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地、人,这三者之间究竟是怎样的一种关系? 当身临九之上,俯瞰众生之时,身为人又是怎样的一种心境? 方镖师信马由缰,神情间全是茫然,这是他自习得‘大罗指’以来第一次施出‘时于上’和‘地利于下’,两个时辰过去的现在,他还是未从那种心绪之中平复回来。 晚霞映一片波光粼粼,方镖师被反射而来的光晃回了心神,他举目望去,碧湖生波,群山携晚阳倒影于其上,一时分不清哪里为,哪里为地。 “晚生韵,已恭候方镖师多时。”一书生打扮的少年立于一叶扁舟之旁,语声清扬,举止温文。 方镖师自失神中醒来,下马回礼,道:“在下大远镖局方镖师,敢问阁下于此等候所为何事?” “不敢当,方镖师之名可是如雷贯耳,晚生实不敢衬‘阁下’二字,若方镖师不介意,晚生称您一声兄长,您唤晚生一句弟,呃…有些唐突了。”韵脸现赧然之色,觉得刚见面才上一句便称兄道弟很是失礼。 方镖师倒是不甚在意,他只是思索许久也未想到江湖上有听闻过此人之名,且看此人气度非凡,衣着亦是华贵,像是个富贵人家的公子哥或是书香门第之后生,如此想便也想通,‘韵’怕是别称,用来避免被人识破身份的。 “无妨,韵弟是有何事?” 一声‘弟’唤得出声,韵觉得二人之间的距离缩短不少,似也不那么生分,他甚少行走江湖,只身与江湖人交谈更是第一次,不免有些激动和兴奋,只自的教养未让他手舞足蹈而失态,一揖到地,对方镖师道:“其实我已跟随方兄多日,早在武泽县时便想与您见上一面,只那时…呃…吕家的人…”韵斟酌半晌也不知该怎么,他那日也只是远远看到,一时胆怯便未现身,现下提及觉得很是惭愧。 方镖师听得倒是一愣,他却未察觉竟然自那日便有人跟着自己,看面前这名叫韵的少年并不像功力高深之辈。 “啊,那个,我们上船再聊吧,过了湖有个‘阳白水寨’,我想方兄也是打算夜宿那里吧。”罢,他指了指身侧的扁舟,舟上有一矮桌,桌上有菜和酒,确是准备多时。 方镖师其实未打算过湖,这湖虽大,却也不是必经之路,只是信马而走行到了这里,如果没有韵出声,他应是绕湖而过,今夜可能就又是露宿野外,毕竟平日里这湖上可没有扁舟以备渡湖之用。 看少年一脸期许和不安,又准备多时,复又思及渡湖过去今夜就不必露宿野外,便点头道:“好。” 撑篙离岸,少年应是不习惯,做起来很是笨拙,方镖师看了须臾便起身接过长篙,单臂一支,扁舟便稳稳的远荡而去,划水波层层,韵又赧然的红了脸,搓搓手,便坐于桌前给二人各斟了一杯酒。 方镖师看着少年的举动,有些好奇,不由笑道:“兄弟,你究竟找我何事?” “啊?”韵挠了挠头,眼睛偷着向四周看去,见舟身离岸边已经很远,便对方镖师道:“那个,要不方兄你先坐下吧。” 将长篙放好,方镖师便真的如韵所坐回桌边,只将酒杯挪于旁边,道:“行镖之时不可饮酒,见谅。” “啊!抱歉抱歉,我没想到,是我倏忽了。” 韵一副全然少经世事的样子,手忙脚乱的将酒杯收起,却忘了杯中还有酒,结果洒了一身,面上更红,如同夕阳就落在他的脸上一般,一边收拾一边偷眼去看方镖师,见对方面上并无嘻笑之色,心底便舒了口气。 待得一切收拾妥当,桌面上便只有四盘菜,他微叹口气,为自己鲜少而有的失礼之举,而后又长吸口气提振精神,重又抱拳道:“再向方兄重新做下自我介绍,晚生翎韵有礼。” 一惊于心,方镖师面上也是一愣,翎姓,乃秦歌国姓,面前少年之身份几乎是不言而明,秦歌后人。 “翎公子。” “别别别,就还是叫我韵弟吧,这样自在些,之所以报上姓氏也只是坦诚相待,因为我是有事想向方兄请教。” “请。” “关于‘大罗指’。” 方镖师点头,已然明了,秦歌王朝的覆灭缘起为何虽众纷纭,但无一例外的,都认可‘混元’罗生的‘罗教’为引线,而‘大罗指’便是罗生所创。 从方镖师的样子上翎韵看不出什么变化,只好心的问道:“我有几个问题,不知道方兄可不可以为我解答一下。” 苦笑摇头,方镖师道:“怕是要让你失望了,关于‘大罗指’我所知尚算可以,但关于罗生和罗教还有当年的事情,也是所知甚少。” “甚少怕也是比我要多。”翎韵的神情变得哀凄和无奈,他望向远边快不见的落日,声音都没什么力气,“其实我也不是要做什么,只是想知道罢了,现在还关心那段历史和那些人的,越来越少了,怕是再过不久便不会再有人提及,我也只是想留下些什么给后世子孙,那毕竟是我们曾经的辉煌,我想让他们自豪的。” 秦歌王朝一千两百年基业,是至今有记载的古云大陆之上存在时间最久的一个王朝,翎氏之强,毋庸置疑,也确实值得自豪。“合心教中应有许多记载的吧。” 秦歌王朝覆灭之时,左相吴秋髯拼死而护得保翎氏最后一丝血脉逃脱出身,为掩盖身份而入江湖,隐身于甘叶府一名为合心教的派之中,后经群雄割据又玄金立国,他们的身份方才逐渐被人所知,但教中之人均摆明立场只想于江湖有一栖身之地,且行事安分守己,未有出格之事,便也不落官家把柄,算是相安无事。 翎韵苦涩一笑,合心教早已不是义父口中的那个合心教,如今教内气氛亦同市井凡夫毫无差别,翎氏之威再也回不来了。 “好吧,你问吧。” “多谢方兄。”翎韵眼神一亮,笑得十分明媚,连落日都为之而喜的又跳回三分。稍做思考,虽准备多时,但真到问时又不知从哪里开始,想来想去,方才问道:“方兄师从何处?” “罗生门。” “罗生门?是罗生创的吗?” “不算是。门中所习功法尽皆为罗生所创,但创派之人不是他,而是他的儿子。” “儿子?罗生有后人?” “嗯,此子出生没多久便被一高人带走,所以下鲜有人知。” “那这罗生门是罗生的遗愿由他儿子达成?” 方镖师摇头道:“据我所知,秦歌王朝覆灭之后罗生便消失无踪,他儿子也是为了保他父亲所创的这些心血以延续方才创立‘罗生门’。” “那现在门中还有罗生的后人吗?他们会知道些什么吗?” “……没有了。” “啊?罗生绝后了?” “算是吧。”方镖师神情间也有点哀凄之色,只是淡淡的,似晚霞残影,“他的儿子虽创立了‘罗生门’,但并不善经营管理,只是收了十八个徒弟,将罗生所创的功法每人一本的交给他们,然后便放任他们自生自灭。” “啊?怎么这样随意?” 方镖师长叹,何止是随意,那十八个徒弟收得才真让人唏嘘,唯有两个根骨尚算可以,但若放在大门大户的宗师面前,这十八个人就是**凡胎,根本都不是习武的料,且资一般,由其是悟性根本就没有。 十八套绝学,哪一个不是惊世骇俗,哪一个都曾下无敌,到最后能得以延续传承的唯剩‘大罗指’,其余的十七本都在群雄割据时期或遗失或损毁,就连这本‘大罗指’的原本亦未幸免,只是第一任徒弟便是那唯两个根骨尚好当中的一个,曾有手抄本一个做平日钻研用,方才将此功法保留下来。 “所以,现在这‘罗生门’已不是罗生后人在管了,那是何人?他可会知道些多点?” “我。” “啊?” “师父早些年亡故后,‘罗生门’便只有我了。” “怎会如此?那可是…‘混元’罗生啊……” 方镖师眼眺飘渺,落日已不见,他胸腹之间那股难以平复的心绪又掀波澜,‘混元’罗生又如何,烟花绚烂却也只是一瞬,光灭后亦是虚无,人的一生便也是如此,千年万年也好,终归都是昙花一现,草草收场罢了,能轰轰烈烈的又有几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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