栗着,全身的血液都涌到了头顶,她虚浮着,面前的一切变得茫然而无措,她猜不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她怎么能死?曦儿嗷嗷待哺,肚中孩子仿佛能感觉到她的处境,胡乱的踢打着。还有玄烨...此时他在哪里?明明好的要过来陪她用午膳呀... 尖锐的刺痛轻薄的划过肌肤,滚热的血液涌出来,蓅烟闻到一股腥甜的味道,她强忍着内心的恐怖,唇角哆嗦,“你真的要杀我吗?我待你不薄,一直相信你...” “闭嘴!你就是太容易相信人了。” 慕容妡的训斥颤抖而没有力度,犹如风中凋零的碎叶,已然失去绿叶的生命力而变得苍白虚弱。“要怪你就怪你的命...你可知道,我父亲带领着全寨子的人搭建家园,耕种土地,为的是安安乐乐的过一生。他们根本不知道什么叫归顺,什么叫前朝遗民,他们只想安安稳稳的过日子。好不容易一切都安定下来,以为将来的日子会越来越好,却不知道命运的剑悬在半空等着他们...一切的努力算什么,哪里有什么将来...你要怪,只能怪你的命...” 她的唇凑到蓅烟耳侧,低声道:“我再告诉你一个秘密,孝仁皇后不是病死的,她是被平妃毒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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